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诗檬。”盛柠说,“她是从您弟弟那儿知道的。”
“他倒是什么都跟女朋友说。”温衍冷嗤两声,“看来是动真情了。”
“您父亲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反对他们在一起?”盛柠好奇地问,“他之前见过盛诗檬吗?”
“没见过,也没必要见。”温衍的语气极淡,“她配不上。”
盛柠抿了抿唇,还真是这个老土又封建的原因。
盛诗檬早就跟她说过,温家之所以看不上她就是因为家世。
所以现在从温衍嘴里得到确切答案,并没让她觉得多意外。
其实她和盛诗檬都清楚所谓的阶层差距是什么,也早就认识到了这曾无法跨越的现实,但还是不免觉得讽刺。
出身的差距并不是一个人能自由选择的,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当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谁不想生来就是个少爷小姐,谁不想要一个人人艳羡的好出身?
盛柠不禁想到了数年前举世闻名的占领华尔街运动。
楼下的人在抗议呐喊,而楼上那些衣着精致的上流社会精英们则举着香槟站在楼上谈笑风生,将脚下数千名的游行者当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将这场阶级对抗的游行当成是用来观赏取乐的闹剧。
普通人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现状,就只好拼命往上爬。
不想被人当做猴子,就努力做那个在楼上看猴子的人。
而她居然还圣母心泛滥地在担心资本家那金贵的肠胃,会不会吃不习惯这么接地气的烤串儿。
妈的,简直愚蠢至极。
想东想西,思绪都飞到华尔街那边了,直到温衍的话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怎么不吃了?出来前不还嚷嚷着要吃宵夜?”
盛柠回过神,低头狠狠咬了口肉,又对服务生叫了几瓶啤酒。
温衍的脸色不太好:“我那儿有红酒你不喝,跑这儿来喝啤酒?”
“您家里那红酒太贵了,我的胃承受不起。”盛柠语气平静,“还是便宜的啤酒更适合我。”
温衍无言以对,眼看着啤酒被端上来,她给自己倒了杯满满的,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没多久,一瓶啤酒就见了底。
她喝得很急,像是在发泄什么,因而醉得也很快。
温衍根本来不及劝她别喝,等两个人吃完结完账出来,盛柠已经走不了直线了。
“你还知道自己现在跟谁在一起吗?”他扶着盛柠走出商场,沉声教训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在男人身边的时候要有防备心。”
盛柠点头,回答得挺好:“说过,我记得。”
“那你还喝醉?”男人的目光瞬间幽深下来,低声问,“你成心的?”
她先是困惑地啊了声,然后语气坚定地说:“你不一样,你不会的。”
温衍真是服了。
不知道是谁给她灌输的“温衍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这种言论。
温衍突然拉着她往快速地另一个方向走。
盛柠脚步踉跄,被他拉到了街边霓虹照不到的小巷子里,她刚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圈在了男人的身体和凹凸不平的墙壁之间。
温衍抬手扣上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嗓音沉哑。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我这样的人不配。”她打了个酒嗝,笑着说,“而且你不会做这么掉自己身价的事情的。”
他猛地怔愣住,略带错愕地看着她。
纵使温衍平时的姿态高傲到了极点,却不会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因为他有傲慢的本钱,也有矜贵的条件,这些都是常人无法触及的东西。
他大可一直维持着骄矜的态度,永远被人高高仰望。
换作平时,温衍根本不可能陪着人跑过来吃宵夜。
他今天的种种行为,反常到连自己都觉得荒唐。
早应该在盛柠今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就把她打发走。
但他似乎从认识盛柠的那一天起,就断断续续被她夺走了太多的目光和时间。
他不该做自掉身价的事,而她也确实不配,但他现在在干什么?
温衍用力闭了闭眼,心里乱成一团麻。
一直以来秉持的冷静理智和现在的行为完全背道而驰,怎么理都理不清楚。
“我要回家了。”盛柠突然说。
她推开他往外走了几步,然后被人一把拉住胳膊又给扯了回来。
温衍带着愠怒厉声问:“你喝成这样怎么回家?”
盛柠仰头,自信道:“我走回去。”
他呵了声,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脚都喝成鸡爪子了还走回去,你有本事走个直线我看看。”
“你凶什么啊,又不用麻烦你。”盛柠瞪圆了一双杏眼恶狠狠地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比他还凶,“我打个顺风车走总行了吧,但是车费你报销!”
……都醉成这样了满脑子还是只有钱。
温衍被气得呼吸困难,胸口起起伏伏,那眼神恨不得当场给这姑娘揍一顿,直到揍老实为止。
最后他狠狠叹了口气,背对着她蹲下身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烦躁:“上来!再多嘴一句就给你扔这儿,明儿我再来收尸。”
第33章 薅羊毛33  纠正审美
男人的个子原本比她高出许多,此时突然背对盛柠蹲下时,让她不自觉恍了下神。
她盯着他的头顶,感叹原来他也有发旋这东西。
温衍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喝聋了?”
盛柠咽了咽口水。
之前温衍开车送过她回家,她当时还特别感慨过,有生之年竟然让他给自己当司机。
人生果然处处充满了惊奇。
把她的大老板当马车用,数年后如果她功成名就被出版社邀请写自传发行,这段经历绝对会是最为浓墨重彩的人生经历之一。
酒后仅存的理智和情感都在告诉她。
——有便宜不占,大傻蛋。
盛柠踌躇上前,试探着将手扶上他的肩膀,见他没有抗拒的反应,再深吸口气,将自己的身体慢慢靠上去。
清晰地感受到有个小心翼翼的重量压了过来,温衍喉结微动,胳膊往后伸穿过她的腿窝,膝盖稍一用力,背着她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温衍背着她走出小巷。
明晃的街边灯光照得盛柠稍稍清醒了些,男人个子高,她借他的身高,顿时感觉映入眼帘的街景都开阔了不少。
原来个子高的人视野这么广阔。
盛柠回想她上一次被男人背的记忆,已经是几岁的时候父母还没离婚那会儿了。
那时候盛启明还是一个人人夸赞的好父亲和好爸爸,她那时候也天真地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爸爸的背更可靠、更温暖了。
温衍的背靠起来真的很舒服,不同于还是小不点的盛柠靠着爸爸时的那种感觉,却一点也不亚于那种感觉。
她的手搭在他大衣的硬挺肩线上,指尖不自觉地往手心处蜷缩了下。
“干什么?”温衍感受到她的小动作,低声嗤道,“不老实就算了,还要挠人?”
他的声音很近,盛柠晕乎乎地说:“……没有,再说你穿这么厚,我就是想挠也挠不到啊。”
温衍没什么表情地说:“那我得感谢这会儿还好是冬天。”
盛柠皱眉。
她原本很感谢他肯背她走的,为什么每当她对他有了那么一点点改观,感受到他的人情味的时候,他就会迅速把她的这种感觉给打破。
“还好是冬天,我穿得厚。”盛柠狠狠说,“否则让你背着就太轻松了。”
温衍呵了声:“你对自己的体重倒是挺自信的。”
盛柠翻了个白眼:“比你轻。”
“一个姑娘家的跟男人比,好意思么你。”
“特、别、好、意、思。”
温衍不反感和她拌嘴,有来有回的谁也不服输,有时候她没吵赢,耷拉着脑袋像公鸡垂下了它那骄傲的鸡冠子,看着特别有意思,哪怕有时候她占了上风,又看她把鸡冠子挺起来了,同样也很有意思。
但他不想跟喝醉了连拌嘴都要耍赖的人浪费口舌。
温衍没理她,沉默地背着她继续走。
盛柠看他不反驳了,闭了眼专心享受人工马车服务,也不再说话。
今天路上的氛围很不一样,大都是男女一对,迎着雪花和夜灯结伴而行。
温衍平时很少压马路,他出行一般都有司机接送,尤其是像今天这种日子,坐车里往外看都是结伴成行的光景,就更不想在街上溜达。
那些亲密结伴的人中也不乏外貌登对的情侣,今天出来过节,大多数人都盛装打扮了,走在路上,都不免会吸引到路人关注的眼神。
如果盛柠没醉,一定会边欣赏边感叹满街都是俊男美女发的狗粮。
她没看路人,这会儿却在被路人看着。
大家都是牵手或挽胳膊,最肉麻的也不过跟连体婴似的抱着,唯独她被一个男人背着。
温衍本来心无旁骛地走着,直到某个年轻女孩儿没忍住对旁边的男朋友撒娇。
“你看那个小姐姐被她男朋友背着耶,你跟人家男朋友学学啊,每次让你背我都说我太重,明明是你力气太小了!”
温衍:“……”
路过街边一家商场的镜面橱窗时,他顺势往旁边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