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杨志才发现,自己的弟弟实在是不可理喻,无可救药。
但是李惜说他喝醉酒了,和他说什么也没用,还不如等他清醒了,大家冷静一点再谈谈。
哪知道一等,等到第二天,杨南又不见了。
第三天,杨志特意从工地早点回来堵他,也没碰上。他也不是天天这么有空专门候着他的,所以时间一长,杨南到底去干什么了,赌输了还是赌赢了,他也没办法过问了。
不过,奇怪的是,杨南倒是再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至少没有再让杨志拿着血汗钱来帮他还债了。
杨志现在已经是有心无力了,一是因为杨南确实完全不听他的话,不仅不听他的话,连老杨的话他也不听。
二是老杨出了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老伴走了之后,老杨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一样。
以前,他到了四五点,自动就会起床开始磨豆腐。现在,他好像完全没有了时间观念一样,有时候两三点就起床,起床了也就算了,但是他什么都不干,就干坐在那里。
有时候早上七八点了,都还没有起床,要杨群煮好了早饭,喊他,他才迷迷糊糊地起床。
按道理,老杨才五十多岁,完全还没有老,怎么忽然就好像个老人一样呢?
而且,他还有一天没一天地去卖豆腐,有时候没卖完,他就回来了。剩下的豆腐,他竟然也不管了,就扔在那里。
一开始,杨群还努力地把豆腐做出花样,早上吃豆腐,中午吃豆腐,晚上吃豆腐。但是后来,大家看到都豆腐就怕。她也做不出其他花样了。
到最后,就连猪都不愿意吃豆腐了。
但是就这样扔着那些卖剩的豆腐放在那里,好像又很浪费。老杨自己也觉得心疼,所以他慢慢地越做越少,越做越少,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才出一次摊。
杨志每天五六点就出门去工地修路,为了尽快攒够钱,他现在连中午都不歇息了,也不回家吃饭了,他每天早上就带几条地瓜就出门,晚上又天黑才回来。
回到家,胡乱吃点饭,再冲个澡,他就囫囵着睡过去了。第二天又好像机器人一样,自动到了五六点就起床,机械地吃早饭,出门上工。
等到他发现老杨的问题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
不是老杨不卖豆腐这个事情严重,而是老杨也迷上了打牌。
之前他只是偶尔听村子里的人说有时候会碰到杨南和老杨一起上赌桌,别人还嘲笑杨志。杨志一开始也没当一回事。
后来,跟他说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那些人也不像是开玩笑,杨志这才发现,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还严重。
他找来杨群一问,才知道,老杨现在居然一个星期都不出一次摊,而是天天吃了饭就出去。
一开始杨群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后来有一天发现他跟着杨南一起回来吃晚饭,而且饭桌上,两父子还交流玩牌的技术,她才知道,父亲居然跟杨南一起去打牌了。
杨志听了,顿时跌坐在椅子上。
“这哪是玩牌啊?这根本就是一起赌钱。一个家,两父子一起赌钱,还得了?”
到时候,是救弟弟还是救父亲?
他没想到老杨居然舍得拿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去赌。他的钱都是一毛钱一毛钱攒下来的。
杨志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群也是一脸的无奈。
她最近一直在忙着播种插秧。杨梅自从去了帮大哥带了三四年孩子,好几年没有下过地,所以根本就不去插秧种地,仅仅是在家做做饭。
再说了,杨群一个小女孩,怎么管父亲?
所以,她只能把事情告诉杨志,看他有什么办法。
可是,杨志也没什么好办法啊。
这是父亲,儿子还能管父亲了?小鸡还能管麻鹰?哎,真让人头疼。
两兄妹正苦闷着,老杨和杨南有说有笑地就走进家门。
他们一边说着,看样子好像是在说刚才在牌桌上的激烈的战况。
杨志没办法,不能骂父亲,难道还不能骂弟弟?
他问道:“杨南,你又去赌了?”
“关你啥事呢,哥,你别管了。”杨南一听,就不耐烦地说。
杨志说道:“怎么能不管你呢?”他虽然是对着杨南吼的,但是眼睛却看着父亲,试图看清他的反应。
但是老杨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杨南见父亲也不吭声,底气就更硬了。
他干脆耍横:“爸都不管我,你还管我。你算什么?又没碍着你什么事情。”
“怎么没碍着我什么事情呢?你要是再输,我是不会拿钱给你去还赌债的。”
“哎哟,你又来了,又来了,你说的这些话,我都会背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杨南越加不耐烦,干脆直接坐到饭桌前,不等其他人围坐,自己先吃起饭来。
杨梅和李惜早就已经摆好饭,等着大家一起吃饭的。
看见这个样子,李惜也只好劝道:“爸,先吃饭吧,阿志,咱们也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先吃饭再说。”
“你还有脸吃饭?你一天到晚不事生产,整天游手好闲,还要人家伺候你,做饭给你吃。”杨志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杨南也是个脾气倔的,一听这话,就把筷子撂下。
还没等他说话,老杨就发话了。
原来,老杨觉得杨志是在说他。
他骂道:“怎么了?我苦了一辈子,我吃了一辈子的苦,就这么几天不出摊,你就说我吃闲饭了?”
“爸,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不是说你。”杨志解释道。
“你不想想,没有我一块一块豆腐地卖,哪有你今日长这么大?”老杨还是不罢休。
一听这话,杨志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正愁不知道怎么跟父亲开口,现在父亲自己说起早年间的艰辛,他连忙劝道:“爸,你也知道自己之前那么辛苦,卖豆腐一毛钱一毛钱地挣,怎么现在舍得把钱拿去玩牌呢?”
他不敢明说是赌博。
毕竟,父亲始终是父亲,他想着在弟弟妹妹面前给父亲留点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