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恂气得砸烂了屋里的家具物什,这算什么事?他也没有七老八老,老爹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以为会是妻子的异想天开,所以他很放心地离开家,哪里会想到老头子会背后捅他一刀?这让他胸口堵得慌,就更想发泄。
狠狠地砸碎了一个四季翡翠精雕案头屏风,看到那一地的玉渣滓,非但没有感到舒心,更感觉到心憋得慌。
“该死的老头子。”
愤恨的骂声从里屋传出。
在屋外的钟外室也一脸地懊恼,本来听从女儿的话来找叶明恂是想着他能带他们进府,从而把叶旭尧给挤掉,换她的亲生儿子叶旭阳当这世子,算盘打得倒是不错,谁料这男人没半分本事,还让人这么快就从侯位上挤了下来。
咬着手指甲来回踱步,没了侯爷头衔的叶明恂,那价值就下降了许多,钟外室再一次感叹命不如嫡姐好,除了出身,她哪一样不如她?
“太太,侯爷发作的厉害。”下人来禀报。
她这才停下来回踱步,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鄙夷,这个男人现在不是侯爷了,还有什么利益可图?她白跟了他,还生了一对儿女,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得很。
“由得他去发作,只要没了力气,他再想发作也难。”
听到太太这不以为然的声音,下人面面相觑,这太太是个什么意思?前些天还巴结侯爷巴结得紧,现在听到侯爷被褫夺了官职又被逼退下来,这太太就变了颜色?果然不是明媒正娶的就是贱货。
下人虽然心里鄙夷,面上却不显。
钟外室没有心情在这儿听叶明恂发泄,转身就要回去自己的厢房,看到女儿披着斗蓬出现,忙道:“怎么过来了?”
“爹呢?”叶蔓芫把斗蓬脱下,引颈张望了一二。
“在屋里发泄呢,你别去触他的楣头,我好不容易才哄住他不追究我们私逃一事,你的出现必会刺激到他……”
“我听说爹被撤了官职,还被逼退下来让叶旭尧提前袭爵了?”
“你没听错,这事儿是真的,你爹现在没有多少油水供我们捞了,芫儿,你也别太指望他,我还是想法子给你谈一门婚事吧。”钟外室叹息一声,“之前那个富商的儿子钟情于你,你何不点头嫁他?”
“商人的地位那么低,我怎么可以嫁给他?”叶蔓芫不悦地看着母亲,“像我这样的,好歹也得配个官家子才像样吧,娘,你别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那还不是担心你?”钟外室忧心道,“趁你爹现在手头还有点银子,时间一长,指不定要挥霍在哪个狐狸精身上?到那时候,我们才得不偿失。”
“娘,我不嫁商人。”叶蔓芫觉得自己是公侯千金,自贬身份嫁一个富商那是万万不能的,父亲突生变故,连带地也让她的计划不得不变,眼珠子一转,拉着母亲的手靠近她,“娘,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这个机会让爹把我们带进侯府,听说祖母十分不满叶钟氏,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能行吗?”钟外室皱眉细思,随后摇了摇头,“不成的,你爹不会同意的。”
“娘,他现在被叶钟氏和祖父联手逼退,这心里正记恨呢,你再去挑拨一二,这事准成。”
叶蔓芫不遗余力地游说母亲,十多年来,母亲的目光都短浅得很,只知道捞爹的钱,却没想过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身份。
“芫儿啊,娘瞅着成功的机会不大……”
“娘,你连试都不敢试,难怪一辈子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再说阳哥儿是读书的料,你这样岂不是害了他一辈子?这叶家的子孙,说出去也风光得多。”
女儿的话,钟外室都听进心里去了,半晌,她将女儿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你不知道府里庶女的位置很尴尬,娘就是庶女出身才会让人糟贱……”
叶蔓芫暗地里撇撇嘴,母亲就这点最不好,她的经验能适用到她身上吗?
知子莫若母,钟外室叹息一声,“既然你有所求,娘一定帮你。”
叶蔓芫这才笑出声来,亲热地抱紧母亲的手臂,“还是娘你最好了。”
钟外室轻拍女儿的脸庞,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弟弟呢?”
“出门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影。”叶蔓芫不满地道。
钟外室一听,倒也没说什么,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与交际的圈子,她是乐见其成的,好过整日混在内宅与妇人一道,这样肯定不成器。
与女儿再说了一会儿话,她这才转身再度回去找叶明恂。
发泄过后的叶明恂无力地倒在罗汉床上,看着天花板在发呆,脑海里一片空白,圣旨都下了,哪里还有他翻盘的机会?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侯爷。”
他听到那带着小心讨好的声音,一想到就是这女人将他迷在床上,以至让他错过了那么重要的消息,就恨不得将她踢到地上。
身随心动,他也真个将欲要爬上罗汉床来勾引他的钟外室踢倒在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竟然感到一阵的畅快。
“侯爷?”
钟外室睁圆一双眼睛看着他,这个男人是不是变态?她又没惹他,他为什么发作自己?遂一副眩颜欲泣我见犹怜的样子看着男人。
“哭哭哭,你除了会哭还会做什么?怪不得一到你这儿,我的运气就这么差,现在连爵位也得让给儿子,你高兴了?天生扫帚星,难怪连你的丈夫也克死了。”
这话说得太过于尖酸刻薄,钟外室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帕子,原来这么多年的相伴,在他心里也是不及叶钟室吧?她的丈夫不是他吗?他倒好,还把那死鬼挂在嘴边。
这会儿她要进叶家大门的愿望从未如此强烈过,他不承认自己是她的丈夫,她就偏要争这个名份。
这么一想通,她倒是更会掩饰自己,“侯爷,都是妾身不好,不能为侯爷分担一二,若是姐姐在,一定能令侯爷重展欢颜,妾身实在是笨死了……”
这个时候提起叶钟氏,在叶明恂的面前只会是拉仇恨值的,只见叶明恂把拳头握得很紧,“不许提她那个贱人,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会算计自己的丈夫?也就她一个罢了,哼,我迟早要给她好看。”
钟外室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遂忙从地上爬起来,“侯爷,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做?真看不出来,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仔细地提防叶明恂再发怒,好在叶明恂似乎满认可她这句话,她厚着脸皮坐到叶明恂的身边,“侯爷,妾身有个想法,必定会让姐姐难堪不已……”
“什么想法?”叶明恂眯眼问出声。
钟外室凑到叶明恂的耳边,红唇轻启,把自己与女儿相商的结果说给这个男人听,这一刻,她的嘴角一勾,似等不及嫡姐叶钟氏看到她出现那副吃惊的表情。
此时的林珑却是丈夫的陪同下回娘家,这是她成为了襄阳侯夫人后第一次回娘家,想来突然有几分紧张。
叶旭尧好笑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夫君,没有什么,只是突然心生感慨罢了。”林珑道。
“别胡思乱想,现在这袭爵一事下了圣旨就不可能变更,借着春天赏花之际,娘再给办个宴席,你也就正式担起这侯夫人的担子。”叶旭尧说完,在妻子的额角轻轻一吻。
林珑面色一紧,“我还年轻,想请娘再管管府里的事情,这会儿我接手只怕不是最好时机,夫君意下如何?”
叶旭尧瞄了一眼她的肚子,“你看着办就好,娘会很欣然同意的。”
其实叶钟氏并没有想过在这会儿交出中馈之职,她年纪不大又清闲,想让林珑轻松一点,先给她生几个孙子再说。当然这话她是先与叶旭尧相商的,叶旭尧是巴不得母亲能为妻子分忧,但又转而一想,如果由母亲开口表示还要理家,妻子可能会心里不舒服,遂当时他就与叶钟氏说,“娘,我们自然还需要你来持家,我娘子她虽然行事有度,但正怀着孩子不能操劳。不过这话你先别说,我回头想个法子劝她来你提,这样一来,你与她都心里能舒畅一些。”
那会儿叶钟氏微一愣,儿子居然想得如此周到,这婆媳关系很是微妙,一个弄得不好就会将双方的关系搞砸了,所以儿子这提议她还是很赞成的,“好,就依你来办,你娘子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这点为娘还是很清楚的。不过也好,她出声挽留我总比我强硬要留下好得多。”
“多谢娘的体谅。”叶旭尧立即起身给母亲施礼。父亲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也惟有母亲是个清醒明白人。
这会儿的林珑得了丈夫的首肯,遂笑道:“那好,回头我与娘说。”
“娘子,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叶旭尧将她抱住在膝上,更是揽紧她的腰,陈述自己的立场。
“不勉强,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娘能再持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林珑笑眯眯地道,伸手搂紧丈夫的脖子,“夫君,我与你说,能有个这么好的婆母,我觉得自己很是幸运。”
叶旭尧只是轻抚她的背部,享受这种夫妻间的亲密,于他而言,有个让他动心的妻子,又何尝不是人生幸事?
马车“哒哒”地驶进了林府。
等停妥后,叶旭尧率先掀帘子下了马车,随后抱着妻子的腰下来,林珑刚一站妥,就见到前来迎接的林琦上前行礼玩笑道:“见过襄阳侯和襄阳侯夫人。”
林珑好笑地一把拉起妹妹搂在怀里,“你呀,又来开你姐和姐夫的玩笑。”
“我这是为姐姐和姐夫高兴。”林琦强词夺理地道,回头看向一直冷脸的姐夫,“姐夫,你说是吧?”
叶旭尧轻“嗯”了一声,这小姨子还是孩子心性,他自然也还是将她当成孩子来看。
“姐,你看姐夫也同意呢。”林琦微昂头道,还拉着林珑看了又看,“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姐姐你真的成为了侯夫人。”随后眼睛一眯,“十六岁的侯夫人,嗯,只怕是现任最年轻的侯夫人了。”
“偏你这么多话。”林珑轻刮妹妹的俏鼻梁,看向一边抿紧唇笑得眼中有泪的林绿氏,“二娘。”
“二娘这是高兴的。”林绿氏在得知林珑的夫婿袭了爵后,就赶紧给林有德和林则上了一注香,这是他们在天保佑的结果。
“还是先进屋说话吧。”叶旭尧道,“这次我把给栋弟请来的先生也带了来,正好把栋弟唤来行个拜师礼。”
这也是他与林珑回娘家来的原因所在。
刻意让出一个身位,让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老头子露出真容来。
林绿氏忙看向林珑,见到林珑暗暗点头,这才一脸高兴地站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光临寒舍,蓬荜生辉,里边请。”
“林夫人客气了。”老头子的声音很淡,但眼里还有几分倨傲之色,抬起脚就往前先行一步。
林琦看着这老先生的样子,不由得在背后嘀咕了一句,“迂腐的老头子。”
“琦儿。”林珑忙扯住妹妹,警告她对先生要客气一些,莫要惹恼了这老头子。
“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他的行为举止罢了。”
“听说这位先生大有来头,一般有能力的人都免不了会有几分傲气……”
“恃才傲物,算什么真本事?”
林珑再瞪一眼,林琦这才闭上嘴巴,不过仍旧噘着嘴巴表达她的不满。
“琦儿,这是给栋弟请来的先生,也是你姐夫物色了许久的,你是不是信不过你姐夫?”
“没有,绝对没有,姐,我哪会信不过姐夫啊?”林琦着急起来,并不想让姐姐感到心塞。
“没有就好,往后不许再说这样的浑话。”
“好,不说就不说,我发誓……”
林珑没好气地拿下妹妹的手,拉着她往厅堂而去,“誓言是能乱发的吗?小孩子不懂事,往后好的不灵丑的灵,我看你怎么办?都是大姑娘了,要庄重些。”顿了顿,“对了,你姐夫给你寻的女夫子不日也要到京,到时候就由她来教导你吧。”
“不要,姐,我不要……”林琦的头摇成拨浪鼓的样子,跟女先生能学到什么?光是想想就难受得紧。
“这回轮不到你不要,你且给我收心准备好女先生的到来,我可不能让你什么也不懂就出阁。”
“姐,你真过份。”林琦的嘴噘得更厉害,并且不理自家亲姐。
林珑轻敲她的头一记,“反对无效,总之这事我决定了,二娘也支持,你就准备好好地学学吧。”
林琦一脸的懊恼,她现在忙生意不好吗?学那些劳什子有什么益处?只可惜她人微言轻,姐与二娘一旦达成统一意见,不可能会再听她的。
屋里众人已经落坐了,叶旭尧是侯爷,居然也没有坐到首位上,反而是让那位老先生落坐了,这让上茶的侍女都暗暗吃了一惊,就连身为主人家的林绿氏也暗暗侧目,不过又不好问出口。
林珑倒是神色正常,笑着朝老先生道:“先生,舍下这不过是粗茶,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无妨,侯夫人客气了。这茶喝的是心情,心情不好时,再好的茶也喝不出味道来,心情大好之时,粗茶自也是甘美的。”老先生侃侃而谈。
林珑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叶旭尧倒是神色淡淡一笑,扶妻子坐到自己的身边。
惟有林琦翻了翻白眼,好在林珑没瞧见她的表情,不然又是一顿训话。
没一会儿,林栋就沉稳地走进来,这大了一岁,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好了许多,肤色也不再惨白暗哑无光,看起来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意气风发。
老先生摸了摸山羊胡子,对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有了几分好感,这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沉稳,倒是个可雕琢之人。
叶旭尧起身,上前拉着小舅子近前,“栋弟,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胡老先生,号崖山先生,往后将由他来教导你学问,你可拜他为师?”
林栋一听这老先生的号,顿时吃惊地看向这有点枯瘦的老先生,激动地当即行了拜师礼,“弟子愿随先生做学问……”
胡老先生轻拈山羊胡须,稀疏的眉毛一挑,“就单单是做学问吗?”
“不,自然是先学做人的道理,然后才是经世济民之学……”林栋在这老先生的面前说得头头是道,一反他平日安静的样子。
林珑侧耳听了半晌,再看弟弟那激动的表情,顿时明白弟弟是猜到了老先生的来历。
思绪飘回昨夜,她陪丈夫在书房红袖添香,丈夫突然对她说,“给栋弟找的先生已经找到了。”
“哦,是什么人?”她放下手中的墨锭,身子挨在圈椅内,一脸的好奇。
“崖山先生,听过没有?”叶旭尧放下笔,一副卖关子的表情看着她。
林珑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儒家大师,她知之有限,当初她学字也是母亲权美环手把手教的,后来府里给栋弟请了西席,她才跟着去旁听,这才算启了蒙。此时看到丈夫的样子颇讨厌,她噘嘴道:“爱说不说,我不理你了,将想着看我出丑,坏人。”
叶旭尧看她噘嘴的样子很是迷人,倾身向前捏了捏她的俏鼻梁,“又着恼了?真没耐心。”
林珑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叶旭尧这才没有再卖关子,“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他曾任过帝师……”
“帝师?”林珑顿时睁大眼睛,“可不对啊?如果他曾任过帝师,那为何混成这样?早就是正一品的官职了。”
“不是那种帝师,而是民间的。他曾经教过先帝,先帝后来也一直尊他为老师,后来又教过当今天子与九王爷,所以他是名负其实的帝师。”
听了丈夫的解释,林珑整个人都有一点不好了,皱眉道:“你怎么给找了个这么大来头的人?让他去教栋弟,他肯吗?再说他还教过当今天子呢,如果皇上知道我们把他请了来,会不会有想法?”
叶旭尧看着妻子的表情很是苦恼,不由得一笑道:“你想得太复杂了,他如果真要当大官,还会等到现在?他曾经就婉拒过先皇赐的官职,说是闲云野鹤的生活才是他响往的。”
“这人真的这么高清亮节?”林珑道,“换成我必要那光宗耀祖的官职,当什么闲云野鹤?”
叶旭尧听闻,想到她以前爱财的一面,突然大笑出声。
林珑瞪他一眼,不服气地道:“我知道我就是一俗人。”
“娘子,非也,俗人也有俗人的可爱。”叶旭尧笑着解释。
林珑听他说得好笑,不禁也跟着笑出声来,“好了,别跟我耍嘴皮子,我们请他来教栋弟到底妥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叶旭尧反问道。
林珑想想也是道理,这才同意这什么崖山先生成为自家亲弟的老师。
看着林栋眼里的崇拜,她就知道弟弟很是仰慕这个老先生,这样甚好。
“先生,我有一朋友不知道能不能做个旁听?”林栋忙道。
胡老先生喜欢这样的年轻学子,轻轻地点头表示答应。
“那甚好,他刚好也在,我让他来给先生行个礼。”林栋忙朝侍墨道:“去,把我的客人请来。”
“是,爷。”侍墨应声,很快就下去请人。
林珑并没有好奇的意思,这人八成是叶旭融,这先生本就是丈夫的面子才请到的,这小叔又与弟弟交好,一块儿做学问自是再好也不过了。
只是当这人领到面前的时候,她眨了眨眼,居然不是小叔子?这个半大少年的年纪与弟弟十分的接近,看起来长得很是俊朗,眉目间似有几分熟悉,但又查不出这熟悉在哪儿?
她看得好生奇怪,最后却留意到这半大少年全身发抖,瑟瑟不安地看向自己,正古怪间,方才发现他看的是自己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是林琦。她疑惑地看向绷紧脸的丈夫,这样冰冷的神色他只会在面对外人时流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无声地问着丈夫,无奈叶旭尧微眯眼带着威压看向弟弟那新玩伴。
她来回地看了看两人,突然发现这两人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难怪她觉得眼熟,这分明长得既像叶旭尧又像叶旭融,心头猛地一跳,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隐含微怒的目光也看向这半大少年,这人居然敢走进林家接近她的亲弟弟。
林栋倒是没有长姐的敏感,而是向胡老先生道:“先生,这是我的朋友,叫钟阳……”
林栋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旭尧猛地起身,动作的声响很大,打断了林栋的介绍。
“大……大哥……”林栋嘴里的钟阳猛然唤出声来。
叶旭尧冷笑一声,“我可没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我的弟弟只有一个,那就是年方十六的叶旭融。”上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臂,“不过我们倒要好好谈谈,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说完,不留情面地扯着这半大少年出去说话。
“姐夫……”林栋着急地唤了一声,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哪里惹怒了姐夫?
林珑站起身来,朝胡老先生微微晗首致歉,“外子只怕还有事要处理,胡老先生不若先到厢房去歇息,我让人把四进院那边收拾出来了,那儿安静。”
“甚好,有劳侯夫人了。”胡老先生哪会看不出来那个叫钟阳的少年与叶旭尧的关系,这般行事不光明正大之人他也不屑教之。
林绿氏忙起身热情地领着这老先生去歇息。
林栋不是傻子,这会儿也有几分反应过来,他忙给胡老先生行礼,表示自己还有话要与长姐说,待会儿再去聆听先生的教诲。
“这交朋友是好,但也得擦亮眼睛。”胡老先生指点道。
“是,弟子受教。”林栋诚恳地道。
等胡老先生出去了,他方才看向长姐,“这钟阳是不是姐夫的庶出兄弟?嗯,就是那外室子?”
林珑点点头,“应该没错了,他怎么会找上你?”
林琦却是怒道:“这人真可恶,骗了我们全家人。”亏她之前还知道姐夫的爹有个外室,生了一子一女,却从来没有往钟阳的身上联想过。她没说出口的话更过份,这钟阳还向自己献过殷勤,只不过他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她哪会动心?只不过略有些烦而已。
林栋也气恼地冒出“可恶”二字,“其实我与他是在书坊相识的,当是他把一本孤本让给我,我想着这书大家都想看,何不让他誊抄一份?这才与他渐渐相熟……”
这钟阳很是健谈,说话条理分明,看着一副谦谦君子样,他自然也喜欢与他说话,更何况叶旭融还要到族学那儿上课,他也极需一个新朋友,这钟阳就应运而生。
“我去找他说清楚。”他不甘受骗,一想到自己被人利用来接近姐夫,他就一肚子的火。叶旭尧对他的姐姐极好,他自然敬这个姐夫,哪会容得一个外室子去挑战叶家的权威。
林珑看到弟弟冲动地冲了出去,看那样子是唤不住了,她也微微叹息一声,忙提起裙摆追上去。
“姐,你小心些。”林琦忙扶住姐姐,正好趁机去臭骂一顿这捏造假名字接近自己一家人的伪君子。
在廊下的钟阳,正确来说,应叫叶旭阳,只见他哀求地看向叶旭尧,“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与林弟极为投缘,这才……”
“别叫我大哥,我记得警告过你的。还有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但你踏进这林家就应知道这是我妻子的娘家,岂容你在此撒野?”叶旭尧不留情面地道。
“大……侯爷,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叶旭阳反反复复地道。
“看来当初让你们一家仅仅是离开京城还真是太仁慈了些。”叶旭尧冷笑一声,“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说,你娘与你那个姐姐在哪儿?”
“我……我不能告诉你……”叶旭阳摇着头说,也怪自己太放松了,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嫡出兄长会陪妻子回娘家,不然他早就溜了,哪里还会被他当场抓个现形。
他不能害了娘和姐姐,虽然他并不赞成她们异想天开的计划,但那毕竟是他的血亲。
叶旭尧也没有动手,只是淡淡地问道:“你说是不说?你知道的,如果被我搜到她们,绝不会有她们的好果子吃,当初你们上船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说得一清二楚了。”
叶旭阳的表情很是迷惘,不过想到有爹在娘和姐姐的身边,多多少少会有点保障,这么一想,他更是不语。
正在这时候,林栋冲到叶旭阳的身边,“你真是有心接近我的?”
看着这结交不久的好友,叶旭阳说不出来谎话,“开始不是的,后来……”
后来发现了他是林家惟一的男丁,叶旭尧的小舅子,他开始有了别的想法,与姐姐叶蔓芫不同,他知道叶家的大门是不会向他敞开的,那位嫡母是万死也不会接受他进府上族谱。如果他能与这姐夫成为连襟,这样一来必能化解这怨仇。
林栋定定地看着这所谓的朋友,“我与你从此绝交,你不再是我林栋的朋友。”
说完,他傲然地转身离去。
“对不起……”
叶旭阳在后面的道歉声,再也不能让林栋接受他。
叶旭尧却是在此时下达命令,“把跟着这人过来的下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一定要他们供出这一窝鼠辈的据点。”
“是,爷。”
匪鉴应声,不顾叶旭阳惨白的神色,清冷的背影消失在叶旭阳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