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不想放开怀里拥有的一切,连声音都有些抖。
阮苓苓下巴放在他肩头,眼泪汩汩的流。
所以他还是不说。
这个男人不会交付他的后背,有着固执的傲慢与骄傲。
“裴明榛,你是个混蛋!”
阮苓苓用力推开裴明榛,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甚至不想在家,直接出门,走上了大街。
走出去又不知道去哪,漫无目的的瞎逛,总之,不能回去,不想见到那个讨厌的男人,也不能……让自己哭出来。
“豆豆!”
走着走着,阮苓苓听到了这个声音。声音一直不停,没人回应仍然执着,还直直冲着她的方向。
被扰的不行,阮苓苓不得不回头,对上一个略有些眼熟的陌生人。
顿了一下,她不怎么肯定的指着自己:“你是在叫我?”
来人一脸微笑:“是啊,豆豆,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过的可还好?还记得我么?”
第95章 女人都是要哄的
春暖花开,风和日丽。
阮苓苓走在大街上,被人叫了一个她永世难忘,一直以来耿耿于怀,十分介意的名字。
豆豆?
在叫她?
这一刻世界仿佛陷入安静,阮苓苓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震惊,不信。
她完全反应不过来,豆豆这个名字,竟然也属于她吗?
阮苓苓下意识四处看看:“抱歉,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对面的人一愣:“真的……不记得我了?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脸上有淡淡的失落,更多的却是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以及眸底对面前人的熟悉。
阮苓苓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她没说,只道:“那日……楼里,因表哥缘故,和阁下见过一面,没好好打过招呼,失礼了。”
这话有些不好说,但眼前这个人,说他熟悉是因为那天在青楼里见过,他是裴明榛的客人,或者说裴明榛是他的客人,说他陌生是因为仅此一次,再无交集。
眼下看,或许并非如此。
果然,中年男人脸上带出温和的笑:“也是我觉时机不对,没打招呼,不过我不只认识裴大要,更认识你,豆豆。”
阮苓苓想,这一刻她本该很激动,豆豆这个她最在意的名字,最在意的人,很可能并不是别人是她自己,前路最大的阴霾散开,怎会不惊喜?可很奇怪,她并没有这些情绪,只是静静看着面前这个中年人。
那日一直没有说话,一直被她忽略的人。
这个时间地点,气氛场景,略有些微妙。
他选择此时此刻同她偶遇,提起过往,是真的亲切,还是另有图谋?
豆豆这个名字,阮苓苓在心内认真想过了,不管是谁,哪怕是以前原身,都不是她自己,她最应该关注的并不是这个名字,而是裴明榛,是这段感情本身,是彼此之间的信任。
有爱,有信任,其它一切都不是问题,所有事都能沟通商量着解决,没有了信任,有多少爱迟早也要消磨掉。
她是在闹,在吵架,在和裴明榛争取一些东西,可这些,外人不应该知道。
“抱歉,”阮苓苓笑容微赧,摆出最完美最恰当的姿势表情,小心试探,“我记性不大好,请问阁下是?”
中年男子就笑了,表情和声音一样爽朗:“哈哈哈——你不记得我也正常,我叫何庸,同你是一个地方的人,还曾有幸和你做过两年邻居,只是当年你还小,不大记事,穿着小裙子,糯米团子一般的小人,特别可爱,时而喊我哥哥,时而喊我叔叔,还说长大了要嫁给我……”
许是谈及经年往事,何庸眉目很有些温润,不怎么出色的容貌竟也顺眼了几分。
他谈兴甚佳,旁的人就很不高兴了。
街角不远处,裴明榛手负在背后,缓缓捏成了拳,薄唇紧抿,眸色深邃,一看就心情不佳。
长随向英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大少爷,咱们要过去么?”
裴明榛眸底火苗簇簇,然而想了想,还是摇了头:“她自己能处理。”
向英瞅瞅远处的表姑娘,再看看近前的大少爷,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毛。
你说这是何苦呢?哄不好表姑娘,也不敢摁住不让走,就天天跟着,看着,这一天天的不累么?
大少爷你的霸道呢?你的不讲理呢?使出来啊,没准就有用呢!
阮苓苓并不知道,这些天她并不是一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裴明榛其实一直都在附近,担心着她,等待着她。她现在也没心思想其它,这个叫何庸的男人,一听话头就不对。
她与原身记忆融合的并不完美,不是所有事都知道,但对原身很重要的,能激起强烈感情共鸣的,她全部能感受到,比如父母,比如受过的欺负……但她对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也就是说,这个人引不起她半点情绪波动,并不存在任何感情牵绊。
小孩子的记忆是最纯粹美好的,如果这个人曾经那么打动她,让她说出想嫁的话,哪怕记不住他的脸,她也应该记得这种心情,可完全没有。
所以——
这个人是在骗他!
阮苓苓大脑迅速转动。
骗子骗人往往带有强烈的目的性,越想成功,就越会做基础功课,阮苓苓认为,这个叫何庸的人可能查过她。也可能,她们真就在一片土地上生存过,甚至豆豆这个名字,她真的叫过,她会忘记,说明豆豆这个名字并不重要,或者叫的时间并不久,但无论如何,他说这些,只是想获得她的信任。
目的呢?骗她是为了什么?想得到什么?
阮苓苓审视自己身边,不管小郡主小郡王还是裴明榛,都是圈子里响当当的人物,哪一个都有可能,但最近和她吵架闹别扭,容易让人有可乘之机的,只有裴明榛,所以……还是冲着他来的?
她心里想的很快,面上不动声色,表情和所有遇到类似情况的普通人一样,意外中带着警惕,还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表现出来的小惊喜:“这种话还请不要再提,我已经定亲,也……不太记得你。”
何庸笑容很是宽容,隐隐透出一抹歉意:“是我失礼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这一把年纪了也没想过去祸害小姑娘,何况你对我来说并非一般人?你别误会,我只是太开心,它乡偶遇,见你眉眼郁结有些放心不下,你未婚夫……对你真的好么?”
正戏来了?
阮苓苓顺势低头,做出沮丧的样子,并没有说话。
何庸就叹了口气:“其实高门大户也没什么好的,小富即安,平安和乐也没什么不好,咱们老家地方小,人情味却是足的。你父母当年对我有恩,我也一直想报答,无奈归乡时已物是人非,苦无机会,若你想回去,我可以帮你。”
阮苓苓看着他,声音低低:“为我得罪裴家,你真的愿意?”
何庸:“其实……还是有点犹豫的,毕竟他是官,我是商,但谁叫我不是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之人呢?没遇到你,我和他谈生意就好,遇到了,自然是你父母当年对我的恩情最大。不过你要是很喜欢很喜欢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也没关系,全看你心意,这些时日我都会在,你想清楚后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话说的很漂亮,舒缓温情,让人听在耳朵里很舒服。到最后,眼眶竟有些湿热。
“不想谈这件事,也可以和我一起叙叙旧,想一想当年。你父母……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来让你伤心,我只是也很想念他们。”
如果阮苓苓是原身,一定会被这句话攻陷,逝者,悲思,是拉近人距离的最好工具。
她没接这话,只偏了头,问:“你和裴明榛在谈生意?”
看起来不像打探消息,只是紧张难受,想要岔开话题,随便问了一句什么。
何庸点点头:“嗯,粮食生意,我在西青来往做生意多年,裴大人初来乍到,有些东西不熟,卡的太紧,但我们可以协调……外面的事,你不用关心,只想着自己就好。我来找你,只想你高兴一点,如果你愿意,我还想给你办点嫁妆,实在不希望你拒绝。”
阮苓苓‘怯怯的’,‘警惕的’应对何庸,又‘不愿’离开,一直和他说话,哪怕只听他说话,她也很高兴。
何庸对此境况十分满意,再接再厉,说了很多话。
然而他说的越多,阮苓苓心里感觉越不对劲,面上越不懂声色。
她突然察觉到一件事,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似乎有旁的危机在默默发酵。
眼前这个人就是个例子,裴明榛正在面对着什么事?想想这阵子小郡主和小郡王也总是很忙,家里很是安静,见不着人影,外面的事他们也很少提,但这些安静真的是好的吗?
底下……是否藏着什么不能见光的杀机?
她和裴明榛闹,所有人都在担心她,没有告诉她这些,她也就心安理得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什么都没问……阮苓苓稍稍有些惭愧。
眼下这种情况,她是不是被人当成最薄弱最有利的突破点了?
见何庸这再说不出什么新的花样,站得久了脚也很酸,阮苓苓决定撤退:“抱歉,我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改日再见好么?”
何庸当然说好,笑容依旧亲切:“好。你父母的坟,我这两年都帮忙看着,当年你熟悉的人在哪里,我也全都知道,这两日我就住在西街火棉胡同,你下午来寻我,我都在,同我也不必客气,任何事都可以提。”
阮苓苓微微笑站,姿态完美的行礼,等人走远,她嘴角瞬间绷紧,比之前更加沉默。
她得好好想想……
绿柳拂堤,河岸微风徐徐,阮苓苓坐在树下,久久都没有动。
裴明榛目睹刚刚所有发生,打发向英出去办事后,自己并没有动,也来了岸边树下,没有靠近,就在不远处陪着她。她一点都不知道。
阮苓苓任思绪飘飞,一点一点的仔细回想,慢慢的,有些懂了。
不管是不信任她的能力,还是什么其它原因,裴明榛的确有些东西瞒着她,甚至从没打算要说,但他应该不会骗她。
那个黄衣女子,叫花铃的,在旧年岁月里,和他有过一段交集,这段交集可能并不怎么美好,裴明榛不想说,不好说,却并不代表这段过去没有过去。他说境况有些危险,花铃身边混进一个人,可能包藏祸心,对他手上的事很重要,但证据不足,他需要试探观察,把这人深里的东西挖出来。
而要挖这些东西,势必需要花铃配合。
那花铃……是真的,还是演的?
阮苓苓仔细回想当日的每一个细节,花铃的每一个眼神,思考这姑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裴明榛是否势在必得?
再有,裴明榛从不去青楼。他看起来冷淡孤寂,实际内心也很清高,还有一定洁癖,寻常女子尚看不上眼,何况楼里的风尘女子?他去那里,必然有原因。
这个何庸,也是原因之一么?
所以目前需要注意的是两个人,何庸是一个,花铃身边那个浑水摸鱼的下人是一个。他们想做坏事,裴明榛想套话知道更深,所以才有了近些时日的一幕幕。
阮苓苓又想起之前令北辰和小郡王在青楼里的表现,这二人是不是也知道点什么?他们彼此和裴明榛又有没有配合?
安静之下,其实都是潮流暗涌,危机四伏。
在她眼里安静平和的一切……其实是有人在替她负重前行。
阮苓苓眼睛泛起雾水,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有些坏人就是讨厌,自己不想过好日子,也不想别人过!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这乱七八糟的一切,都是谁的人!
她……又能为身边人,做点什么呢?
在河边坐了很久,阮苓苓起来后并没有回有裴明榛的那个家,而是去找了小郡主。她心里有些打算,没有和小郡主说,小群主也没有问,却似乎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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