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脂水泉涌而出的那一日,吉特就带着秦娇娇在旁边看着。
他素来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脸上,难得的控制不住激动,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
那一刻,吉特多希望师父能够看见,他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从未见过这般泉涌的石脂水,若师父见到了,一定会很开心。
“伯伯你是不是想哭?这个给你。”
吉特低头,秦娇娇手里高高举着一方帕子,特别大方:“这是新的,我没用过。”
吉特酸楚的眼眶瞬间就不酸了,瓮声瓮气道,“谁想哭?”
“没事,我不笑话你,娘说哭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儿,不过也不能哭太久,会变丑的。”
听出秦娇娇语气里的担心,吉特是一点惆怅都没有,轻轻瞪了她一眼,“别分心好好看,往后等你学成了,也能找到这样规模的石脂水,不过你如今只学了皮毛,要学的还多着呢。”
“哦。”
见他好像又不要哭了,秦娇娇乖乖地把帕子收回去。
“这么多石脂水,能用来做什么呢?”
吉特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个,就要看永宁王想用它们来做什么了……”
战无不胜的国朝战神,坐拥可发挥巨大作用的猛火油,可能任何事对他来说都是可以做到的吧?
到时候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石脂水的出现,总是会伴随着纷争和贪念,这么多石脂水,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境况,他拭目以待。
秦娇娇看了看天色,“伯伯,我该去吴伯伯那儿了,他们说今儿要带我玩儿木鹊呢。”
她口中的吴伯伯吉特是知道的,是岛上一众匠人之一,说是有极佳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堪称鬼斧神工。
但吉特是不信的,觉得是夸大了蒙骗小孩子的玩意,这会儿居然还跟自己抢娇娇,那怎么成,虽然没有正式拜师,可吉特心里是已经将秦娇娇当做徒弟看待的。
“木鹊有什么好玩的,一会儿我给你看看这石脂水是如何取出来的,一定比什么木鹊有意思得多。”
秦娇娇摇头,“不行,我答应了吴伯伯的,木鹊可好玩了,能飞起来呢。”
“都是骗你们这些小孩子的,行,那我也跟着一块儿过去看看。”
吉特心里不屑,却也不想打击秦娇娇的兴致,娇娇是个聪明的孩子,等自己告诉她玩意有多简陋愚蠢,她一定就会明白了。
吴千尺是投靠秦戈的匠人之一,也是其中手艺超群的匠人,他跟其他匠人做出来的三弓床弩经过他们的改造威力大涨,操练的时候能将靶子全都给打穿。
吴千尺特别喜欢秦娇娇,小丫头嘴甜又懂礼貌,关键是聪明!
她不像别的孩子只是凑个热闹啥也听不懂,她真能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这一帮匠人都没家没口,便对秦娇娇特别稀罕,各显神通就盼着她去找他们玩。
吉特的出现让这帮家伙一个个生出了危机感,之前脏了吧唧,如今虽然弄得人模人样,可据说脾气还是差得很,他们的娇娇小乖乖怎么会愿意跟着那种人学什么乱七八糟的?
于是吴千尺跟大家一合计,都要把拿手的本事拿出来,娇娇果然很感兴趣,今儿他就打算用木鹊逗娇娇开心。
结果没想到吉特跟着娇娇一块儿来了,吴千尺碍于娇娇在没翻脸,但看向吉特的眼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当他不存在。
“娇娇来,伯伯给你留了点心,都是今儿灶房刚做的,热乎着呢。”
一群人围着娇娇打转,看得吉特在心里冷哼,这可是自己的徒弟,他们乱献什么殷情。
吉特神情高傲地站在旁边,有种自己是正牌师傅其他都是渣渣的凌然,那气势,吴千尺拳头都要看硬了。
这种莫名又看不见的对立,一直持续到吴千尺拿出他做好的木鹊,当着吉特的面放飞升空,久久不落。
“按道理来说,应当能三日不落,只是这只还远不能达到,不过吴伯伯往后定能做出那样的东西来,小娇娇,这可有意思?”
秦娇娇仰头看着在她头顶打转的木鹊,眼里俱是欢喜,小孩子最喜欢这样的玩具。
待吴千尺将木鹊收回,秦娇娇身边蹲了一个大大的身影,吉特盯着那木鹊繁琐复杂的结构,声音嗡嗡道,“你这木鹊确实精巧,若是能减少机关间磨损,怕是能飞得更久一些。”
吴千尺嗤笑一声,“你懂什么?我已是将磨损减至最低。”
“还不够,我有个法子,能让磨损可忽略不计。”
石脂水可涂在车轮轮轴处,能大大增加润滑度,减少磨损,且吉特一直有一种想法,他觉得石脂水可燃,且不畏水,这般与俗物不同的特性,应当能有更大的用处才对。
原本他只是想想,如今见着吴千尺的手艺,他忽然觉得,兴许这样的想法,真的能被一些脑子灵活的人给琢磨出来!
他立刻让人去取了一些石脂水来,匠人们对此也略有耳闻,听吉特这么一说,一个个也都生出了些兴趣,他们最是喜欢捣鼓新鲜玩意。
从那日之后,吉特便与匠人们慢慢混熟,他对石脂水的了解再加上匠人脑子里千奇百怪的想法,总是能有奇特的灵感,尽管花了时间去证明可能他们的想法太天真,屡试屡败,但他们乐此不疲。
秦娇娇跟在其中也玩得不亦乐乎,一边跟吉特继续学石脂水,一边又跟着吴伯伯等人学一些简单的机关术,还亲手做了几个小玩意送给沈鸾和秦如霁,也因此在秦如霁心里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可把她高兴坏了。
……
石脂水大量取得,沈鸾的想法也开始筹备。
她找来会做石烛的人,然后从镇上雇了人,开了个作坊,做好之后便让铺子拿去售卖,价格比寻常的蜡烛贵不了多少,但特别经用,算下来是要比蜡烛便宜许多。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买,这也算是个新鲜物,大家心里没个底,没人敢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