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川啧啧称奇：“什么样的仿制手法能连时间都给仿了？”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云时看着检测报告低喃着，可不应该呀，那铜壶分明就是个假的！
“不会，”陆寒川断然否定，倒比云时还坚定几分，他把铜壶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有的时候经验比机器更靠谱，也不知这铜壶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骗过了机器。”
陆寒川的一句话提醒了云时，他一把拿过陆寒川手里的铜壶甩手就往地上砸。
陆寒川虽然有些惊讶于云时的举动，却也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任由铜壶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铜壶在地上弹了一下，又滚了好几圈，落下了不少碎屑，但壶身倒是完好无损。
云时附身捡起了铜壶，轻笑一声：“这春秋时期的青铜壶，有些过分坚韧了呀。”
这么一砸，就算是对文物修复并不算了解的陆寒川也看出了不对。
往日里做检测，哪次不是小心翼翼的那些文物修复师还根本不给检测人员触碰的机会，取样都得由他们那些「专业人士」来，生怕磕了碰了。
文物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是比薄冰还易碎。
这个印象倒没什么错，哪怕是青铜器，经过这么长远的历史，也早已因锈蚀变得脆弱不堪。
按云时那力道去砸，少说也得四分五裂才对，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只掉了一些锈屑？
“在对青铜器进行取样鉴定时，为了保证文物损伤的最小化，通常是从器物底部的铸缝处刮下一些范土进行检测分析，而这只青铜壶，怕是只有底部的这些范土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造假的人将真的范土填到了壶底的缝隙里？”
“不错，”云时点点头，“说实话这只青铜壶的造假工艺很粗糙，只能骗骗对文物不熟悉的人，偏偏熟悉它的人就是造假的人，哪怕你们要对着壶进行检测，也要由文物修复师上手，只要当着你们的面挑下这些货真价实的样品，轻轻松松就能过关。”
“真是简单到讽刺的手段。”
“古蓝星时期有些文物是可以私家收藏的，在古玩市场中假货常有，考验的就是人的眼力，其中有一种造假方式连经验丰富的人都会不小心着了道，就是用的这样半真半假。
比如真的壶盖配上假的壶身，如果壶身的造假工艺高超，又有真壶盖打掩护，真真假假，一下就晃了眼迷了心。”
“那也至少有个真壶盖啊，”陆寒川捻起壶底的碎屑，“这算什么？”
“嗯……”云时认真的思索，“历史的证明。”
“呃……”云时忍笑拍了拍陆寒川的肩：“悠着点，你手上的可是历经万年的尘埃。”
陆寒川没忍住一笑，手上一抖碎屑就掉落到了地上。
“噗嗤。”云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寒川无奈地耸了耸肩：“尘归尘土归土，挺好的，至于历史的证明，还是交给至少能看得清握得住的家伙们吧。”
他将铜壶收了起来：“这件事情我会追查下去的，只是暂时不能宣扬。”
云时收起笑意，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
这时，光脑传来了一声提示音，点开一看，是有组员上交修复计划书了。
“我还有工作，先回文修组了。”
“下了班我去接你。”
云时一面走回文修组，一面打开了文件，标题立马吸引了他的注意——《缂丝三世佛唐卡》修复计划书。
缂丝？看来这是要给他出难题了啊。
云时脚步一顿，转身先去了一趟库房，随后才回到了文修组的办公室。
一进屋，织物组的罗素莉莲就款款站起了身，迎了上来：“组长，我的修复计划刚刚已经上交了，不知道是否能够通过？”
她的神色自然，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显而易见的挑衅，就像是同事之间最正常的对话，单纯的讨论着工作。
如果不是云时猜到了她的小心思，恐怕会以为这就是一个认真积极的组员。
“我看过你的修复计划书了，非常完整详细，各个细节也都有考虑到。”
罗素莉莲微微抬起头，露出矜骄的浅笑。
“不过，”云时话锋一转，“这个修复计划书恐怕暂时无法实施。”
听到这话，罗素莉莲的脸上不见惊讶也不见愤怒，倒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缂丝，据我所知，就算是擅长织造技艺的周家，也没有这种材料。”
“真是遗憾，”罗素莉莲轻叹一声，“云组长之前说所有材料工具由文宣部负责准备，我本想着文宣部毕竟是星联政府部门，资源肯定比我们广多了。
说不定能找到些像云组长这样的隐士高人来做出这些失传的材料，忍不住就期待着修复一些从前无法修复的珍品，唉，看来是我多想了。”
叹完气，罗素莉莲又连忙解释道：“云组长不要误会，我绝没有为难你的意思，文物修复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这些文物修复师是最有体会的，既然这《缂丝三世佛唐卡》暂时无法修缮，我就去库房重新选一个。”
说着她便走回了自己的操作台前，将《缂丝三世佛唐卡》收了起来，抬脚就要前往库房。
“用不着这么麻烦，”云时将人拦下，“就放在咱们工作室的储藏间里吧，这储藏间本就是给我们暂时存放文物用的，免得我们来来回回的去库房。”
“可这唐卡又修不了……”
“只是暂时，修不了。”
看到云时脸上镇定自若的神情，罗素莉莲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早就被看透了。
第44章
线索
不敢修
“云组长的意思是,能找来这缂丝材料？”
“嗯。”
云时答得轻巧，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回答给罗素莉莲以及其他暗戳戳围观的组员们心里带来多少的惊涛骇浪。
“不过就算能找来材料,也需要一点时间,所以这唐卡就暂时放进储藏间里，这段时间，请你先修复这件灵鹫纹锦袍，可以吗？”
云时将先前从库房中取来的装着灵鹫纹锦袍的木盒放到操作台上打开：“根据你的修复计划书,我想以你的能力,足够修复这件锦袍了。”
还没等罗素莉莲说话,081就在脑海中嚷嚷了起来：“宿主,这是你的任……”
“你先安静。”
云时一句话让081消停了下来。
罗素莉莲看着盒子里的锦袍，微笑着收了下来：“当然可以,稍后我就针对这锦袍出一份新的修复计划书给组长。”
“不用着急，”云时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点了,大家收拾收拾，可以下班了。”
组员们互相看了看,显得有些惊讶。
“组长,工作还没有完成,就下班吗？”罗素莉莲犹疑着向云时确认。
云时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文物修复工作不比其他，一件文物的修复短的三五天长的一两年都有,急不来，而且工作时最需要充足的精力去全神贯注，所以大家到点就走不用加班。”
他环视一圈,看到组员们努力遮掩的神色下露出的些许惊喜,这让云时感到有些奇怪。
文物修复师不是高高在上的吗？这些世家的精英们怎么会为了一个准时下班这么高兴？
压下心中的疑惑,云时微微提高了嗓音加重了语气提醒道：“不加班是为了更高质量的工作,希望经过大家的手，这些文物能重现旧貌。”
“这是自然，”罗素莉莲笑着答道，“大家都是文物修复师，初衷自然都是一样的。”
“笃笃。”
两声敲门声响起，转头就看到陆寒川站在门边。
“怎么都还在呢？云组长压榨你们了？”
罗素莉莲调侃道：“那陆部长是要来帮我们撑腰吗？”
陆寒川摸了摸鼻子：“这……我可以帮你们说点好话。”
“看来我们组长在部里的地位是比陆部长还要高啊，那我们文修组在部里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罗素莉莲娇笑着往四周看了看，引着众人一齐起哄。
陆寒川眉头一挑，半真半假的玩笑道：“各位可都是文物修复师啊！可不是该横着走嘛。我这得了一个云组长就已经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现在又有了各位的帮助，真是睡觉都能乐出声了。”
罗素莉莲一噎，心里憋气到暗骂。
这个陆寒川，分明是在讽刺他们，可偏偏话说的漂亮让人挑不出错，让人憋屈得紧。
罗素莉莲深吸口气，继续扬起了笑容：“陆部长说笑了，您来这是找云组长的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拎起自己精致的小包，和云时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工作室，其余组员也跟随着陆续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走干净了，陆寒川才走到云时身边说：“看来这蒋向文一走，罗素莉莲就成他们的领头人了，她有为难你吗？”
“还行，就是明天得去一趟周家。”
见云时没有多说，陆寒川心知他可以自己解决，也就没有多问，只说：“我明天陪你去。”
云时收拾着东西，想起了方才压下的疑惑，好奇问道：“我刚刚说不用加班的时候感觉他们好像很开心，我还以为对这些少爷小姐们来说上班已经是勉强他们了，加班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可为什么他们的反应却像是得了什么惊喜一样？”
陆寒川嗤笑一声：“这我还真知道一些，据说这世家的文物修复师的规矩特多，想要拜师当文物修复师几乎就是给师父又当徒弟又当仆人的。
不但要干端茶递水这些杂活儿，分到手上的文修任务更是有时间限制，不完成是要受罚的，而这时间大多很苛刻。
毕竟亟待修复的文物很多，所以他们经常是加班加点，你说不用加班，他们自然开心。”
“啊，”云时忍不住感慨，“这当世家人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可不是嘛，规矩多着呢。”
陪着云时收拾了东西，又对工作室进行了最后的检查，两人并肩离开了文宣部。
一出大门，云时便看到前面落着陆寒川的飞艇。
他们的住处离文宣部很近，走路就能到，平时是用不上飞艇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云时一边上飞艇一边问。
“去随园小宴，卓子晋说他研究出了几道随园食单上的新菜，请咱俩过去尝尝。”接着，陆寒川压低了些声音，轻声说，“顺便也问问，那铜壶的事。”
云时心中了然，看来那只「齐候壶」是从卓家来的了。
应该是陆寒川和卓子晋事先打了招呼，随着陆寒川走进包间时，屋里已经备好了一桌的饭菜，而卓子晋正端着最后一道烧小猪走了过来，一路上飘香四溢，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上桌，卓子晋就拿起小刀为云时片了一碟最鲜嫩的肉：“快尝尝，我试了好多次，这次可是用的最合适的火候和最适量的调料，味道一定好！”
说完又给自己片了一碟，最后把小刀扔在了陆寒川递出的碟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