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王回到王府时夜已极深,天色已经浓到星星都显得异常璀璨。
歧王脚步十分轻微的走进院子,却见窗户半开,其中能窥见由烛火掩映着的精致面庞。
“还没睡?”歧王走进房内,为曼珠掖了掖被角。
曼珠半坐在床上摇了摇头,她靠在一旁的床柱上,眼睛向窗外望着“你不回来,我不敢睡。”
歧王淡淡的叹了口气“出了点事。”
“是华美人吗?”曼珠歪了歪头,看着仍心有余悸的歧王,淡淡的微笑了下。
歧王点点头“好在……事情解决了。”
“死了?”曼珠的声音有些清冷,却还掺杂着一丝俏皮,不由显得诡异起来。
歧王抬眼看看曼珠“任是何事都瞒不过你,”他亦是随着曼珠的微笑渐渐翘起嘴角“死了,钰贵人做的,还算是稳妥。”
“钰贵人总是让人这么放心的,”曼珠表情十分淡然,似乎是对华美人的死早已有所预料“锦贵人怎么样?从先我们是计划先除掉她的,但如今顺序颠倒,倒也无妨,只是辛苦钰贵人了。”
“华美人之所以要被处死,就是因为她动了锦贵人。”歧王定定的看着曼珠,声音有些低沉“锦贵人……没了。”
曼珠闻言呼吸一滞,眼睛都空洞了片刻。
“华美人以为我们会在她无所利用之时除掉她,所以,她抢先一步想代替钰贵人成为我们的心腹,所以,便是趁着踏春节礼动了手,”歧王淡淡道“只是,她没想到,我们最重要的棋子,其实是钰贵人。”
“她杀错了人,”曼珠低声喃喃“也葬送了自己。”
“所以今日回来的有些晚了,”歧王轻轻将曼珠垂落的碎发为她挽到耳后,语气十分轻柔“事情实在太多,我不得不等到尘埃落定了才回来。”
“锦贵人死得可……”曼珠的话有些犹豫,还没说完,自己便摇了摇头“北原人的做法,是断不会让对方死得痛快。”
歧王却笑了“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我不想知道。”曼珠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将清澈的眼珠遮蔽在一丛阴影里。
“那你为何要问?”歧王的语气有些戏谑,从先在宫中的沉闷已经烟消云散,此时,他与曼珠在一起,似乎变得分外轻松。
曼珠的语气却是从先前的淡然变得有些阴郁“以前的时候,我与她常在一起,玄芝是男孩子便是同你们一起,你们也自然不知我与她的亲近。”
“亲近?”歧王用手指将曼珠娇俏的脸抬起“那你还要杀了她?”
“我以为歧王殿下会心疼的。”曼珠表情木然。
歧王挑了挑眉角“你这是……醋了?”
“她可是有了歧王殿下的骨肉……”曼珠说着,脸庞虽然被抬起,眼睛却没底气似的看向一旁。
“看着我。”歧王的声音似从幽冥传来一般,充满蛊惑。
曼珠睫毛轻颤,缓缓将映着轻柔烛火的眸子抬起,却在她看到歧王的刹那,感受到有火热的唇将她裹挟。
烛火摇曳,片刻,分离时,面颊仍有红晕。
“懂了?”歧王的唇仍然滚烫,声音却有些沙哑。
曼珠胸口起伏,却娇嗔着“歧王不也曾对锦贵人说过更甚的情话?”她媚眼如丝“却也只是落得如此下场。”
“她这般,最初,可是你设的局,”歧王笑笑“我事事依你,如今,怎得又怪起我来?”
“哼,”曼珠樱唇一瘪“男人的嘴……”
“什么?”歧王俯身向前,笑愈深,眉眼都弯出了弧度“你说我……什么?”
歧王虽笑着,曼珠却以为自己说出不敬的话惹怒了歧王才做出如此神情,便连忙收起方才调皮的面容。
“歧王殿下,是曼珠失敬了。”曼珠眼中蒙上一丝怯弱,放在歧王手心的指尖也不由轻颤着。
歧王见曼珠这般,眉心忽而一皱“你怎还会惧我?”
曼珠抿着嘴,低头不发一言。
歧王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在一起如此久的时日,我对你也算是呵护有加,还以为你对我已经……”
他说着,握着曼珠指尖的手慢慢又紧握了些。
“我因陷害而幼时丧母,不得父皇宠爱,疼爱我的人皆魂归黄泉,我想疼爱的人尽数离我而去,”歧王语气有颓然之音,俊美的面容上是一片无奈与自嘲。
“我能信的,能爱的,只有你了,曼珠,”歧王苦笑一声“你不要怕我,好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要你,我也只有你了。”
曼珠听着歧王所言,缓缓抬头望去,只见歧王眼角散着一层微红,眉心锁着,眼中荡漾着房中烛火的光。
她鼓了鼓勇气,慢慢伸手将歧王拥住。
曼珠的动作虽然缓慢,却还是让歧王不由正大的眼睛。
他们虽然平日里在众人眼前皆是放荡之色,但其实却也只是借用那演出来的一股子狠厉震慑罢了,没有人知道,在私下里,他们并未有丝毫捷越,即便是他们同床共枕多时,歧王亦是与自己在外的风流成性之名截然相反。
歧王自幼缺失的爱,成年后便慢慢去寻去填补,只是,时过境迁,太多儿时玩伴却是造成他悲惨人生的凶手,于是他能找回的,就只有曼珠一人,于是便更加爱护。
“你不知道,在谷围关出了岔子时,我亦是有些慌乱,”歧王将头靠在曼珠的肩头,眼中的晶莹终于落下一颗“曼珠,你知道的,我是不怕死的,只是,王府上有你,我怕我好不容易将你救来,却还是没有办法护你一世周全。”
“曼珠,若是我当了皇帝,定要遣散了后宫,只要你一人受尽恩宠,”说到这里,歧王忽然笑了“天下之人芸芸,欲杀我者便是无数,我见惯了陆亦桐枕边人的算计,我能信的便只有你。”
“曼珠,我对你,是真情,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歧王轻合了双眼“自我第一眼见到你,便爱了这十几年的光阴。”
曼珠轻轻拍着歧王的后背,像是哄着小孩子睡着一般轻柔“我与你,在人前做足了戏,可是现在,我只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