“我们此行事情已了了,该回京复命了,此事刑部会派人再查的。”
曲瓷听陆沈白这般说,便没再追问了。
回驿馆后,曲瓷便径自回房中歇息了。
半梦半醒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去岁腊月初十夜里,鹊桥巷失火,皇上盛怒,她父兄下狱了。
那时候她孤立无援,求了许多人,都吃了闭门羹,最后迫不得已去求了陆沈白。
而那天,似乎是十六?
所以他们是有缘,在她决定去陆沈白求救时,陆沈白刚好回京了?!
曲瓷似梦似醒的想着,最后不知道梦到什么,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驿馆众人就已收拾妥当了。
曲瓷抱着岁岁从驿馆出来,刚好听到晏承在训话:“行了,你们干嘛干嘛去,都别送了。这种鬼地方,本王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你们也都争点气,要是想走歪门邪路的,就想想薛定山,和后面笼子里关的哪些同僚的下场,都三思而后行啊!”
钦州官员好心来送行,却被这么耳提面命训了一通,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都连声应了。
曲瓷无奈摇摇头,抱着岁岁上了马车。
拒绝了官员相送,他们从驿馆出来,便直奔城门口的方向,有百姓认出了他们的车驾,便自发跟在队伍后,为他们送行。
马车出城后,便走得快了。
曲瓷掀开帘子,去看身后的钦州门楼,恰好看到了囚车里的薛峰,也在扭头回望。
只是不知道,他看的是钦州这座城,还是城中的人。
不过不管是城,还是城里的人,日后都与他无关了。
曲瓷放下车帘子,重新坐了回去,马蹄踩得脚下泥土飞溅,一路载着他们往盛京赶,而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的钦州,冰消雪融的湖中,悄无声息又添了一抹芳魂。
第28章 盛京  沈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从钦州离开后,晏承归心似箭不停催促,快马加鞭行了半个月,终于回了盛京。
曲瓷撩开帘子,看到不远处巍峨的城门时,长舒了一口气:“可算回来了。”
这一路她生怕薛峰有个闪失,陆沈白不好交代,幸得平安无事到了。
陆沈白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是啊,可算回来了,辛苦阿瓷陪我风餐露宿走着一趟了。”
“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
话说到一半,岁岁突然哇了声:“好热闹呀!”
曲瓷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
他们离开不过月余,盛京已然大变样了。
晴空万里,春风暖融,放眼望去,花红柳嫩,行人皆褪去夹袄换了薄衫,三三两两踏春出游,稚子们高举纸鸢嬉闹,到处都是一派盎然春意。
进城后,陆沈白要去刑部移交犯人,之后还得同晏承入宫述职,曲瓷便先带岁岁回府了。
陆府的人先前得了信,知道他们今日归来,吃饭早饭后,翁伯便带人到府门外候着。
一直等到快晌午了,才见一辆马车朝陆家驶来。
“公子和夫人回来啦!”见驾车的是孟昙,画眉立刻欣喜嚷开。
其余的侍女小厮忙到台阶下相迎。
“终于回来了。”
翁伯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喜色,也跟着众人下去。
“吁——”
孟昙刚勒停马车,画眉第一个跑上前:“夫人——”
一把撩开帘子,没成想,竟对了一双黑葡萄仁似的眼睛。
“?!”画眉愣了一下,呆呆看向曲瓷。
曲瓷笑道:“这是金禾的女儿岁岁。”
金禾?!
相里金禾?!
丽端城那个骄纵蛮横,老找她们小姐茬的那个相里金禾?!
画眉狐疑看着岁岁。
小姑娘坐在曲瓷腿上,长得粉雕玉琢的,好奇懵懂望着画眉,眉眼间实有几分相里金禾的影子。
“姨姨好。”岁岁突然奶声奶气叫了声。
“哎~”画眉心立刻就酥了,对相里金禾的成见,瞬间抛到了脑后,一脸姨母笑伸手:“来,姨姨抱你下来。”
“夫人。”曲瓷一下马车,翁伯便走了过来。
曲瓷笑笑:“翁伯,我们去了月余,府里一切可都好?”
“都好都好,”翁伯一脸喜气道:“公子怎么没陪夫人一起回来?”
“沈白他入宫面圣了,迟些时候回来,对了,翁伯,那是我故友的孩子,会在咱们府上暂住数日。”
翁伯哎了声:“老奴这便着人去安排。”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府后,曲瓷让侍女小厮们退下了,又扭头冲岁岁道:“岁岁,姑姑还有事,让这个姨姨带你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好呀好呀,姑姑你去忙吧。”
画眉抱住岁岁,也跟着笑道:“夫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岁岁。”
曲瓷点点头,径自往陆蔓的院子去。
一别月余,也不知道陆蔓怎么样了。
曲瓷过去,刚进院中,便闻到一股清雅的花香,抬眼望去,院中繁花满枝,樱花开得如云似霞,四下明明没有风,花瓣却纷扬飘落着。
院中空荡荡的,曲瓷往里走了几步,才在一株花树下,找到蹲地拾花的陆蔓。
“娘。”曲瓷轻唤了声。
陆蔓闻声抬头,见到是她,怔了一下,温柔笑道:“阿瓷,你回来了,沈白呢?”
说着,目光朝曲瓷身后望去。
曲瓷扶住陆蔓:“沈白进宫面圣去了,还没回来。”
“面圣?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要下午了,等他回来,我就让他来看娘,好不好?”
“好,”陆蔓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将手帕往曲瓷面前凑了凑:“我捡了花瓣,晒干之后,让花宜给你和沈白做香囊。”
“谢谢娘。”曲瓷笑着,扶着陆蔓在藤椅上坐下,听她温声细语,说着园中近日都开了些什么花。
四下静谧无风,唯余花瓣扑簌簌落下,在陆蔓的温声细语里,经年的记忆扑面而来。
从前在丽端城时,曲瓷性子活泛,难得有安静下来的时候,唯独在温柔如水的陆蔓面前,会不自觉收敛。
最开始,是因为陆蔓的温柔。
后来,是因为陆沈白。
她爱慕陆沈白,因此爱屋及乌,对陆蔓也存了讨好的心思。
她明明是那样一个坐不住的人,却也愿意耐着性子,陪陆蔓在院中拾花。
那时候,陆沈白也在。
她怀揣青稚懵懂的爱意,借此同陆沈白亲近。
陆蔓喜欢她,陆沈白与她又是总角相识,那时候,曲瓷以为,天时地利与人和她都占齐全了,她会水到渠成和陆沈白在一起,却忘了——
“阿瓷。”
胳膊被人轻轻晃了晃,曲瓷从过往中骤然回神,转头去看陆蔓:“我在听,怎么了?娘?”
“现在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出门玩儿?”
“……”
这些年,陆蔓被陆沈白照顾的很好,兼之她身上有股娴雅的韵味,撒起娇来,完全不像个妇人,反倒似个未出阁的少女,声音柔柔的,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花宜说了,你回来会带我出门玩的。”
曲瓷正要答话时,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女声:“夫人回来啦。”
她转头,便见蒙着面纱的花宜从台阶下来。
“花宜,你来啦!”陆蔓看到来人,立刻站起来,一手握住曲瓷,一手将来人拉过来:“花宜,你说过的,阿瓷回来会带我出去玩儿的。”
“这……”花宜瞬间尴尬起来,她没想到,陆蔓还记着这事。
“好,”曲瓷笑着应了,“听说锦川寺的杏花过几天就要开了,到时候我带娘去赏花,好不好?”
花宜愣了愣,便见陆蔓瞬间笑开,接着她又生怕曲瓷反悔似的,将手伸过来:“来,拉钩。”
“好,拉钩。”曲瓷笑着伸手。
拉过钩后,陆蔓又拎着篮子,欢欢喜喜去了繁花深处。
花宜陪着曲瓷出来,立刻请罪:“夫人恕罪,您和公子不在时,老夫人嚷着要出门,我劝不住,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原本想着,老夫人过两天就忘了,谁想到……”
“没事的,”曲瓷笑道:“我们今日回城时,路上碰到不少出门踏青出游的,刚好也可以带娘出去走走。”
“可——”花宜神色犹豫,但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下了。
曲瓷以为她是担心陆沈白那边,便道:“姑姑放心,沈白那边我去说。”
当初在丽端城时,每逢繁花盛绽时,陆蔓都会外出赏花的。
如今到了盛京,天地广阔,她却终日只能待在府上望花独赏。
曲瓷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姑姑,我想同你打听一件事。”
“夫人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