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王进宫后领了命,便骑马带人出城去迎接终于归来的卿家军,还有北原和屿国人。
他没想到北原人竟不按计划行事,而是强行军,将本来一月的路程用了仅半月,这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
黑无常捉了来还没问出半点情况,许龄安的私兵之事也没有办妥,宫内陆亦桐虽服用贝西散但不知如今效力是否达到自己预期,而容妃和钰贵人的母家掌握军权,如今也再没有时间亲自调遣。
幸好,他还有曼珠。
在去往宫中前,他收到了知灵君的密信,于是匆忙将事托付给了曼珠。
那是他唯一能信任,也相信能够胜任此事的人了。
只是时间却是紧迫,一路上,他尽量放慢速度,让曼珠能有尽可能多的时间将事情做的更加完善。
但尽管他尽力在将时间拖延,也终有将路走完的时候。
待他走到城门口,看到关山瞳有些洋洋得意的笑容时,他的手握紧缰绳,才没有将身侧的剑抽出抵上对方的喉咙。
曼珠向来行事迅速,在歧王去往宫中时,她就已经悄悄出门,去往了卿府与段府,而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城外奔去。
她许久没有穿过银白色的衣衫,由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在山林树木掩映中显得斑驳,若一条归海的游鱼。
在管迅将云苓带回歧王府后,即便是在云苓身上搜出了似乎是还没有送出的信件,但为了稳妥,便是即刻命人速禀许龄安,将私兵调走了。
而新驻扎的营地,曼珠常伴歧王侧,自然是知晓。
关山瞳将进城的时间控制得十分巧妙,为了争取到一个善于自己军队战斗的昏暗环境,他特意将入城的时间控制在了黄昏时分。
那时,原本应是永安城中最繁华喧闹的时候,但北原军马浩荡入城,一传十,十传百,原本热闹的街成了空巷,百姓躲在房中,借纸窗的缝隙望着街上飞扬起的尘沙。
有小孩子看惯了朝贡大典的欢腾,见到北原人来了,便吵着要出门去看,大人连忙将孩子拉住,让他们不要哭闹,也不要说话。
谁都看得出来,这次的入城与朝贡大典截然不同。
进城的北原人各个骑战马配弯刀,饱经烈日狂风的脸上展露的是满满杀气。
而即便就是这样,歧王仍是亲自将这军马带进了城。
大人们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心如擂鼓,忽然想到前几天挖好的地窖,便是拖家带口一家老小都往地窖里藏。
地窖里漆黑一片,亦是寂静无声,却有谷物的芬芳让人心安,百姓们暗暗庆幸,这竟是歪打正着的好事。
而街道上,却是越往里走,忽然街上竟开始有了人来人往。
歧王狐疑的去看,却在街角的一侧看到了川柏。
“歧王殿下,”川柏见到来人,便行了个礼,手里还端了碗茶汤“我想着大军长途跋涉定是劳顿,遂准备了补身的茶,如此,稍后的事或许会做的更加利索。”
歧王没有接那碗茶汤,而是看着眼前的茶摊和小二,眼中满是怀疑。
“歧王殿下不必多虑,”川柏笑道“这是我在华街的眼线。”
然而歧王仍是没有作声,他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碗碗茶汤,手拿马鞭随手一指。
“那碗,让他喝了。”
小二听完歧王所言先是一愣,但立刻就明白了歧王的意思。
他笑着将歧王指的那碗茶汤端起,没有任何犹豫便一饮而尽。
“你手下想的却是周到,跑了这么远的路,我倒是真渴了。”
说话的正是关山瞳,他对歧王笑了笑,便向那端茶的小二招招手拿到一碗茶汤。
歧王有些担心,关山瞳却是不甚在意。
“我知道歧王殿下是担心其中有毒,但我们北原人向来善毒,若是有什么不对,一闻便知。”
说罢,关山瞳便端起那碗茶汤看了看,又闻了闻,而后同小二一样将茶汤一饮而尽,而后还招呼身后的精锐来一人痛饮一碗。
“这其中啊,确实是补身的良药,一会儿打起来,说不定还真有些用处。”
关山瞳抹抹嘴角流下来的茶汤,笑着继续打马向前。
知灵君见这里围着些许人马,便也凑上来,只是他并喝不惯这样的苦药汤子,只闻了闻就捏住了鼻子,而后向身后看了看。
秉着贵客在先之礼,卿家二子的军队在队伍的后方,知灵君行至歧王身边,轻咳一声。
“空前方有陷阱,为保万无一失,将卿家二子的军队放一支在前探路为妙。”
知灵君所言在理,歧王便寻了个理由将卿家二子分离开来,幼子殿后,如此,即便是陆亦桐想要使什么绊子,先受其所害的,也是卿家军的人马。
军队继续前行,行至城中,街道两旁之人皆露出惊恐之色,又不想失了自己的摊子,遂躲在了小摊边上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关山瞳看了便是哈哈大笑,只觉得有趣。
“原来你们岚国的子民是如此胆量,同朝贡大典时真是大相径庭。”
歧王的神情却是冷峻“看看我们手上拿的,他们不过一介平民百姓,自然是怕的。”
歧王心中此时已经不像从前一般泰然。
关山瞳此时已经几乎是明牌的反叛,卿家与段家也成了不确定的因素,许龄安的忠心亦莫测,而宫里,钰贵人与容妃虽有可能控制陆亦桐,但若真到了要让他们二人携天子的地步,这皇位到手的缘由,便是脱离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初衷。
华街灯火辉煌,将街道映照如同白昼,身在其中看附近的黑暗,只觉得格外模糊。
为了不让城中百姓将自己的夺位之心看的透彻,也为了若是生了不测而有个照应,歧王便将北原人马留了部分在皇城外的街道上以做援军。
皇城之门大开,向来进宫皆是不许佩剑骑马,而这次,却就这么让北原的军马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宫道宽阔,烛火将道路映照明亮,四周的殿中皆没有半丝光亮,只有那笔直官道通往的正殿中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一丝人声,就连人影都没有。
只是,这番情景由于卿家长子走在前方,关山瞳与歧王并没有发觉只有走在前方之人才能看出的异样。
卿家幼子殿后,当最后一人进入皇城,皇城的门便被重重的关上。
而后,从正殿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