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灼这才高兴了,眼底又堆起了笑意。
两人沿着街道一直走,不多时便又折回了城门口附近。
这会儿刚过午时,城门口十分热闹,来往的人很多。
“到时辰了?”容灼朝于景渡问道。
“别四处看。”于景渡一手揽在他肩上,一边拉着他在街边看摊子上摆着的小物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城门口的方向。
不多时,便闻城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容灼下意识便想过去看,却被于景渡牢牢揽在怀里。
直到附近的人闻声纷纷过去凑热闹,于景渡才拉着容灼佯装跟着人群也凑了过去。
“怎么回事啊?”容灼和于景渡躲在人群里,朝身边比自己来的早的人问道。
“有个外乡来的说是没有路引,守城的人不让他进来,正闹呢。”
“外乡来的啊?”容灼道,“听口音挺陌生。”
“这不一听就是豫州口音吗?”那人倒是热情,主动朝容灼解释道。
容灼闻言快速看了于景渡一眼,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
因为当日是他朝于景渡提的建议,说可以让宴王殿下去豫州找个托,一路护送过来进京告御状,所以于景渡特意带着他来看。
“豫州人啊……那边不是闹了灾吗?”容灼道。
“对啊,闹了灾逃难的吧?”旁边的人道。
“怪不得没有路引,可能是逃难逃丢了。”
容灼这话说得随意,但周围的人听了之后却都深以为然,开始小声议论。
城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容灼便也不再顾忌,拉着于景渡凑到了很靠前的位置。离得近了,便可以听到守城的士兵与那人的对话。被拦住的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身上衣服皱皱巴巴,想来是穿了许久没换洗过,看着有些狼狈。
“你说再多没有路引也不能让你进去。”士兵道:“我等都是依着命令行事,你闹也没法子。”
守城的士兵态度倒是客气,但那男人情绪却很激动,一直在辩驳,似乎很着急。
容灼听不太懂豫州话,便问:“他说什么呢?”
“他说他要见陛下,让人给他放行。”旁边的人帮容灼翻译道。
众人被他这么一翻译,顿时失笑不已,心道这皇帝哪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连路引都没有,还想见皇帝呢?
“你问问他为什么要见陛下?”容灼朝旁边那人撺掇道。
这人一看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也不怯场,朝着男人便喊了一句。
男人听懂了他的话,朝他回了两句。
“说家里死了人,要找陛下做主。”那人又翻译道。
“原来是告状的啊!”容灼道,“这么大老远跑来京城,定然是有大冤屈啊。”
众人原本都只是看热闹,倒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毕竟豫州遭灾并不是新近发生的事情,且朝廷前些日子就拨了钱粮。
可如今经容灼这么一提醒,众人顿时便有了吃瓜的思路。
喜欢看热闹的人向来都有一种共性,那就是很容易被带节奏,所以容灼这话一说出口,很快就在围观的人里传开了。
等话传了一圈再回来,已经有人编好了这人冤情的细节。
容灼看了一眼于景渡,他不知事情的具体安排,也不敢再瞎凑热闹,生怕弄巧成拙。于景渡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附在他耳边道:“等围观的人多了,他们的长官会出现,当众将人送去大理寺。”
也就是说眼前这一幕,就是先闹一闹,吸引一下路人的注意力。
这样围观的人多了,事情也好传开,再有人想捂住那就不容易了……
可是……容灼四处看了看,发觉围观的人虽然不少,但众人情绪却并不激烈。
所以他眼珠子一转,打算偷偷拱拱火……
“这守城的人不让他进去,莫不是受了谁的指使吧?”容灼状似随意道。
“对啊,既然人家是来告状的,直接送大理寺,还怕他跑了不成?”有人附和道。
在这种民与官的对峙中,老百姓天然会容易共情弱势的一方。
所以众人一听这话便觉得有道理,当即越看越觉得守城的士兵态度有问题。
“送他去大理寺!”
“对,送他去大理寺!”
人群中不断有人开口起哄。
就在这时,男人不知为何,情绪突然爆发,竟是当着众人的面一头撞在了城墙上。
容灼吓了一跳,心道这个托可真卖命,撞头的戏码都安排上了。
男人虽然没撞死,但额头却破了一块,显得更狼狈了。
众人见状情绪越发激动,一边起哄让守城的士兵送人去大理寺,一边愤慨不已。
他们的愤慨,则吸引了更多路人来围观。
事情越闹越起劲儿,到了后来城门口几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在这时于景渡安排好的人终于出场,顺水推舟命人将男人送去了大理寺。
容灼见状非说要跟着去看看,于是好多瞧热闹的闲人,便一道跟着去了大理寺。
守城的人押着一个人去大理寺并不算多新鲜的事儿,可后头还跟着一堆瞧热闹的,那场面就有点轰动了。
一路上,不住有人好奇打听。
容灼见人就说这人是来告御状的,于是他们人还没到大理寺呢,大半条街的人都知道了有个豫州人来京城告御状了。
与此同时,事情很快传到了太子耳朵里。
他在城门口也安插了人,为的就是将可疑的人堵住。
所以那边开始闹的时候,便有人来通知了太子。
不等太子做出反应,又有人来报,说人已经被送到了大理寺。
“废物。”太子怒道:“一个连路引都没有的人,也能让他去了大理寺?”
“殿下有所不知,当时城门口的人太多了。”探子道:“若是直接将人硬赶走,只怕会引起民愤。”
“好在只是在城门口闹了闹,要是闹到城里,想压也压不住了。”太子道。
“殿下……”探子苦着脸道:“押人的士兵后头跟了好些去大理寺看热闹的,如今只怕半个京城都知道有个豫州人来告御状的事情了。
太子闻言险些被气晕过去。
他那位好父皇素来在意民心,此事闹的这么大,只怕是不好收场了。
另一边。
容灼并未跟着人真的去大理寺,而是中途拉着于景渡开溜,进了茶馆。
他让于景渡掏银子雇了个说书先生,将城门口听到的事情添油加醋朝对方说了一遍。那说书先生功底深厚,收了银子当场就将事情编成了段子。
“今日就开始演吧,先说上三天。”容灼朝他道:“三日后效果若是好,我哥还要给你加钱!”
那说书先生一听当即高兴不已,毕竟本朝没有因言获罪一说,百姓可以随意议论这样的事情,所以他拿这种事情说故事,也不会担心有人来找他麻烦。
容灼连着找了三家生意好的茶馆,直到于景渡身上带的银子不够了,他才收手。
“你这都跟谁学的?”从茶馆出来之后,于景渡朝他问道。
“这不是我的老把戏吗?”容灼得意道:“你忘了我这纨绔的名头怎么来的?”
于景渡经他一提醒,才想起小纨绔当初第一天进寻欢楼,就挥金如土办了包年贵宾还把自己包了,由此纨绔的名头瞬间打响。这么说来,对方在这种事情上,倒是真的挺有天赋。
“这叫舆论营销。”容灼道:“事情闹大了,很快就能传到陛下耳朵里。”
届时,太子就算有心想干涉,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接下来去哪儿?”容灼问道:“出城吗?”
“不急。”于景渡道:“带你去见个人。”
容灼原本还颇为好奇,直到于景渡带着他进了容府,才反应过来于景渡带他见的竟是自己的父亲。
他们到了容府后,因为带着面具,并未被容府的门房认出来。
两人谎称是段父派来传话的,便被请了进去。
不多时,容父从衙门里回来了。
他见了容灼和于景渡后稍稍有些戒备,并未立刻相信两人编出来的身份。
直到容灼摘下易容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小灼?你不是去祁州了吗?”容父大惊,“你娘和你舅舅他们呢?”
“爹,我们那日出了城就遇到了刺客。”容灼草草将先前发生的事情都朝他说了一遍。
容父闻言面色苍白,震惊得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你娘还好吧?”容父问道。
“藏起来了,现在很安全。”容灼道。
容父冷静了半晌,转头看向一旁的于景渡,神情十分戒备。
“爹,就是他救了我们。”容灼道:“要不是他帮忙,你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我和我娘了。”
容父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寝食难安,最怕的就是听到妻小不好的消息。
可他没想到,两人竟然出了城就遭了暗算。
虽然如今得知众人都平安,可他依旧忍不住后怕。
“我给你的信呢?”容父问道。
“爹,此事我都知道了。”容灼道:“今日我们来找你,是想让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