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朦胧,室内幔帘轻垂。
坐在床边,莫希垂眸凝着绣鞋。像偷糖吃被抓的小孩,有点不知所措。她可是有原则的人,怎么能上演女追男的戏码?!
郁闷!
萧启煊亲她,是行使夫权,那自己想轻薄他,算怎么回事?
正纠结着,疲倦却悄然涌上心头,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参,参见王爷。”青荷端着装满已凉饭菜木盘的手,不由轻颤。
萧启煊清冷地眸光扫过托盘,墨眉微蹙:“王妃没吃?”
“回王爷,王妃已经睡下了。”
“你下去。”
她斜靠在床边,安静地睡着了。萧启煊失笑,这小女人!
梦里,似乎有人抱起自己,动作轻缓温柔,是谁?想看清来人的脸,他却转身。抓住他!
坐在床边,俊眸落向牢牢抓住自己食指的小手,萧启煊心神微荡。
枕边安睡的人儿,不安地咂着嘴,似乎嘟哝了两声,却听不真切。秀气面庞,蝶翼般的长睫轻微地颤动。
眯眸睨视,萧启煊察觉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微启的红唇上。暗动的情潮,奇异升起,对着她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
床上人翻了身,他警剔,欲起身,却发现手还被握着。熟睡的女子,顺手将他胳膊抱在怀中,樱桃小嘴又动了动。
该死,她分明是在诱惑!
眸色逐渐变深,再回神,他的唇已覆上她的。从不曾如此细细浅尝,竟不知她的味道,这般美好。
唇角弧度清浅,笑中,竟带了丝暖意。
幸好,你已是本王的妻!心头洋溢着愉快,同时又带着一抹心疼。
深眸眯起,思绪似乎飘远。何时对她有这样的感觉,是她在万花苑抚琴,还是她在榕树上躲药,亦或是更早?
杨婉儿,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杨婉儿,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花昊彦坐在别院内的书房中,凝视着案几上的画,发出同样的疑问。
画中之人,清丽淡雅,惬意地坐于竹案旁,神情悠然,双手至于案上,拨弄琴弦。赏画者似乎能听见那时而铿锵,时而悠扬,时而畅快的乐曲。画上女子,不正是万花宛中抚琴的莫希?
她,能动能静,聪慧而狡黠,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造出如此奇特的女子?
正沉思,书房的门被敲响。
花昊彦卷好画,将其立于案几旁的彩釉瓷瓶中,这才悠悠开口:“进来。”
“少主。”来人是龙凤绸庄的掌柜曾右和。
“何事?”花昊彦知道此人遇事冷静,处事周圆老练,若不是遇到棘手之事,决不会来打扰他。
“前些时候,龙凤绸庄对面开了家源泰绸庄,原本属下并未留心。岂知他们从前日起,为拉客源竟将布价一降再降,如今在我店中买一匹布的价,可在他店中买三匹。是以近日绸的顾客一少再少,不少人图着便宜去光顾对面。”
“所以你来请示,要不要降布价?”一语道破他此行目的。
龙凤绸庄,是花家在京都华州开的第一家绸庄。想不到刚站稳脚却杀出这么个竞争对手,分明是有人恶意联手,想搞垮他。
“还请少主明示。”曾右和暗叹他的精明。
“半文钱都不降。”凤目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楚城花绸,天下倾售’,相信这话曾掌柜也略有耳闻吧。”
“少主说笑了。只要是懂丝绸的人,谁未听过花家绸缎?属下身为花家掌柜又焉能不知?”
“曾掌柜可知丝绸如何制得?”
这问题,自然难不倒经营丝绸生意近三十年的曾右和。他缓缓道来:“丝绸制作过程,算得上繁锁。首先选出上好生蚕丝,经过并丝和拈丝后,再进行生织或熟织,染色、印花和整理六道工序。花氏丝绸都是熟织,虽成本更高,产出的丝绸色泽质量更佳。”在此人面前说这些,不过是班门弄斧,他便简而言之。
“那曾掌柜觉得,一匹丝绸从生产到售出需要多少人经手,需要多少成本?”花昊彦食指轻轻扣着案几,继续问道。
“从选蚕丝到售出,一匹丝绸至少经一十二人之手,成本每匹不等,就普通的提花素罗,每匹要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在醉茗轩却只能换得半壶竹叶青。”烛光跳跃,照着他如玉般的俊颜,让人恍惚。
他浅饮一口淡茶,继续道,“哪个绸庄没有近百号人要吃饭,养家?既敢降价至此,想必这些对他们已然不是问题。花家的丝绸从不曾有任何瑕疵,况且还有多少人等工钱过日子。曾掌柜你说这绸价,降得降不得?”
“属下明白。”短短几句话,已说得曾右和心服口服。
花家绸庄从不曾拖欠,克扣半文工钱,更没出现过半匹劣质丝绸。这不也是无人不晓的事实?当时决定为花家做事,不正因为这点吗?曾右和啊曾右和,你今日又何故多此一问呢!
点点烛光辉映,狭长的黑眸中,折射出睿智。这是怎样的少年,竟能将优雅与邪魅发挥到极致。
有子如此,花家绸庄必将日升月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