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在想:我都还没来得及救她,怎么能被别人捷足先登?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我知的关系?否则为何会舍命救她?
想起当初自己假装跌落蛇妖的陷阱,被她救下,而后忍不住调戏反被她揍,胡崃甚是懊恼。
那时他脑子忒钝,怎么没想到设计一段英雄救美的剧情,兴许还有机会打动她的心。
*
旁边的初意说了半晌,哪里晓得胡崃的心思早已飞去九霄云外。
听了小半,漏了大半。
初意见他视线定在十辰身上,神色忽恨忽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拔高音调:“这位少主!你是否听清了我的请求?”
胡崃骤然被她喊回神,侧过头,娇俏可人的面容即刻映入眼帘。
他曾听奶娘说,母后的容貌并不十分出众,父王却只钟情她,纵然母后香消玉殒,父王也没再续弦。
初意的容貌虽不比妖族的女子美艳,可他偏偏越瞧越喜欢。
这莫非就是父王说的——情人眼里赛芙蓉?
尤其当这双明丽的眸子正望着自己,他的心头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喜色止不住跃上眉梢。
他笑吟吟指着自己的耳朵:“最近我耳朵不大好使,你对着我耳边再详细说一遍。”
初意就知道他没个正经,瞪着他,咬牙道:“还魂草,救人!”
“哦,还魂草。”胡崃不紧不慢的问道:“你方才说她中了龟妖的毒?什么龟妖?可是尾巴像蝎子一样长出刺的。”
她眼中一亮:“你见过那种龟?”
“我是妖族的少主,什么妖没见过。”他挺起胸膛微挑眉,难得在她面前表现一回。
“呵呵,不愧是妖族少主,见多识广,令我十分佩服。”初意尽量昧着良心夸赞,只等他乐不可支,再问:“能否取一株还魂草?”
胡崃道:“何须还魂草,龟妖的毒,我屋里就有解药。”
初意又是惊喜,叫他快快拿解药来。
他却不急着取药,突然跨一步,立在她身前。初意一吓,警惕的往后退,怎料后边是柜子,后背只好紧贴柜门。
胡崃低头一笑:“救他可以,你得答应个条件。”
初意狐疑的盯着他,只见他缓缓掀动那两瓣桃花似的唇:“只要你答应嫁...…”
不等他说完,初意急忙阻止:“除了嫁给你,其他都好说!”
胡崃两手交抱胸前:“除了嫁给我,什么都不好使。”
初意抿着嘴不吭声。
“你不嫁可以,这人我也不会救。”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他逼得甚紧。
初意拳头紧紧攥着,恨不能就此在他脸上打出两坨青紫馒头。
胡崃瞧出她动了怒,耸耸肩:“你不急,我也不急,给你时间考虑。”
说罢,他转身往门口走去,一边慢悠悠丢下两句:“考虑清楚了下楼找我,我就在水塘边。”
初意气呼呼瞪着门口,不住嘀咕:“我怎么会认识这只一身怪脾气的狐狸,早知就不该来!”
说及二人相识,还得追溯到百年前,初意随师父去凡界,带领玄门弟子修行。
*
那时,蛇妖祸河,洪灾泛滥。
孟阆风正率玄门弟子于河内设阵,镇压蛇主。不料一条大蛇逃出,守在岸边的初意连忙追去。
待到山林,却见蛇妖用身子卷起一名男子,正是路过此地的胡崃。
蛇妖以此威胁初意,以求脱身。初意即用七星铃扰乱它的意识,命它将胡崃放下,而后擒住蛇妖。
初意欲回河边,怎料山林突生瘴气,将她和胡崃困在林间。
二人独处时,胡崃暴露轻浮的本性,想用狐狸的媚术迷惑她。
初意险些被他夺去意识,关键时刻识破他的伎俩,一怒之下扒掉他的衣服,将他吊在树上。
被绑在树上的胡崃竟不觉羞,高声叫道:“你扒了我衣裳,得负责!你家住何处?明日我派人送聘礼去求亲!”
初意回头,笑呵呵:“我就是扒了你的裤子,也不会对你负责,师父可不准我与妖为伍!”
“那……”胡崃思了思,狐狸眼即亮几分:“那我去修仙!”
初意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摆手:“你且试试吧!”
往后不打照面,这话随口一说。
哪里晓得这厮当真。
他仗着是妖族少主,请妖王出山,去天庭打听她的下落,竟真的找来鹤山。
胡崃找来鹤山那日,孟阆风恰好不在。初意怎么都赶不走他,最后急得哭了出来,说他是在逼她背弃师父,要断送她的仙途。
胡崃见她泪流满面,哭诉不止,一时无措。
初意只得威胁道:“师父不准我与妖来往,若是被他看见,我定要被赶出鹤山,那我便记恨你一辈子!”
胡崃果真再也没去鹤山,二人百年未曾碰面。
*
初意原以为他会念及昔日将他从蛇妖手中救出的恩情,今日伸以援手。怎知过去这么久,他还惦记要娶她。
且不说二人姑且算是相识,还不至于萌生男女之情。就算他果真对她有那心思,可她总不能为了救十辰,把一辈子撂在这只生性风流的狐狸身上。
初意愁眉苦脸的坐在床边,将昏迷不醒的十辰看着。
只见他脸上青紫交错,毒素已经侵至面部。再不遏制毒素,他可真要断气了。
“苦渡海说你没两日就得死翘翘,你这口气吊得还真久。”初意喃喃自语:“你要是中途断气,我也不至于如此烦恼。”
初意低身凑在他面前,说:“并非我不想救你,实在是这狐狸不给你活命的机会。毒素折磨人,你也莫再遭罪了,要不...…把这口气咽下去吧?我好带你回魔宫厚葬。”
她话音刚落,十辰突然一声咳嗽。
“嘿呀!”初意猛的一跳,眨眼闪去柜子后边。
她小心翼翼透过屏风的缝隙观察他的动静,见他只是咳嗽两声,并未醒来,才大松一口气。
暗暗寻思:该不是听见我的话,吓到了吧?
蹲着观察片刻,见他依旧昏迷,她才起身走上前。
低头看着他这副惨状,她没奈何:“你莫要再吓我,我想办法救你还不成吗?”
她忖量稍刻,终是动身去楼下找胡崃。
她前脚刚出门,床上的十辰便睁开了眼,盯着门口。
不自觉蹙眉:她该不会真要答应嫁给那只狐狸?
***
听完初意的话,正在水塘边喂鱼的胡崃,面上不喜不怒。
半晌后,他将手中的碎果悉数抛入水塘,转身看着她:“就这么嫌弃嫁给我?”
初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斟酌片刻,才启口:“不是嫌弃,是我与你之间并无感情,总不能勉强成婚,与你与我都不是好事。”
“呵!”他忽冷笑:“是你对我没感情吧?”
初意直接就问:“你能保证往后不会再遇到喜欢的姑娘,一辈子只跟我一人过日子?”
胡崃道:“这有何难?我父王不也只娶了母后一人?”
初意被他驳得哑了声,万万没想到,他有个痴情的父王……
左右无法,她摊手,作一副没心没肺的嘴脸:“那真抱歉,我不能保证以后喜欢的是你还是别人,所以没法予你承诺,也不能给你任何念想。”
胡崃呆呆看着她,心口像被打了一拳,许久才晃过劲来。
一字字迸出牙缝:“你真狠!”
初意暗暗一叹,这扎人心的事,真是难做。
她后退半步,郑重的与他施礼,道:“今日少主若愿施以援手,便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绝不推辞,定会鼎力相助。”
胡崃:“我如何信你?”
初意想了想,如今身上除了七星铃,别无他物。她没犹豫,取下其中一枚铃铛,递给他。
“七星铃是我的护身法器,予你一枚,便将你当作我的挚友。你信了吗?”
胡崃把铃铛捏在指间,下意识将东西端在鼻端,嗅一嗅。
这是狐狸的天生的警觉性。
他忽皱眉,诧异道:“你这铃……怎么有股臭味?”
“臭味?”初意不解。
他嫌弃道:“魔族身上就是这股臭味,我鼻子灵,一闻就知。”
好家伙,撞到嗅觉灵敏的行家。
她只得撒谎:“七星铃曾落在魔族手上,难免残留一些味道。”
胡崃突然凑过去,要嗅她头发,惊得她连忙闪开。
“你身上好像也有那股臭味。”他狐疑道。
“约莫是和魔族缠斗时被污染了。”初意说罢,连忙转回正题,催促他去取解药。
少时,妖侍拿来解药,给十辰服下。两个时辰后,他脸上的青紫痕迹就已褪去。
但他体内毒素太多,怎么也得服个十天半个月。初意便叫他拿出半个月的药量,好带走。
“妖界的药历来不外借,何况我也没那么多解药,需叫他们临时炼制,你不如在这儿住半个月。”胡崃几句解释便将她留住。
除却祛毒的药,还需每日涂抹生肌理创的药膏,治愈十辰腹部的窟窿。
为免初意与十辰肌肤接触,胡崃只好亲自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