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义体高川眼中呈现的桥梁,曾经是意识行走的体现,但于此时,他自己却已经不再那么看了。当他对一个现象的感受和认知,不再局限于意识精神这些非物质性的范畴时,他便将自己所能观测到的所有运动现象,都囊括到自己的万物运动构成体系思想中。物和物的相互作用,精神和精神的相互作用,不再是两个理论上有所关联,但有时也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而仿佛变成了一个互通有无的整体――要让他将自己的这个思想叙写成文章,他认为自己是写不出来的,要详细去论证,他也无法保证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词句能够完全阐译自己所想,没有半点偏差。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想,怎么去看待这个世界,当看到一个事物和一种现象时,对其最基本的看法,的确已经是从这个自己总结思考出来的体系思想出发。但是,他同样不能保证,当自己通过这么一个思想体系去观测事物和现象时,所到的这些东西的样子,会和其他人一模一样。
不,或许应该说:在我们的眼中,世界呈现不同的模样,这才是最正常的。
高川无法论证自己看到的世界是不是“正确”,为了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正确”,但他至少知道一点:自己也许是片面的,但绝对不是错误的,而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是为了那个完全而正确的世界,而是为了自己所看到的这个片面而悲惨的世界。而自己想要拯救的人,也只是在自己所观测到的这个片面世界中,以这么一种凄惨的模样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们――也许换上另一个角度,或者,从一个上帝般的视角去观测到完整的世界时,这些人并不可悲,也不需要拯救,但是,那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高川”从来不是上帝,既不聪明,也无法看到完整的世界。而且,在有生之年,也绝对无法变成上帝。
“高川”永远都是那个观测事物和现象时,去进行思考和感受时,永远只能居于片面的一角的愚者。
但是,哪怕是片面的观测,所认知和理解的,也不过是肤浅的表面,高川也可以直观感受到,自己在这种片面的观测,肤浅的认知和理解中,所获得的力量是真实不虚的。
当敌人也并非全知全能,并非以一个绝对完整,居于本质的方式存在并观测同一个世界时,能够看到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能够想到他人想不到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义体高川十分清楚,也许自己的速掠和连锁判定或许是因为义体才诞生的,而义体是超级桃乐丝和系色中枢给予的,全都并非是他自身所拥有的力量,但是,通过自己的思想,去观测并认知事物和现象,从中得到的力量,却绝对是属于自己的。
在面对同样的事物现象时,如何思考,如何观测,如何认知,这便是区别于他人,构成了独一无二的人格自我的证据。
在这里战斗的义体高川,不是谁的傀儡,也不是谁的替代品,也许是自愿成为傀儡或替代品的,时至如今,也没有什么变化,但这只是意愿,而并非其本质。义体高川的本质,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高川,和过去因为各种因素诞生和死亡的高川没有什么两样。
蛛丝以超出观测速度的方式缠绕在只有义体高川才能看到的“桥梁”上,十体最终兵器看到了,感应到了,但却无法躲开,就如同它们无论多快,也必然处于“桥梁”的另一端那样,沿着“桥梁”蔓延的蛛丝,也呈现出一种必然性――必然缠绕在它们的身上。
不仅仅是蛛丝,文蛛身上的发射孔已经全部打开,仿佛无穷无尽的炮击,以“桥梁”为弹道,毫不间断地输出,然后必然击中十体最终兵器。无论十体最终兵器怎么加速,怎么改变运动方向乃至于全方位地改变运动状态,进行瞬间移动般毫无痕迹的跳跃,当它们无法切断连接着自己的“桥梁”时,也就意味着,完全不可能躲开来自于义体高川的攻击,而只能尽可能拖延被击中的时间。
这个时候,哪怕是面对着这可怕的十体最终兵器,义体高川也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我的子弹没有死角。”
不仅没有死角,而且必然命中。这个必然性不会因为对方相对于自己更强更快更坚硬而受到任何影响。至少,目前看来,十体最终兵器自己无法扭转这个必然性。
一直被少年高川纠缠着的十体最终兵器,虽然无法全方位做到比少年高川更强,但却的确占据上风。因为,它们不仅数量更多,而且,几乎是除了速度之外,任何方面都要更强一些,几乎可以算是没有短板。少年高川以唯一不落下风的一点,去对抗全面更强的十个怪物,能够一直坚持到这个时候,义体高川都觉得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战斗意识,对自己优点的把握和发挥,让义体高川觉得最强高川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然而,仅仅是这样的程度,仍旧是无法战胜十体最终兵器的,哪怕在一段时间内,可以纠缠住它们,让它们无暇他顾,但是,倘若这就是极限的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出现其他一些变化的可能性也会增加,而每一种可能性的陡然出现,都会让眼前这宛如走钢丝般的局势显得越来越脆弱,随时都处于立刻崩溃的边缘。
义体高川已经可以理解,为什么少年高川可以和十体最终兵器战斗,却最终被杀死了。在高速的战斗中,仅以高速移动者的时间感来说,从纠缠到被杀死,的确会是一个相当长的时间,但放在其他人的眼中,说不定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想要击破这个必杀之局,就必须存在让十体最终兵器措不及防,亦或者可以意识到,却无法避免的情况。义体高川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拥有了“必中的桥梁”,真是太及时了。
然而,也许是十体最终兵器对任何神秘都有着格外敏锐的感知,在义体高川以“桥梁”的方式发起攻击时,就已经意识到其中危险,主动从少年高川的纠缠中脱离――过程并不容易,在一个极为短暂而突然的时间内,少年高川似乎也意识到而来什么,以更快的速度发起强攻,最终只有一半的最终兵器拖延了被蛛丝命中的结果,但是,只要义体高川还没有死去,被命中的结果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无论是被蛛丝命中的,还是暂时拖延了命中结果的,它们都要面对更加凶狠的攻击。这些攻击不仅仅来自于少年高川的近距离斩击,也来自于文蛛那仿佛永不停息的炮击。
被蛛丝缠绕的五个最终兵器并没有失去移动能力,但它们的动作受到干扰,原本流畅而极少有破绽的攻防转化,顿时出现了极为短暂的漏洞。少年高川就如同一把灼热的匕首,在漏洞出现的一刹那,就钻了进去。下一瞬间,他再次从义体高川的观测中消失了。
快,无以伦比的快,只是一瞬间的快,哪怕在下一瞬间就会被最终兵器参照提升到相同的速度值,但在这珍贵的时间差中,快的优势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这不是少年高川独自战斗所能够创造出来了的时间差,也不是义体高川独自战斗可以把握住的时间差,但是,当两者的力量都针对同一个敌人时,哪怕这个敌人是十体最终兵器,也只有甘拜下风。
这不是理论,而是事实,结果已经出现了。
当义体高川重新观测到少年高川的时候,他已经远离了十体最终兵器。被蛛丝缠绕的五个最终兵器和尚未被蛛丝缠绕的五个最终兵器背道而驰,只是一方在主动拉开距离,而另一方则是处于被击飞的状态。
五个被蛛丝纠缠的最终兵器坠入大海之中。在此时义体高川的观测中,大海仿佛已经不是由水构成的,而是一种轻薄而坚硬的样子――这样的海面就好似镜子一样破碎了。如同玻璃一样的碎片冲天而起,于半空变成熔融的水滴状,分外给人一种晶莹而脆弱的美感。
剩下的五个最终兵器绕了一个大弯,向文蛛所在的位置冲来。或许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念头吧。义体高川不由得这么想到,他觉得自己很难用人类的思维去替代这些最终兵器的思维。也觉得任何用代入的方式,去思考最终兵器会怎么做,为什么会这么做,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当敌人从正面包围上来的时候,自己的选择其实也并不太多。
文蛛在义体高川的控制下,不断调整自己的移动方向,并不单纯是要拉开距离,而是为了在闪避的同时,尝试让必然命中的炮击加快命中速度。
少年高川在同一时间,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义体高川观测两者的速度,十分肯定,这些最终兵器用以提升自己的同步参照物,绝对不是始终定位在少年高川身上。少年高川的速掠的确有着自由自在且幅度惊人的加速能力,但除此之外,他的身体机能是这个战场上最弱小的,哪怕仅以**强度而言,哪怕是专精**强度的神秘专家之中也能挤入前十。
十体最终兵器在参照少年高川的时候可以获得同等的速度,但除此之外,它们根本无法获得更多的提升。义体高川觉得,它们很可能会灵活地判断自己的需求,即时将参照物转移到其他事物上――最明显的另一个参照物,当然要属自己,因为,自己除了加速的灵活性之外,其它地方大概都是占据优势的。
义体高川不由得想起桃乐丝曾经对他说过,他已经比少年高川更强了――是否真的更强暂且不论,但理论上的优势的确有许多。
义体和文蛛的结合,以及“必中桥梁”的出现,更是在理论上,让这些优势的地方变得更加清晰。
被少年高川击落的五个最终兵器,除了受到蛛丝的干扰之外,应该还存在其他薄弱的地方――也许就是因为它们在那段时间,没有将参照对象进行转移,而始终放在少年高川身上。
五个参照少年高川,五个参照我吗?义体高川的脑海中,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参照我的话,是追不上我的。”义体高川冷笑一声。他并不小看自己,始终保持和他一样的速度,那么,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只能依靠路线进行缩短,可是论到选择路线,脑硬体绝对不会是最弱的那一个。
毫无疑问,十体最终兵器因为同步参照物的分化,而让自身能力产生差异性,这种差异性在配合时或许会有更好的效果,但是,义体高川的插手,让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反而让十体最终兵器在短时间内产生了目标分配的失误。
这个失误,才造成了五个最终兵器被击坠,而另外五个不得不转移目标的情况。一旦追击文蛛的这五名最终兵器调整好同步参照对象,少年高川就会再次纠缠上来。在那五名坠入大海中的最终兵器重新出现前,它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再次区别义体高川和少年高川,进行参照上的分化。
从选定参照到提升能力,这个过程也许很快,但却不是不需要时间,而在这种挑战极限般的高速战斗中,任何在平时战斗中显得短暂,可以忽视的时间,都会变得有机可乘。
少年高川又一次从义体高川的观测中消失,强烈的冲击在他能观测到的“同一时间”,从五个最终兵器的坐标上爆发,之后,少年高川再次出现时,已经远离那处坐标。五个最终兵器没有明显的伤势,可是,它们也因此无法再拖延自己被炮击命中的时间。
义体高川在驾驶舱中竖起大拇指,狠狠地指向下方。
“****去吧!”
数不清的炮击便在之后,将这五个最终兵器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