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稍稍一回想,好像确实也是这样。
像方才那梳着总角的小丫鬟,应该是还未入等,身上的衣裳看着有些灰扑扑的。
阮明姿心下暗叹,这京城来的高门大户就是不一样,规矩这么森严,就连丫鬟服色也都有定例。
小丫鬟见阮明姿若有所思的样子,紧张的快要哭了:“奴婢……奴婢……”
阮明姿把身上的斗篷又裹了裹,笑了一声:“没事,你带路吧。”
小丫鬟落雯如蒙大赫,感激的看了一眼阮明姿,忙给阮明姿引起路来。
这小丫鬟显然很是紧张,一路上虽说也在给阮明姿小声介绍着周边景色,但说话说的磕磕绊绊的,越说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崩溃,到最后都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了。
阮明姿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虽然并不介意,但这小丫头是宁西侯府的,日后说不得还要再招待旁的客人,总得习惯的。
作为一名三等丫鬟,业务能力完全可以再磨炼一下。
直到下了那走廊,小丫鬟才仿佛松了一口气,额上渗出的汗都快要流下来了。
阮明姿由衷道:“辛苦你了。”
小丫鬟落雯面带惊惶道:“阮姑娘哪里的话!是奴婢……奴婢还不熟练。”
阮明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穿过走廊,便是一条在假山园林中的密林小道。因着是冬日,前些日子又落了雪,这园子的花匠倒是别具匠心的将枝头上的雪修饰成了簇簇花团的模样。一路行去,犹如是漫步在冰雪世界的冰花下。
然而过了这密林小道,前面的小路便分了三岔。
落雯在三岔路口稍稍停顿了下,便拐向左边那一条。
阮明姿微微拧了拧眉,叫住落雯:“等下,是不是带错路了?”
她记忆力极好,上次来侯爷的书房,分明是右边那条。
落雯在前头引路的身子微微一顿,回过头来,朝阮明姿有些局促的笑了下:“……阮姑娘,侯爷他们正在议事,所以……让您先去旁边的院子稍稍等一下。”
先前那传话的侍卫确实也这么说过。
阮明姿点了点头,“原是这样。”没再说什么,跟着落雯走上了左边那条羊肠小道。
这羊肠小道铺着鹅卵石,左拐右绕的,曲径通幽,不多时便到了一栋小小的院子。
这小院子里没有种一般人家爱种的海棠石榴等好寓意的树,反而种了一棵极大的榕树。因着是冬日,叶子落了大半,树枝上堆满了落雪,乍然一看,竟像是个雪白的冠盖。
阮明姿倒是稍稍一顿。
看到这榕树,她忍不住就想起了程家主宅那边,那个变态程五的水牢。
阮明姿在小院拱花门前顿了顿,这才迈进了小院。
小院里很是幽静,院子里除了那棵巨大的榕树,再无旁的绿植,地面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落叶。
落雯替阮明姿打开了正屋的门。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暖炉,迎面便是一些温暖的气浪柔和的扑在了脸上。
累丝瑞兽镶红石熏炉中,袅袅升着淡淡的烟气,熏得屋子里满是一股暖香味。
落雯殷勤的请阮明姿跟阿礁进了屋子。
阮明姿落了座,看了眼阿礁,又看了看那放在小几上的累丝瑞兽镶红石的熏炉。
阿礁朝她几不可见的微微摇了下头。
阮明姿便放心下来。
落雯很是殷勤,桌子上摆着极新鲜的瓜果,她捧过来,放在阮明姿手边的小几上,笑道:“劳烦阮姑娘在这等着了,您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奴婢。”
阮明姿看着那果盘中的小金桔圆润可爱,挑了一个拿在手上把玩着,笑道:“不用了,这就挺好的。”
她顿了顿,又道,“落雯姑娘若是还有旁的事,尽管去忙。我们在这等着便可。”
虽说内院安静的很,可毕竟这宁西侯府也要打算搬府,人家若是有旁的事,耽误了也不好。
落雯忙屈膝弯了弯腿,道了一声“那奴婢就先下去了,阮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喊一声,这小院里有候着的下人。”
阮明姿应了一声,落雯又福了福身子,这才退下了。
飘着熏香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阮明姿跟阿礁两人。
阮明姿百无聊赖,小金桔是不用剥的。她吃了个小金桔,觉得味道不错,又拿起第二个把玩时,手突然顿住了,发现了一处不太对劲的地方。
她不动声色的放下手里那个小金桔,又拿起一个来,在手里细细的转着,继而又发现了什么。
顿了顿,她放下手上这第三个小金桔,拿起了第四个。
然而结果跟前两个一样。
阮明姿微微皱了皱眉,想起先前落雯说小院里有伺候着的下人,她顿了顿,微微扬声喊了一句:“有人吗?”
无人应答。
阮明姿心下一沉。
她突然起身,凑近了阿礁,阿礁下意识的就要避开。
阮明姿一把把阿礁按回椅子里,手扶在他肩膀上,靠在他肩头,看着是个极为亲密的动作。
他大概是惊呆了,连脸上惯有的面无表情都变得有些呆滞,以至于那张脸,看着就有些木木愣愣的。
偏生阮明姿还在向他靠近。
阿礁耳朵根都红了,身子也僵硬起来。
偏生也没有拒绝阮明姿,只是有些僵硬的看着她凑近。
声音也紧绷到无措的模样:“你……”
阮明姿凑在阿礁耳边,低声道:“……能不能查出,这小院里现在有人吗?”
阿礁身子僵硬得都快成石头了,半晌,他才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倒座,两个。”
顿了顿,他又近乎咬牙切齿道:“你起来。”
阮明姿无动于衷,保持着手搭在阿礁肩膀上,凑在阿礁耳边的姿势,“起来说话我怕他们听见……就这么说,我赶紧说完。小金桔上有针眼,几不可见的那种,若非我一直拿在手上把玩,怕是都发现不了。”
阿礁顿了顿,抿了抿唇,沉默的从果盘里拿起个小金桔,拿在手中稍一摩挲。
果不其然,有个细细的小针眼。
那小针眼若不是阮明姿观察的仔细,寻常人很难发现。
阿礁原本就冷漠的神色,更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