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玄芝与繁缕借着月色悄悄行至卿府附近。
自繁缕与玄芝说了自己需要卿府家信后,整整一天,她都跟在玄芝身边寸步不离,不仅仅是为了拿到家信,更多的反而是为了确保这份家信的可靠程度。
即便在先前的事件中,她已经对玄芝十分信任,但歧王与曼珠仍是对此有所怀疑,这让繁缕的心不由得摆动。
“繁缕,”玄芝对繁缕柔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不用我与你一起吗?”繁缕问道。
玄芝微笑着摇摇头“我虽常观卿府,但也并不知其中情形到底如何,”他手轻轻拉了下繁缕的指尖“你无需冒险。”
繁缕的脸一下红了,她赶紧抽出手,眼睛看着别处。
玄芝见状不由得笑了“我去了。”他对繁缕摆摆手,轻身一跃便进了卿府之中。
玄芝怎会不知卿府情况?他对卿府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什么时候守卫换值,何时何处不会被轻易发现都熟知。
他照着卿府往常的布局,很快便顺利的走到了卿将军歇息之处。
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绕到房屋一侧,在窗上一侧扣一小洞,借着微微月光看过屋内情况之后才潜了进去。
谁知,他刚刚落地,将那扇窗关上之时,脖颈上已经搭上了一柄冷剑。
“近来我卿府着实不太平。”声音自玄芝身后幽幽传来。
即便那剑下一瞬就可以要了玄芝的命,他也并不惊慌。
“无常玄芝,见过卿将军。”玄芝转过身,面对着卿将军拱手沉声道。
“原是无常,”卿将军的的脸色却并未缓和“可有无常手令在身?”
“定是随身携带。”玄芝拿出无常手令双手交予卿将军,一边说道“卿将军请过目。”
卿将军看过手令,又抬头看看玄芝,这才将剑放下“原来是你,你是常跟着玉竹的那个玄芝。”
“正是在下。”玄芝又拱了拱手“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
“何事?你说便是。”卿将军说着便要将烛火燃了。
卿夫人却从内室出来,抢先一步将那烛火拿到了一旁。
“无常深夜独身前来,定是密事,你怎可燃烛?”卿夫人柔声对卿将军说道“便借着月光吧。”
“多谢卿夫人。”玄芝谢道“此次前来是为拿几封卿将军与容妃娘娘的家信。”
“是作何用?”卿将军问道。
玄芝尽量将声音压低“先前歧王用窃来的金簪诓骗将军一事我们已经听闻,然歧王并不放心,想要家信来确认一番。”
“所以你到底是……”卿将军的眉头忽而拧了起来。
“卿将军放心,我是皇上的人,”玄芝用手压住了卿将军想要取剑的手“我只是用计得了歧王之人的信任,因此前来。”
“即便你如此说,我却并没有你想要的家信啊……”卿将军的眉头仍是蹙着。
“我知道,所以我才前来,”玄芝微笑了下“我隐约记得容妃娘娘的字迹,想借此地与纸笔一用,可否?”
卿将军与卿夫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却还是将笔墨纸砚拿了出来。
玄芝提笔,借月落墨,娟秀的瘦金跃然纸上。
“这……”卿夫人不由得掩了掩嘴“难道你就是当年的……”话至一半,她却并没有再说下去。
玄芝笑了笑,将左手食指至于唇畔“不足为人道也。”
“原来是你,那我便是放心了。”卿将军俨然松了口气。
“我自幼喜容妃姐姐的字迹,故常常练习才得了这八分像,或许骗不了您二位,但骗过歧王之目还是可以的。”玄芝一边说着,手中的笔却并未停顿。
一张张家信片刻便书好。
“我不能久留,待字迹干透,便离去,”玄芝将笔搁好,起身拱手道“夜晚前来,多有叨扰。”
“哪的话,”卿将军握了握玄芝的手“我多年征战在外,想不到你竟入了无常司。”
“只有如此,皇上才可对无常司放下心来。”玄芝道。
“是啊,从前你刚到岚国便来了卿府,那时你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小娃娃。”卿夫人忍不住抚了抚玄芝的肩膀。
“我记得的,”玄芝笑道“来到卿府后,是卿夫人为我煮了那碗肉汁面,至今都可回味。”
卿夫人闻言,眼中不由得有了莹莹泪光,她不住地点头“好啊,好啊,见你如今这般,先皇也可放心了。”
“那时多亏卿将军,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玄芝轻声道。
“身为臣子,理应为皇族效力。”卿将军道。
玄芝心中泛起阵阵暖意,但他此时却不得不离开这短暂的温暖。
“虽有千言万语想要言说,然歧王之人还在等我的消息,我不便久留。”玄芝起身行礼道。
“大事为重,你便去吧。”卿将军将玄芝扶起“万事小心。”
“好,”玄芝握着卿将军的手回答道,而后又微笑着对卿夫人道“待凯旋,我便再来吃一碗卿夫人做的肉汁面。”
听此一言,卿夫人的眼泪忽而决堤,她不住的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玄芝此番出入卿府用时极短,且室中并未燃烛,繁缕对玄芝取回的信便是信了。
“玄芝,”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会这般帮我?你要知道,你既然不与我去北原,如此下去,岚国覆灭,你也活不成的。”
“心之所向与心之所爱,”玄芝笑着将信交予繁缕“我虽然都想要,但是,而这之中择其一的话……”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二者择其一,如何?”繁缕追问道。
玄芝叹了口气,沉了片刻,而后他看了看被云遮蔽的明月,缓缓说道“我选择你。”
“那你为何不与我去北原?”
“遇到你,是我的劫,为你而倾了岚国,是我之罪过,”玄芝苦笑道“在最后,为国而亡,也算是赎了些我得罪过吧。”
“原是如此吗……”繁缕的眼角微微泛红。
“本该如此。”玄芝的面容上却还是带着笑,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抚了抚繁缕的眉心。
“若那时到来,我不会让你死的。”繁缕声音极轻,却亦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