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萧若的紧张和不安,云衡安抚道:“别担心,她们不敢说什么的,你可是业国的国母,是皇后,是业国最尊贵的女人,她们有什么资格对你评头论足?你今日这样很漂亮,只要你喜欢便好。”
不是萧若不敢改变自己,而是这十多年来她一直都被宫规束缚着,心中那种压抑的感觉也并非来自身边这些人,而是出自她自己的内心。
萧若难以战胜的不是别人的眼光,而是她自己。
这时一个宗室的妇人站了起来,举着酒樽朝萧若敬了一杯,“今日皇后娘娘看起来明艳动人,很是漂亮,与往常似乎颇有不同啊,这般瞧着可真不像是个有了孩子的,倒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了,艳得跟朵花似的,让人好生羡慕。”
这人,云锦并不认识。
这时站在云锦身边的宫女适时提醒道:“这位是宗亲中大公子的夫人,素来与咱们娘娘十分要好,为人也和善,在京城这个圈子里,名声十分不错。”
既如此,那她应该是在帮母后说话了,并非阴阳怪气地暗讽。
云锦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次若是母后被人指责衣着不当有失礼法的话,那她日后必定会更加严苛地将自己锁在那一方世界之中,从此再不敢踏出来半步,不肯再轻易尝试。
可现在她却放心了。
这位夫人看着面善,又是偏帮萧若的,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此能给母后来一些信心最好,便是不能一蹴而就,也能帮衬着些,让萧若明白她想穿什么是她的自由,不必一直严苛地要求自己。
虽说遵循礼法是件好事,可以萧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再继续将她束缚在深宫之中,只怕会要了她的性命。
或许很多人都不理解,明明已经身居高位,尽享荣宠,为什么萧若还如此闷闷不乐,甚至会自裁。
可云锦却知道。
锁在笼子里的苍鹰就算照顾得再好,也会郁郁寡欢而死,因为他离开了他热爱的天空。
“嫂嫂过誉了,”萧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回了一杯酒,笑道:“嫂嫂今日这套红珊瑚头面才叫好看呢,红珊瑚难得,这般好的成色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衬得嫂嫂今日明艳动人,堪称绝色。”
见二人互相吹捧起来,众人。纷纷笑着打趣,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可实际上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的交际本就是虚伪的,宴会上大家互相阿谀奉承,只是为了自家大人的前程交好一些有权势的贵人,根本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来交朋友的。那些人真正的心思,不知道有多么丑陋。
趁着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萧若身上,云锦安作一隅,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位置上,并不想掺和别的事情。
可她不想生事,事情偏要来主动招惹她。
“这位便是长乐公主殿下吧?”以为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离座,起身走到云锦面前,“下官敬公主殿下一杯。”
宫女道:“这位是户部侍郎,蒋叔蒋大人。”
“原来是侍郎大人,大人不必多礼,”云锦挑眉,“长乐敬大人一杯。”
“殿下请。”蒋叔回礼,二人相对而饮。
喝过酒,蒋叔便开始切入正题了。
“不知公主殿下这些年在行宫之中可曾读过什么书?”
云锦淡声道:“并未读过,行宫之中自由散漫,大都是练武强身,并不爱读书。”
蒋叔仿佛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立刻开问:“既如此,公主殿下莫非是目不识丁之人?未曾读过书,又如何能够继任储君之位,如何能够堪当大任?”
云锦轻笑:“大人怎知本宫未曾读过书便目不识丁,不能堪当大任?今日杨大人指点本宫朝政之时时,大人可在殿中?联洋大人都觉得本宫是个可造之材,莫不是大人比杨大人更有见地点,一杆子便能将本宫打死?”
这些年她在行宫之中,虽然没有得过什么书,可岳青也教了她不少,甚至与她分析过当今几国的局势。
岳青的见地可比这些人厉害多了,他们不过是在朝为官数年,有些资历罢了,凭什么瞧不起她?
“在下并非此意,只是觉得公主殿下这些年荒废了不少时日,若是这些年能够在皇宫之中得到良好的教导,那么以公主殿下的聪明才智定会前途无量。”
“蒋大人可是在说笑了,如今本宫即便是未曾学习为君之道、没有跟随世家公子们一起在宗学学习,可这并不代表着本宫的未来就是一片灰暗,莫不是贾书大人觉得储君之位其实是个烫手山芋,是灰暗的?那么蒋大人,便是在瞧不起一国储君瞧不起父皇了?”
真不知道这蒋叔是受了谁的指使被人当成了枪使,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这样同她说话,。
倘若只是单纯问一些政治上的问题,想要考一考她便也罢了,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挑衅她的地位,如今父皇还在上面坐着,蒋叔便敢公然这样说话,这不是不想要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了吗?
这背后之人倒也是真的奸诈,知道此事不仅会得罪自己,还会得罪父皇,甚至会被亲皇一派惦记上,便故意让蒋叔来做这个出头鸟。
云衡坐在在上头倒也看得分明,蒋叔此人胸中并无韬略,也无大才,只是性子诚恳,做事肯努力肯用功,否则,也不可能让他坐到侍郎的位置上。
只是今日一看,他似乎太过愚钝,被人当做枪使也不知道,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了,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云衡摇摇头,偏头对身边的内侍说了几句话,便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偏开头继续与他人闲谈去了。
好在这蒋叔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又敬了云锦一杯酒,便告退了。
可这却仅仅是个开始。
蒋叔走后,朝中的文臣武将那是一个一个上来同云锦敬酒,喝酒倒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拿着自己手头上各种各样棘手的问题来刁难她。
其中一些事情,连云衡都觉得为难,可他们却像是故意一般,纷纷摆出一副苦恼的模样,一副诚心求教的样子,拿着这样的问题来为难云锦。
云锦自然不可能都能回答得上来,一旦说到什么错处,他们便像是抓到了把柄一般,各种暗讽。
“阿衡,巧巧那边你不帮衬着些吗?”萧若看在眼里,可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懂,便是想替云锦说上几句话也无能为力。
“这些人确实是做得太过了。”云衡摇摇头,“可若儿你有没有想过,她终是要自己面对这一切的,就算此时我能替她解决,那以后呢?谁能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