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燕宸曦虽看似性格清冷,但对于天宗的师弟师妹们还是十分照拂的。天宗此次来上京不少人,理所当然的在祁王府准备的酒席,算是年后为他们接风。
除了柳墨生之外,孟昶旭兄妹都在,总归都是相熟的人,气氛倒也算是和睦。
毕竟这里是燕宸曦的地盘,里里外外都是祁王府的人,江梅魂再不识趣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时候动手。而只要江梅魂不挑衅,祁王自忖身份,当然也不会不给阿梨面子。
终归现在江梅魂不是碧落门的刺客,而是天宗的弟子,阿梨的兄长。
孟瑶的性格活泼,本就是自来熟的性格,早在当初酒楼中两个人也见过面,所以很快便能聊到了一块儿去。
唯有虞玦,食不知味。若知道江梅魂也跟着过来的话,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提议在王府中举办接风宴的!
一顿接风宴,众人气氛十分微妙,其中最为难受的便就是坐在燕宸曦身边的虞玦了。
从始至终,江梅魂虽然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但是目光却是忍不住的落在她的身上。与此同时,燕宸曦冰冷的目光冷冷的盯着江梅魂,带着警告之意。
两双凤眸,十分相似,如同寒潭般清冷,盯着虞玦让虞玦不禁后背一阵阵的发凉,而心底更是藏着担忧……
就这样心惊胆战的过了会儿功夫,虞玦寻了个借口偷偷的溜了下来,找到了柳墨生。
人是柳墨生从城门口接回来的,有些话虞玦不方便当着燕宸曦的面问,只能私底下问。
“您可别问我师傅怎么想的,我也奇怪着呢。”
柳墨生没等虞玦开口,便就率先说道。
“本来听说江梅魂便就是阿梨失散多年的兄长,我就足够诧异的。后来人被师傅留在了天宗,我还以为师傅是想着将他的性情收敛一番,却没想到竟让他和阿梨一起回上京了。本来师傅是想让江梅魂住在祁王府……”
还没说完,虞玦立即低呼一声道:“让江梅魂住祁王府?他们这是疯了吗!”
这两个人本就水火不容的,到时候真的住在一个屋檐下,燕宸曦得时时刻刻防备着江梅魂暗杀;估摸着,江梅魂也住的不会很安心的。
柳墨生想着方才宴席上两个人虽没说话,但却十分尴尬微妙的气氛,摸了摸鼻子,道:“我打量着如今这情形是不能将他留在祁王府的,等结束之后我将他带回鬼楼住吧。”
前面宴席还没散,柳墨生怕燕宸曦和江梅魂两个人动起手来,也不好留太久。
临走之前,留下一句道:“江梅魂身份特殊,将他留在师兄的身边总好过让他在暗中要好。”
至少现在江梅魂的一举一动,便在他们的监视中!
想必,这也便是孤鹤老人的目的之一。
柳墨生这么说着,但虞玦并未曾彻底的放下心来。他不知道,柳墨生说的江梅魂身份特殊……是说江梅魂与阿梨之间的关系,还是其他……
等虞玦重新回到宴席上的时候,气氛倒不似之前那般尴尬了,江梅魂话不多,是阿梨主动向虞玦和孟瑶解释起了她的身世。
孟瑶是藏不住话的,之前在虞玦的身边见过化名为流光的江梅魂。如今又问道:“当时他不是阿玦的侍从么,怎么好好的成了你的兄长?”
知道孟瑶也不是外人,毕竟她已经和柳师兄定下了婚约,快要嫁到天宗的,阿梨对于自己的身世也没隐瞒。
和江梅魂一样,阿梨是羽族人。当年羽族突然遭逢灭族之难,兄妹二人走散了,只各自留下半块玉佩。
阿梨的年岁小,被孤鹤老人捡到的时候摔坏了脑袋,忘记了当年的事。只是玉佩上有个‘梨’字,所以便取名为阿梨。
江梅魂却是什么都记得的,包括……当年那一场灭族之祸!
他没有阿梨那么幸运,被那些人卖到了奴隶场,后又进了碧落阁,成为了碧落阁的杀手。
这些年,江梅魂一直在寻找羽族的仇人以及妹妹的下落,但没想到阿梨竟是被天宗的人救了回去。
因为当日虞玦的提醒,倒是让百里细辛注意到了江梅魂。这事具体的阿梨也不清楚,总之是他联络上了孤鹤老人,最终确定了江梅魂便就是阿梨的兄长。
阿梨的名字,其实名为江梨蕊。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江梅魂,江梨蕊。
纵使遗忘了当日的记忆,但江梨蕊觉得,当日他们的父母一定很恩爱,分别给他们兄妹二人取得这样别致的名字。
这个接风宴上,除了一开始惊讶之外,燕宸曦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众人习惯了他的沉默,倒也没谁觉得诧异,唯有虞玦注意到阿梨从天宗带来的三坛竹叶青,燕宸曦竟喝下了大半。
不过他面色素来沉寂,并看不出半分的端倪,等虞玦和阿梨说完话回神的时候,发现眼前的酒坛子已经空了……
虽然按照孤鹤老人的意思,是想将江梅魂留在祁王府的。但江梅魂敢,柳墨生他们可不敢,就连阿梨也跟着兄长住进了鬼楼。
天宗别的不多,就是有本事的弟子多,上京除了燕宸曦之外,柳墨生也有不少产业。虽然江梅魂生性狡猾,性格琢磨不透,但有柳墨生和阿梨看着,倒不会出什么大错。
待宾客散尽,整个祁王府重新回归于了安静中。一旁的百里细辛瞧着燕宸曦神色不对,怕被人找着秋后算账,早就寻了个借口溜走了,而玄七也被燕宸曦吩咐离开了,整个后院中,只剩下虞玦陪着他坐在长廊下。
如今是冬末,夜色清寒,天边弯月如勾。
后院中,梅花开的清寂,长廊下坠着流苏的八角琉璃灯上,绘制着蓬莱飞仙图的图案。宫廷画师,画笔细腻,绘制着仙娥的图案栩栩余生,在那或暗或明的烛火下,仿佛随时飞升离去。
微风吹过,虞玦看着身侧的男子清俊的眉眼亦是明灭不定。
他似是醉了,又似是清醒着;他似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似乎是,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