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之明知她这话很是牵强,便阴阴地说道:“你可从来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话毕自己都觉得太小气,便又道:“我方才去见过他兄长,的卢如今也万分头疼,自己忙着打理着生意,一点不曾看顾,谁想就生了这项事故。”
苏施一听,心里一个激灵:“莫非,杀人是真的”
张衡之道:“那我如何晓得”
“既是亲兄弟,那赵大公子不得救上一救”
张衡之答道:“如何不救这不正忙着走门道呢。只是,这罪名倘若做了个实,那恐怕便救不得了。”
苏施问:“不是个贴身丫头报的官么那她人呢只她一个人说的,便是真的”
张衡之瞧了她一眼,反问:“那么,你说的也对只是,没有谁能证明他有罪,难道便有谁证明他无罪一旦那丫头咬死了,赵二公子只怕很难翻身。”
苏施默然,便央求张衡之带着去见见遭了难的赵桃花。
待到他与苏施使了银钱立在牢门外的时候,狱卒点头哈腰:“纵使喝了张少爷的茶,小的也得嘱咐一句:这赵二公子是重犯,闲人不得见,两位可得赶紧着。”
朔北的死牢潮湿阴暗,在牢房的最里头。
苏施瞧了坐在草席上的赵惊弦,自打认识,还从未见他如此落魄:一头乌发还是整整齐齐绾在头顶,可是身上的华服换成了囚衣,手腕脚踝上都戴了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当啷”的闷响,细皮嫩肉已经磨成了红肿,有几处地方还出了血。他一双眼睛褪了神采,脸上露出颓唐,嘴唇嗫嚅着,颜色惨白。
苏施瞧在眼里十分难受,问道:“你是怎么了”
赵惊弦嚷着:“不是我不是我我就那般一推,她就翻了白眼”
苏施惊道:“真是你推了她”
张衡之听得也稀里糊涂,赵惊弦却已经说不清了,灭顶之灾吓得他磕磕巴巴、胡言乱语:“她讨厌我不知道为什么,打小就讨厌我我也不喜欢她她自找的”
苏施瞧他几乎神经了,心道这话听了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从其他人身上着手去打探,于是与张衡之起身。
赵惊弦见他俩要走,便散了架似的坐在地上,待苏施走到门口的时候,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哭喊了一句:“阿施,我是不是要死了”
苏施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稳住嗓音方才答道:“不会。你好好的,便不会死。”
他们去了,这牢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恐惧、孤单、威胁包围着他,赵惊弦微微仰了头,对着钻进来的一丝日光喃喃地问:“哥,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赵府。
庭院内,用木桩、苇席、杉篙等临时搭制的棚子:正八字形,前宽二十四尺,后宽八尺。顶棚高十二尺,开天窗,两边摆屏风,上面画“游龙戏凤”、“八仙过海”、“老叟戏顽童”等彩画。此外,灵棚四周挂着用白布做的花球。
苏施与张衡之只见满眼素白,哀声震天。原来,按照晋州规矩,年轻女人过世,绝不合似那些寿终正寝的停灵七日,尤其是赵大夫人这般枉死的,三日便要入土。
此时赵大夫人被人换了装裹,请画师画了像,小辈儿带着下人都跪着哭。
遥遥望去,只见一口朱漆大棺正对屋门,头前设一张小供桌,点上焖灯,摆上水果、五谷、点心等供品。另外,供上一碗装满饭菜的供品,放一双筷子。同时将香的两头燃上,横放在香架上。此外,在桌前地下放烧纸瓦盆一具,合家举哀焚纸。
一问赵的卢,方知他是去了知州府里。
再问那个报官的丫头,方知是被衙门看护起来,藏在一处宅子,只等到时候露面过堂。
他俩无功而返,回到朔玦山庄已经是深夜。
江朗亭下午得了信儿便心急如焚要去武威,谁料苏施不见了踪影。这教他又是焦躁又是生气:这都什么节骨眼了,她还不吭一声往外跑
张衡之将苏施送到客宅的时候,里头黑灯瞎火,像是睡着了。
苏施想到江朗亭,心里止不住地惊惶:自己出去了一天也不曾报备,师父该不会生气吧。
这般想着,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进了主屋里头漆黑一片,苏施想点起蜡烛,她摸摸索索挪到搁着烛台的桌子,方方把手伸上去便又触电一般地收回来那上头温温热热分明放着一只手。苏施抖着嗓子问:“师父是你么”
江朗亭这才亮起火,映着烛焰,苏施只觉着江朗亭那双眼泛着冷光。她本来就心虚,此刻赶紧退后一步,轻轻说道:“师父,师父,徒儿错了。”
江朗亭鼻子里哼出一声:“错错哪了你对着呢。”
苏施瞧他这是生了气,赶紧跪下答道:“我不该一声不吭就出去一整天。可是,师父,我有急事。”
“急事”江朗亭想不到有什么比自己找龙吟子还更紧要的,便问:“有多急”
“师父,我想救一条人命。”
“你想救谁我跟衡之都还喘着气呢,在这儿你还有什么生死之交不成”
苏施听他语气不善,但自己真是焦躁,便道:“是赵惊弦,赵惊弦他要死了。”
江朗亭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赵惊弦便是几日来缠住苏施的花蝴蝶。原本就瞧着那小子非常不顺眼,对他的事也毫不关心。便风轻云淡地问:“哦,然后呢他要死,关我何事又关你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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