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杨树带着兄弟们来知州府报告了好消息,用了两年左右的时间,他改良的黄枇彻底成功了,如今改良后的黄枇不仅产量大、好养活,而且果实大、味道好。
林诗茵和封乐兰都非常的喜欢吃,封寒笙也很满意,沉思片刻,叫来管事交代道:“招一些台州本地的农户去桔子山做短工,具体做什么叫杨树他们安排。”
管事听了这个吩咐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问道:“爷,可要与这些人签一些契书?”
封寒笙摇头,“不必,工钱到时候拨给杨树,让他安排发放。”若是想要招些老实肯干的,伢子那或者灾民里选了签了长契不是更合适?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听话做工的。
管事更加迷茫了,回去后想了想,特意从几个县城下的村镇里招人,不过四五十个人,绝没有超过三个人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等将人招好并禀报了封寒笙之后,这些人被一股脑的送去了桔子山。
……
七月,范明已经带着绿萼逃离了台州,来到了婺州边境,两人顶着烈日赶路,此时已经筋疲力竭,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连忙找了位置坐下来。
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这个小茶寮歇脚的路人还挺多的。
店里的老板娘手脚利落,看到两人坐下了连忙倒了两碗茶送上来,“这是自家烧的大麦茶,解渴最好使了,温度正好,客人尝尝可习惯?”
范明一口饮尽了大麦茶,看她一眼,交代道:“来两碗面,再来两碟子小菜,十个白面馒头包起来等会带走。”
这可是大生意,老板娘喜的又给他倒满了茶,然后忙不迭的应声离开。
绿萼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向来装扮的精致的脸和头发上灰扑扑的。她嫌弃翻出一条帕子擦着桌面,小手指翘着端过来那碗茶小口抿了一口,然后眉头皱的紧紧的给推开。
坐在他们对面桌的走商的人瞅到了绿萼的动作,好奇的看了看她的脸,被瞪了也不心虚,只摸摸鼻子,“兄弟,你这同伴挺烈性的啊。”
范明笑笑,“她是我父母给娶回家的童养媳,性子向来有几分泼辣,得罪之处还请兄台见谅。”
绿萼皱眉,咽下想反驳的话,低眉顺眼的垂下头看桌面。
范明看了她一眼,随即凑上前跟走商的几个人搭起话来。他既然敢大摇大摆的跟着绿萼逃走,自然是有些底牌的。早在之前他了解到古代出出生地一百里就需要路引等身份证明之后,就从病了的原身同窗那里弄来了两份路引,如今跟走商的人搭话时,直接亮明了自己赶考举人的身份,果然得到了对方更加热情的对待。
走商的汉子大吐苦水,“咱们大楚王朝还算是安稳的了,就这样,运货的时候我都得胆战心惊的生怕从哪钻出来打劫的土匪。本来就够担惊受怕的,前阵子饶州不是发生了天灾嘛?有大户人家直接交了大半的定金买粮,我们兄弟几个就特地雇了几位镖师走一趟。”
“结果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范明很配合的好奇的问。
“进饶州容易,出来却难,我们哥几个差点折在那里!”走商的汉子心酸的简直要落泪。
“本来陛下派六皇子和镇国公世子带兵前来赈灾,饶州被控制住了,比之前安全很多。但是万万没想到,饶州最开始发生水灾的那个安平县竟然出现了天花。如今整个饶州城都紧张起来,安平县和附近几个县城更是不许进出……”
范明听了先是心中一紧。
他事情败露,将封府得罪成那样,自然是不能再在台州城待着了,便想着先用原身同窗的路引绕路去往京都,等待来年的春闱。等他考中了进士,有了官名,就算封府想要报复他也有了反击之力,更可能他直接高中状元、公主下嫁,那可就是皇帝的女婿了,封府再多的不快也只能憋着。
心里怀揣着这个念头,他本打算绕路到饶州再往京都走,却没想到饶州出现了天花。
旁边默默竖着耳朵偷听的绿萼也惊呆了,“天花!!”
她瞪大了眼睛,突然后悔为范明冒险,离开知州府了。
走商的汉子听到她的惊叫,点头说:“是啊,这可是九死一生的天花啊,据说只要与天花病人接触了就有很大可能得病,所以连大夫听到这个病都怕的。”
传染力度很强。
范明眼前一亮,心中有了主意。连忙问道:“有六皇子和镇国公世子在饶州坐镇,区区天花又算得了什么?”
走商的汉子摇头庆幸道:“听说六皇子在下令封了那几个县城之后就躲进了知州府不出来了,倒是镇国公世子带着太医前去救人,但是结果怎么样,还是个未知数。”说到这里,他又开始劝范明要远远的避开饶州。
范明嗯嗯啊啊的点头应和,心中的盘算却越打越响,等用好了午膳,装好了白面馒头,就兴冲冲的带着绿萼往饶州行去。
……
封寒笙是七月八日得知的饶州安定县和附近两个县具发现天花症状的病人这个消息的。
他刚准备与台州的官员们商议,先将消息压下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结果没过半天就得知东定县的百姓与灾民发生了冲突,造成了四个人重伤,六个人轻伤。
他连忙带着人过去,就见东定县的知县已经守在那里了。
以灾民们惯常烧火做饭的地方为界限,左右各站了上百人,封寒笙甚至看到了拄着拐杖的老人也站在队伍里。两拨人怒目而视,那架势恨不得将对面的人打倒。
而在今日之前,灾民们有吃有喝干活有铜钱拿,百姓们出点铜钱就能免劳役还有整齐的路走,双方相处很愉快,偶尔家里富有的百姓还会给老弱妇孺稍微送点东西呢。
封寒笙皱眉,看向站在旁边的知县,“怎么回事?”
东定县知县愁眉苦脸的看了他一眼,“知州大人,下官适才刚问清楚,原是安平县有得了天花的病人,并且安平县周围两个县也相继发现了得天花的病人。百姓们不知从何而知,心中害怕,就趁着灾民做工的时候要拆了他们的房屋将人赶走。”
封寒笙听了虽然有些无奈,却也理解百姓们的心里。
天花之可怕,足以让任何人胆怯。
但是,饶州现在这个情况,将这些灾民们赶走,他们能去哪里?回饶州路途上的花用不说,到了恐怕更艰难。
他心里闪过种种念头,却被躺在地上叫疼的伤患唤醒了心神,定了定神,安排道:“先请几位大夫给躺在地上的伤患看诊,一定要将人救活!”
真死了哪个,那就真的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知县叫人去安排了,想了想,小声说:“知州大人,下官命人在稍远一些的偏僻地方造一些房子,将这些灾民圈在那里不许进出您看如何?”
不如何!
封寒笙头疼,“本来这些人担心自己染上天花已经处于担惊受怕的阶段,你再将人都给圈在一起,一旦真有人得了天花,直接将所有人都给传染了?而且若是都没有得天花,将这些心里惶惶不安的人关在一起,恐慌状态在彼此之间传染,又得管吃管喝,到时候吃饱喝足了不打架斗殴闹点事情才怪。”
他本来就是担心这些人吃饱了精力太足没事干才给安排修路这样耗费体力的活计,怎么肯功亏一篑?
东定县知县点头,“知州大人考虑的极是。”心里却在想着,这些道理他也明白,但是总得想出合适的活计安排给这些灾民吧?
封寒笙很头疼,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矮山。此时正值夏日,果树枝叶茂密果实甜美,偶尔还会有百姓去野外采摘野生果树的果实回来吃。
再想起他之前的计划,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他仔细的考虑了一番,看向东定县知县,“按照你说的,先安排人在那边山下搭建一些木屋给灾民们居住,这边房屋到时候直接烧毁。”
“不,山下的房屋让灾民们自己建,每日将煮熟的饭菜派人送过去,等离开了再让灾民取,各自分配。本官回去找几位医术高超的大夫,给这些灾民一一确诊。”
“在确诊所有人都没得天花,或者将得了天花的病人转移出来单独居住之前,本官想办法给他们安排一些活计,到时候铜钱由本官来出。”
其实说是这么说,哪怕这些灾民都被大夫确诊没有得天花了,安定县的百姓们也不会再欢迎他们靠近,甚至去帮忙修路,最后只能是做封寒笙给安排的活计。
事情处理完了之后,将百姓们劝了回去,封寒笙见知县能处理好这些,想了想,去往另外几个县城查看,若是也发生了冲突,就将那些灾民都安置到这个山脚下。
如此忙活,直到十日后,大夫们确认了灾民们并没有被传染天花,封寒笙才结束了早出晚归的忙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