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了这个小贵子!
他冷冷地想道。
小贵子自十岁起就在萧诩身边伺候。这些年来,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地待在萧诩身侧。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萧诩的一举一动,便是顾莞宁,也及不上小贵子。
他再如何伪装,也不可能完全变成萧诩。言谈举止,总有疏漏之处。
小贵子每日都在他身边,必已有所惊觉。
只不过,他这抹游魂抢占萧诩身体一事,实在太过荒谬惊世骇俗。所以,小贵子再惊疑不定,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不能长此下去!
小贵子,非死不可!
要杀一个奴才并不难,难的是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谁都知道小贵子深得帝心,堪称天子身边第一内侍。他忽然对小贵子动手,于情于理不合。此事需得慢慢计较……
他心中转着各种念头,面上的神色迅速和缓:“朕又没怪罪你,你这般紧张做什么。快些起身说话。”
小贵子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原位,利落地谢了恩典站起身来。
只听萧诩又笑道:“你说的没错,朕如今走动无碍,去椒房殿留宿也无妨。此事先别声张,朕要悄悄前去,给阿宁一个惊喜。”
这才是他熟悉的主子!
小贵子定定神,笑着应了下来。然后饶舌的谏言:“皇上要去见娘娘,不如先沐浴,换一身干净的新衣?”
这个提议还算不错。
萧诩略一点头。
……
傍晚时分,天子驾临椒房殿。
萧诩并未摆出天子依仗,只领着几个内侍和贴身侍卫,静悄悄地来了椒房殿。直至进了殿内,才有宫女去通传。
穿着红色宫装明艳动人风华无双的顾莞宁,含笑而至。
“臣妾见过皇上。”
顾莞宁行礼尚未结束,便被熟悉的双手扶住了胳膊:“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多礼。”
掌心温暖有力,和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顾莞宁微笑着起身,语气亲昵而随意:“皇上来之前,怎么也不让人送个信来。我也能让珍珠多备几道你爱吃的菜肴。”
萧诩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一家六口一起用晚膳,便足矣令人心喜。菜肴多少,倒在其次。”
顾莞宁抿唇一笑:“既是这么说,你待会儿没吃饱,可怪不得我。”
说笑间,帝后相携进了饭厅。
阿娇姐弟四人一起起身:“儿臣恭迎父皇。”
年长的阿娇阿奕,身量脸孔都已长开,俨然一对风华出众的少年男女。
阿淳生的白皙俊秀,最是讨喜。
就连最小的小四,行礼时也有模有样。
看着眼前这四个孩子,萧诩的目光有刹那的复杂,很快恢复如常,和蔼地笑道:“都坐下吧!”
饭桌上自是热闹。
阿娇阿奕不时说起上书房里的趣事,逗得众人开怀一笑。阿淳到了选伴读的年纪,正为选伴读一事动脑筋。在饭桌上,也免不了要长吁短叹,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既可爱又可笑。
虎头虎脑身体壮实的小四最爱吃肉,不时悄悄从兄长和姐姐的碗里夹走一块。
顾莞宁哭笑不得地数落:“你想吃什么,告诉母后,母后夹给你。不要总抢姐姐哥哥们的肉。”
小四乖乖地哦了一声,一会儿趁着众人没注意,还是悄悄抢一块肉。吃在口中格外香甜美味,不时咯咯偷笑。
顾莞宁扶额轻叹。
萧诩原本紧绷的神情,也慢慢舒缓。
原来,一家六口亲昵和睦,是这样的感觉。
习惯了冷清孤寂的他,竟未生出厌恶之感。
……
晚膳后,阿娇阿奕先行告退。
阿淳照例要缠着顾莞宁撒娇说话,小四年龄最小,也爱缠着亲娘。
萧诩已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氛围,默默地待在一旁,看着顾莞宁神色柔和地哄孩子,听着她和孩子们亲昵的低语,心里涌起陌生奇异的情绪。
其实,小贵子提醒的并没有错。
之前他身体欠佳,不来椒房殿,情有可原。如今已能下榻走动,再避之不来,委实说不过去。别说顾莞宁会生疑,便是宫中众人,也会觉得不对劲。
这一关,迟早是要过的。
他只是……莫名地有些畏怯。
裸裎相对,肌肤相亲。这样的男女之亲,他并不陌生,也从未真正放在心上。和吐蕃国师虚与委蛇几年,他对此事早已麻木。
可是,一想到要和顾莞宁这般亲昵,便似有一道细细的雷电击中身体,令他颤栗不已,情难自禁。
他担心无法控制自己。
更不愿揣度往日的萧诩在床榻上是何模样……
不知何时,阿淳和小四已经离开,屋子里安静下来。顾莞宁正静静地凝视着他,目光温柔而沉静。
曾经渴望而不可及的人,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搂着她亲吻她拥有她。
他的心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一瞬间,所有的理智和顾虑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满心的激动和亢奋。全身的血液涌上脑海。
“阿宁,我们安歇吧!”他定定地看着顾莞宁,声音沙哑。
顾莞宁无奈地笑道:“你今晚还是回福宁殿吧!”
他心中陡然一惊,思前想后,却想不出自己有何疏漏之处。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个委屈的神色来:“我病了一场,你便心生嫌弃不成?”
顾莞宁被逗乐了,白了他一眼:“瞧瞧你这记性。难道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又是一愣。
顾莞宁嗔怪地低声道:“我每个月的小日子都很准,就在这一两日之间。今日不方便,你就别赖在椒房殿了。”
原来如此。
他既觉得尴尬,又有些失望不甘。唯恐顾莞宁看出异样,故作歉然地说道:“是是是,都是我记性不佳,我这就回去。过几日再来。”
顾莞宁细心地为萧诩整理衣袖,笑盈盈地送他出椒房殿。
待萧诩离开后,顾莞宁目中笑意淡了下来,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冷意。
她的小日子一直都很准,一直在月初。除了怀孕生产之时,从未紊乱过。萧诩当然记得十分清楚。
而此时,却是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