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那个石头人绝对可靠吗?”
“我完全确定,否则我不会让胡安一个人留在布鲁塞尔。”
虽然类似的谈话已经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是伍德在进入那不勒斯城的时候,还是不厌其烦地向再次发问巴赞夫人说了一遍自己的信心。
“我对处决之石零号完全信任,它绝对不会和土元素之主合作的。”
“可它是一块石头。”
“石头也有信仰风暴之主的。”
伍德不能分享永恒回声的秘密。
这不是说他不信任巴赞夫人,而是这个秘密能够对大部分敌人保存那么多年,就必须有这种态度。
小巴赞和伍德一起冒险了那么多次,当然知道了这个秘密,但是即使他和他妈妈的关系,他也没有在信里提及过这件神器。
这让伍德对小巴赞没法更满意了。
但是这个不真实的答案让巴赞夫人无法满意,她还是有些担心。
这担心没有阻止她和小巴赞分开,让后者独自得到拯救布鲁塞尔的荣誉。
“如果胡安在布鲁塞尔击退了法兰西人,那事情就真的有机会了,对吗?”巴赞夫人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那里的情况很不好,“布鲁塞尔主教...这是一个每年收入三万塔勒的职位。”
布鲁塞尔主教虽然听上去和甘地亚主教是一级的,在罗马暗日教会的组织里理论上也是一级的,但是实际上,这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码事。
“是的,而且尼德兰大主教的位置也不是遥不可及了,但是后面的路还很长。”伍德说了一个很乐观的数字,“也需要走二十年。”
小巴赞成为布鲁塞尔主教后,下一步当然是尼德兰大主教。
伍德需要更多的资源,同时要按照他的布置来解决土元素教会,只有小巴赞拿到了这个位置,然后全力配合才行。
而且引导信徒祈祷,本身也是一个安神的事情,对于牧师来说非常重要。
伍德早有猜测,巴赞夫人证实了这一点。
相对法师来说,牧师失控的数量很少,他们对于魔网的探索不仅不深,而且还有额外保护,虽然非常微小,但是信仰之力确实能起到作用。
伍德需要和小巴赞、巴赞夫人一起探索罗莎女王的内心世界,就需要他们的精神能够更稳定。
“二十年?不会有人肯给三十多岁的候选人投票的。”巴赞夫人压低了声音,但是音色有点颤动,仅仅是提及这个投票都让她兴奋和遗憾,“一个可能在位四十甚至五十年的真选教皇,没人能接受,如果如今的这位芳内塞陛下年轻十岁,哪怕五岁,他也绝不会任由美第奇家族这么排挤自己,只吃了区区一个帕尔玛公国就被塞住了嘴。”
伍德和巴赞夫人在途径罗马的时候进行了一些探查,西班牙红衣大主教们一个一个都被赶到了闲职,德意志的几位也是差不多。
基本上法兰西和意大利的红衣大主教控制罗马教会国。
伍德和巴赞夫人在那里的采购基本上没有得到任何优惠,还是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提供了一些帮助,伍德虽然没有得到优惠价,但基本上还是保密成功了。
伍德想要说什么,但是巴赞夫人又继续说了下去:“哦,对,必须是二十年,没人能保证我还能活三十年...必须按照二十年来制定计划,伍德,只要你支持胡安,他会回报你的,绝对值得你的投资!”
伍德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二十年就不是计划,只能是一个路线图,我们就朝着那个目标前进,同时相机行动,而且巴赞夫人你不是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原本属于真选教皇的权柄了嘛,这可是一个大优势,我们能让皇帝答应我们的大部分要求了。”
“嗯,嗯。”巴赞夫人还想给伍德画饼,但最后只是点点头。
对于一个西班牙人来说,巴赞夫人要为自己儿子争取的那个职位要比意大利人更难,所以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
她过去全部的期望是让自己儿子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个红衣大主教,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一个教会王公。
但是现在,她成为了镇国牧师,这让她的潜力一下子提升了好多,过去她只是一个西班牙的强大牧师,但现在她是整个罗马暗日教会中,仅次于真选教皇的第二人,而且她更年轻,年轻得多。
如果她能活七十岁,那接下来的大约三十年中,罗马暗日教会的任何一个问题,巴赞夫人都可以插手,都可以表达态度。
如果把这潜力用于安排一个儿子成为红衣大主教,那就会很富裕,还能交换到各种各样的利益。
在巴赞夫人离世或者小巴赞五十岁之前,所有的真选教皇和红衣大主教,都会全力寻找巴赞夫人的支持。
这会让巴赞夫人得到一个极为有利的人生,甚至能让伍德的很多难题都迎刃而解。
对于一个镇国牧师,如果她支持给异端教会一个次位面,哪怕是“桔树”这样比较有特别价值的次位面,那也是绝不成问题的。
所有敌对力量都会让开,而稍有理智的反对者也会按捺住不满,至多只敢在肚子里吐槽几句。
小巴赞也完全不用冒任何风险,只要每周在马德里的大教堂里主持一次弥撒,五十岁之前一定能拿到好几个西班牙最富裕的教区,马德里、托莱多还有巴塞罗那,甚至可以兼任好几个出产最优质特产的新大陆教区,哪怕皮萨罗也不能阻止有巴赞夫人支持的小巴赞拿走秘鲁总督府十分之一的收入,只要他不要去新大陆直接参与统治就行。
但这显然不是巴赞夫人和伍德能够满足的成就。
所以他们要让小巴赞冒险,要让巴赞司令官自救,而伍德和巴赞夫人要低调进入那不勒斯,准备大干一场。
而且他们俩一路上走得很慢。
穿过佛罗伦萨共和国和罗马教会国,还有其他几个自治城市的过程中,伍德和巴赞夫人没有采取翻山越岭,走走私小道这个选择。
而是一路上老老实实地南下,过关交税。
可不仅是过境税,还有好些个货物税,他们在佛罗伦萨和罗马买到了价值超过五万塔勒的安神剂。
伍德要把这批安神剂运输到绯红冰上去。
伍德现在除了五个,每个价值十个塔勒,正面拉迪斯劳斯,背面贝尔格莱德城的奥地利大金币,五十个塔勒银币以外,已经没有任何金钱了。
他甚至付不出进入那不勒斯城的税收。
好在巴赞家族在那不勒斯城外的秘密据点还在运作,那个据点的负责人是一位西班牙老兵,在危难之中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
但是除了这位老兵以外,那不勒斯城的情况就很不好了。
“至少场地还在,没有堆太多垃圾,这样恢复起来会有些基础。”伍德看了看巴赞夫人的办公室,最后如此评价道。
“垃圾可是不少...”巴赞夫人的态度就没伍德那么平和了,她看着自己办公室内的人影,咬牙切齿地说道。
上帝第一使徒诞生后第一千五百四十四年的冬天不很不好过,虽然比起去年来说似乎已经缓和了一些,但是阵阵寒潮吹在脸上,还是让几个巴赞实验室的学徒们日子很不好过。
他们被那不勒斯总督要求在还没有完全垮塌的一部分广场上继续工作,生产安神剂和施法材料。
那不勒斯总督莱尔玛已经征用了这批物资,他正站在原属于巴赞夫人的塔楼办公室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工作。
他的表情挣扎抽搐,颇为为难,虽然手中是美味的热可可,相比正在广场寒风中坚持工作,还要忍受谩骂的学徒们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总督阁下,这几个都是巴赞家族的铁杆分子,坚决不肯交代自己知道的罪行,你对他们这样实在是太软弱了!”然而卡拉法大主教还是觉得莱尔玛总督的态度太软弱了,“就用戒严法,处死两个顽固分子就行了!”
因为舰队的失败,那不勒斯城已经进入戒严之中。
赢得胜利奥斯曼帝国的舰队确实对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地区进行了烈度不高,但是范围颇广的骚扰,在海雷丁和水生星月之仆无法参战的情况下,他们的破坏力不算很强。
而且最近一年来,绯红冰对他们心智的腐蚀性虽然相比真神信徒小一些,但还是时不时就有星月之主的信徒转投祂的好朋友绯红之主。
所以相对比较保守的策略还是必须的,不可能暴露太长时间。
但是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地区在西班牙控制突尼斯、第十次十字军东征之后,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的太平日子。
这一下造成的破坏不算大,一共只有不到一千人沦为巴巴利海盗的奴隶,而冲击却是很不小的。
再加上绯红冰对日常生活的影响让整个社会的气氛都比较紧张。
所以总督这个全面戒严,然后征收物资的操作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合理性。
但是把这些法师学徒圈在广场上,又不提供足够保护的操作就明显带有恶意了。
“女骗子的走狗!你们都拿了我们的血汗钱!”
“你们也有罪!还我血汗钱!”
“巴赞家族是罪人!都是卑鄙无耻的贪污犯!”
相比寒冷的天气,更让这些法师学徒们不好过的是那不勒斯市民的咒骂和羞辱,部分是因为巴赞夫人工作室的存款眼看着要还不上,而且一部分学徒交代出了一些颇为详细的贪污细节。
一个精锐的法师/牧师,平日里就是负责贿赂西班牙政府方面接收物资的官员,和他一起勾结起来对付新大陆征服者们。
“我有罪,我真的有罪啊,我怎么就能干这么丧良心事情呢。”这位法师/牧师现在不用在寒风里干活,可以在一个垮塌的墙壁边有一个火盆,然后一边念叨,一边写各种材料,“我都是被逼啊,巴赞那个王八蛋逼我啊。”
都是些他帮巴赞夫人做账的细节,什么巴赞夫人送房子票子女子给西班牙验收员。
先把优质货物打包,都写上给利马、给古巴,给墨西哥城,验收完毕之后,这些货物都是发给某个克里特丑剑士的。
然后本来是残次品的包装袋,统统套上最光鲜的包装,打包送去新大陆。
除了这个高阶的学徒,还有十几个低阶的学徒都在写,他们基本上参与不了那些个需要保密的事情,但是都把自己出产的劣质产品和优质产品的日期都交代了出来。
卡拉法大主教还把巴赞夫人同期输送给新大陆的物资列表都给张贴出来了,表格上都是各种优质安神剂,没有一丝杂质,纯净度百分之九十九点啥的。
但是看低阶学徒们的生产时间表,凡是在伍德要拿货前,那都是各种优质材料、优质安神剂,巴赞夫人亲自检查,对于质量抓得那叫一个紧,然后在给西班牙官方,特别是新大陆运输船送货前,那就是虫吃鼠咬、破烂腐败的原料开始下发,各种质量控制也开始消失,巴赞夫人甚至可能连续一周不在工作室出现。
对比那是相当强烈啊。
美第奇红衣大主教把这些材料都直接张贴在巴赞夫人工作室一面没塌的墙壁上,真可谓是超前时代的信息透明啊。
“大家都看啊,美第奇殿下给大家主持公道!”
“新大陆的征服者们都是上帝陛下的利剑,是最虔诚的信徒,这些巴赞家族的骗子手,真不是个东西!”
“大家不要打,让他们继续交代,一定要让皇帝陛下看清楚巴赞家族这些坏蛋的真面目!”
看着他们交代的材料,很多那不勒斯市民就要揍这些坏蛋啊,多好的西班牙同胞,多伟大的征服者,你们就这么欺负他们?
这些新大陆征服者中,有不少都是那不勒斯市民的同胞啊。
多亏了美第奇红衣大主教带来的几个护卫保护着,而且那不勒斯总督前天还吊死了几个第一批打进巴赞实验室的暴民,否则他们一定会冲进来殴打巴赞夫人的学徒。
吊死暴民也是为了做账,这可是一个腥风血雨的事情呐。
总督打劫了大批物资,然后全部卖给了宿命商会,所以这些第一批冲进去的暴民肯定得死了,账上是他们把物资给毁坏的嘛。
作为一个资深暗日信徒,对这种做账的事情,莱尔玛总督那是门清啊。
当然公开的说法肯定是他们擅自盗窃、抢劫物资。
否者愤怒的市民们非得再次变成暴民不可。
另一部分是因为那不勒斯港外那场海战。
这不仅让一部分那不勒斯市民失去了家人,也让那不勒斯城里的贵族很大一部分决心站到了巴赞家族的对立面。
所以他们不再约束自己的仆人和部下,同时也把痛打落水狗的气氛给散发了开来。
“呜呜呜,我的哥哥也死在海上,他们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我真的从来没有把好的原料拿回家里,也没有把劣质产品送给新大陆勇敢开拓者们!”
“我从来没有,可是巴赞夫人这个堕落无耻的女人,她逼我啊!我没办法啊!”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术士一边用鞭子抽打着小小亚厦,一边发出狂躁的哭泣声。
这位女术士昨天还和小小亚厦一起受折磨,今天终于是迷途知返了,小小亚厦吃的苦头算是最多了。
但是他还是执迷不悟,不肯回头,更完全没考虑过交代问题的事,虽然现在日子挺难熬,吃得少,不给休息,可是每天他还能有整整一杯水呢,别说再坚持大半年,就算是就这么一辈子也没什么呀。
这就算是折磨了?
所以小小亚厦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事们都跪地求饶的。
而且他好像还看到了援兵,站在门口的那不是巴赞夫人吗?她还带来了能把邪魔都干掉的伍德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