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永宁宫——
两道黑影急急跑进偏殿,见到神乐侯万礼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连声道:
“侯爷、奴才该是、奴才该死啊——”
看到他们鼻青脸肿,万礼立刻明白了什么,狞然大叫:
“你们身手不错,怎么连个黄毛丫头都拾掇不了!”
一个磕头,手捂半张脸上紫红的鞋印,委曲道:
“人都塞麻袋里了,谁知半路上遇到个禁军侍卫,身手实在了得啊!”
“贪生怕死的狗东西——”
万礼破口大骂,铁掌拍到角桌上,立时将整张桌子击得四分五裂。
不久前在顾云汐面前丢了丑,万礼怀恨在心。
恰是长姐万玉瑶也为冷青堂对顾云汐咬牙切齿,便吩咐几个会武功的内侍在秋祭这晚设计顾云汐,万礼作接应。
计划事成后,万礼将人带去南苑,赏给护院们践踏蹂_躏,方能大快人心。
宫里丢个宫女算什么,大不了说她掉莲池里头淹死了,再不成随便找个理由。横竖许妃闹闹,日子久了不见人事也就过去了。至于冷青堂那里,万玉瑶有信心应付。
如今倒好,半道上居然有人坏事,他怕是活腻歪了吧。
万礼忿忿负手背过身去想了想,陡然仰头问:
“可看清那人的长相了?”
一内侍道:
“夜黑看不太真,若是在禁军里头查查今夜云中台那处哪班夜巡,奴才暗自认一认,总能想起来。”
……
回到储秀宫拿毛裘后一路折回宝和殿,许妃确实等急了。
听闻顾云汐被人算计,又有四公主作证,许妃就信了她们所说。
对这次出手劫她之人,许妃心里多少有数,也就没再声张。
因为宸王缠闹,许妃拿他没有办法,也就打发顾云汐带他先去储秀宫玩。华南季艳觉着有趣,便也跟随一道去了。
三人加两宫婢,五人形似打狼一般到了储秀宫,正遇兰心夜值。
顾云汐亲手做了两碗卤面,又叫值夜的兰心寻来些点心,三人就在耳房里围桌边吃边聊。
顾云汐对华南季艳的背景有所了解,皇上与皇后的嫡出女儿,天之骄女嘛。
那年太子薨逝,钱皇后一病不起,险些追随太子同去。
华南季艳知母后崇佛,支身带领宫女内侍数百人到永露寺中戴发修行,为母后、皇兄祝祷。
早在顾云汐换容进宫前的一年,华南季艳才修业圆满回到皇宫。
华南季艳与宸王携手步入耳房,好奇的左看右看。顾云汐有些不自在,倒茶时神色窘迫:
“下人住的地方简陋些,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说着,双手奉上茶水。一宫女见了,忙是阻拦。
“哎!瑶儿,不可无理。”
华南季艳瞪起眼睛,接过茶水吹了吹,直接灌进肚子里。
另一宫婢局促道:
“皇后娘娘嘱咐过,除了坤宁宫的东西,不让您在外随便乱吃。”
华南季艳大咧咧在椅上坐好,两手摊开:
“怕什么,这是许妃宫里,再说了皇兄都来过不止一次,是吧皇兄?”
华南信正往嘴里塞点心,听到糊着满嘴的点心渣,点头道:
“对、对,我在许娘娘这边经常吃喝,小姐姐的手艺最好,从无差错。”
说话间兰心进屋,给大伙送来新煮的醪糟圆子,人就知趣退出去了。
华南季艳尝了口卤面,欣喜万分,连声赞叹:
“果然好吃,这东西可比家宴上任何一道菜肴都美味呢!”
她又学着宸王的样子撸起胳膊挽袖子,端碗大口的吃面,嘴巴吸面滋溜响。
两宫婢一边一个连声苦劝,要保持形象,要淑女得体,惹得华南季艳大发雷霆,将两人撵出屋去,脸朝墙面壁。
顾云汐边上看着暗自偷笑,不想皇上与皇后竟然生出这么个宝贝女儿。今后哪个男儿若是做了她的驸马,估计有苦头吃了。
宸王吃饱后放下碗,不解的问:
“莫非是我记错了?四妹,你那两个宫女不是叫做‘莲儿’和‘岫儿’的吗,几时改名字了?”
华南季艳咽下最后一口卤汁,抹嘴狡猾的笑起来:
“我给改了!‘莲儿’‘岫儿’是杨采女和叶妃的闺名,如今我更讨厌的人是万玉瑶和顾云瑾,自然将这两个近身宫女改了那两人的闺名。”
顾云汐难以忍受,“噗嗤”捂嘴笑了。
这刁蛮公主,果然有趣儿。
宸王听后也是捧腹,竖起拇指,称赞:
“皇妹威武,皇妹聪明!”
“那当然,以后谁敢对皇兄不敬,尽管告诉我。我回来了,不会再由着别人欺负你。”
华南季艳得意的挑了挑眉,塞给宸王一块菊花膏。
顾云汐坐在桌子一侧看着,陡然心生感慨。
华南季艳虽是皇后所生却与宸王亲近,似乎并没受母辈那代仇恨的影响而嘲弄他、欺压他。
也因此情此景,顾云汐对这位任性的四公主由衷生出无限的敬意。
……
又一日暮霭沉沉,晚霞漫天,低压压的笼罩在四方围城的上空,仿佛一张瑰丽而密不透风的大网,场面恢宏壮丽。
昨个儿家宴璟孝皇帝饮酒贪杯,回到勤明殿便昏昏睡下了。次日翻牌侍寝,果不出许元娇所料,点的便是蔚烟阁的顾云瑾。
消息传到储秀宫时许妃正在画梅,容色无波的只说了句:
“罢了,人家那头有皇贵妃和西厂做盾,孙笙笙这颗棋子怕是用不上了。”
顾云汐正为娘娘倒晾雪耳羹,听到后黠眸转动,浅笑:
“也是未必,横竖那头铁定要瑾婕妤争宠,奴婢还有一招可助孙婕妤翻盘。”
……
夜色袅娜。
罗帐内,顾云瑾躺在龙馋香扑鼻的明黄金锦缎被褥里,面带一丝娇艳的喜笑。
要想人前显贵,就要背地受罪。
她那干爹明澜时常在她耳边叨唠的口头禅确是至理名言。
想到为搏帝君侧目,之前的自己付出了种种努力,食不下咽夜不成寐的苦练变戏法,换得如今的成就,一切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珠帘动,有脚步声,接着一声低沉的呼唤响起:
“瑾儿……”
太鸾殿外骤然大乱,人影晃动,呼喝夹杂铜锣的震响,不绝于耳。
有太监喊:“皇上,瞻星楼走水了。如今风助火势,皇上您与小主儿还是起驾到天水晏避一避吧。”
“瞻星楼?”
璟孝皇帝猛的容色剧变,脸色随着太监的一字一句变得如同死灰,五官抽搐着,劈帘拂袖就向殿外急走。
身后,顾云瑾仓皇起身,坐在龙床上以被面遮住胸前大片春光,眸中水光波动,容色萋萋的呼喊:
“皇上、皇上……!”
……
皇宫,瞻星楼——
帝君仪仗赶到时,只见十三层宝塔形建筑已被熊熊烈火与浓浓黑烟包围。
火舌恣意吞吐,狰狞而扭曲,大半墨夜苍穹已被火光染得通亮。无数乌鸦围在喷火的琉璃塔顶上空,绝望的飞旋着、哀嚎着。
众多侍卫、太监宫女手忙脚乱,提桶的持锹的,来回往返,以清水、干石灰灭火。
瞻星楼是璟孝皇帝根据风水地利选址,专为国师玉玄矶建造的建筑,以收纳道家经书、灵幡符咒、以及观天占星所用的机械、法器等等。
帝君重道,听说瞻星楼走水怎能不急,自然丢下顾云瑾赶来火灾现场?
龙辇在安全地界停下,璟孝皇帝揪心的远观火势,忽然留意到众多的呼喝呐喊中,有几声尖细的声音比较突兀。
想来救火的队伍里也有不少宫女,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很快,璟孝皇帝便看见一翩跹素衣自冒火的一楼冲出来。
就见她怀里紧抱一摞经卷,惶惶跑出时被门槛时绊倒,倾身摔在地上。
“小主——”
一名宫女跑上去扶她,她却推开她,口中灼灼喊着:
“经书、快护经书!那些是已绝迹的道经,皇上最是中意,快去——”
小宫女吓得连连称是,撇下女子去拾经书。
璟孝皇帝深受感染,急忙下了龙辇,不顾众人阻拦快步走过去。
素衣女子已自行爬起,摇摇晃晃的正见帝君走至眼前,腿下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璟孝皇帝挥手将她揽入胸怀,向她被烟熏黑的小脸看着,柔声细语道:
“笙笙,你如何跑来了?多危险!”
孙笙笙脏兮兮的小脸迭起一层羞涩红晕,颔首道:
“回皇上,瞻星楼距嫔妾的菡香馆不远,这边走水臣妾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且皇上奉道,这楼里的东西自然是您的心头宝,臣妾只恨一人力薄,不能多抢些出来。”
帝君感动,手抚美人额头,嗔怪一声:
“真傻,你才是朕的心头宝。”
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有人报与帝君,叫他安心。
璟孝皇帝长舒一口气,看看怀中美人,轻声说道:
“美人儿说这边离你的寝宫最近?可愿带朕去你那里喝杯茶,压压惊吗?”
孙笙笙眸底欣然一亮,轻浅道:
“臣妾怎有不愿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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