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的人一个个被扭送出来, 戴着手铐纷纷送上车。
巡逻队和警察的人站在门口,看着偌大的车间里竟然被血水填满, 走进去双脚瞬间就被淹没, 还有旁边胡乱堆起来的动物尸体,一眼扫过去,里面不少都是濒危保护动物。
桌子上还有刚刚剥下的兽皮, 开膛破肚的动物似乎还有一点意识, 睁大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在求助。
触目惊心!
看到自己每天巡逻守护的动物, 此时被这样对待, 几个巡逻队的成员忍不住红了眼, 走出来看见被戴上手铐的查理, 忍无可忍冲了上来。
“你还有人性吗?!”
嘭——
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眼前这个人, 就是近几年来, 全球最大的地下野生动物贩售商,死在他手上的动物数不胜数。
不只是那些动物,还有这么多年来, 在保护区和盗猎者发生枪斗时, 死去的那些伙伴们, 那些把生命燃烧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查理被这一拳打得踉跄了几步, 摔在地上, 其他人还想扑上去, 被几个警察拉住。
巡逻队几个人红着眼, 忍不住哭喊起来:
“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
查理躺在地上,却像是没有一点反应,无动于衷。
他的地下产业刚刚开始的时候, 就是自己亲手动刀剥皮拆骨, 猎杀动物,在遇到巡逻队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打死过人,死在他手中的生灵千千万万,早就已经习惯了,就算是人命,也在他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反而笑起来。
“都是一群没有思想的低等动物,有什么好心疼的?人才是世界的主宰,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死几只动物,就跟死了妈似的。”
他这一番话,让旁边的警察都黑了脸,直接把人拽过来。
“没有思想?别忘了今天你会被戴上手铐,被我们抓住,全靠你口中没有思想的低等动物,你又怎么说?”
这时,姜喜月带着狮子走过来。
光线明暗交接处,兽类竖瞳的冰冷视线落在他身上。
查理咬紧牙。
他这一辈子,只在这头狮子身上栽过跟头。
几个月前他被狮子咬伤。
没想到现在,这头狮子会成为把他送进监狱的的原因。
此时的查理再无之前的意气风发,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狼狈不已。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杀了这头狮子!”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闻言,狮子目光一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姜喜月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慰,看着被带上手铐的查理:“所有生命都需要被尊敬和爱护,没有人可以漠视生命和任意践踏生命,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是一样。”
“走!”
几个警察直接将人推上车。
另一边,唐艳正在不断挣扎着,怎么也不肯上车。
“放开我!我不知道查理做的这些事情,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把狮子送过来而已,我也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我也是被骗了!”
她脸上煞白,着急道:“我可是保护之家的管理,我几十年都在保护西里比亚,你们抓我干什么?放开我!”
警察皱着眉:“唐艳,你利用保护之家管理的身份,和盗猎者勾结,联和捕杀保护区濒危动物,包庇他们在保护区设置捕网,甚至将基地救助的野生动物主动送到屠宰场,你还意思说自己在保护西里比亚?除此之外,你还涉嫌一起谋杀案,现在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谋杀?我没有!我没有杀过人!我杀谁了?!”她连忙辩解。
“琼。”
姜喜月开口,微凉的声音穿过黑暗传来。
听见这个名字,唐艳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琼……琼她不是自杀的吗?尸体都还没有找到……”
“我们早就已经找到尸体了。”姜喜月看着她慌乱的神色,沉声道:“她是被人勒死的,尸体就埋在保护区的树林下,你也参与了吧?”
唐艳浑身发抖,低着头,避开姜喜月的视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姜喜月慢慢攥紧拳。“琼跟你共事三年,这几年一直任劳任怨,忍着病痛在保护之家工作,你却下手杀她!”
唐艳慌得不断摇头。
“我也不想的!谁让她听见了,她都听见了!要是她说出去的话,我以后怎么办?我赚的那些钱都会没有了……”
姜喜月皱起眉,看着他的视线中满是厌恶。
“所以你就借助职务之便,这么多年来一直和盗猎者勾结,利用濒危动物赚钱?”
“难道你不想赚钱?你不想成为人上人?”唐艳反而抬起头来,反问她:“世界上有你姑父一个傻子就够了,明明大好的机会却不把握,非要在这里过苦日子。我如果不那么做,拿什么来买东西?花什么?用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能理解?”
姜喜月摇了摇头。
“我不理解,我也不想理解。我不想理解你用践踏法律的方式来赚钱,也不想理解你漠视生命,更不想理解你道貌岸然,为了利益连自己的朋友都杀害。”
“不对。”
姜喜月改口,道:“在你眼里,只有钱才是朋友吧?你或许想不到,在你眼中一文不值的动物,却带我找到了琼的尸体,同时也带我找到了你们的老巢,你就带着你的钱,去监狱里享用吧。”
唐艳神色灰败,双眼无神,被几个警察推上了车,没有一点反应。
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被带走,巡逻队长走过来。
“警方已经派人去保护之家抓捕白娅了,明天就会发布公告。”
姜喜月微微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车间里地狱一般画面,咬牙收回了视线。
身边的狮子立即凑上前,蹭着她的手背。
姜喜月心头一软,低头朝它笑了笑。
“我们也回去吧。”
第二天,全球最大的地下黑市盗猎案拉开序幕,最大的野生动物贩售商被捕,同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以他为线索,世界警方通力合作,顺藤摸瓜,一场空前盛大的抓捕同时展开。
短短几天,警方就在全球各大保护区抓到了上百个盗猎者和驻扎在保护区附近的屠宰基地。
震惊世界!
谁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上演灯下黑,就把屠杀濒危动物的场地设置在保护区旁边。
而每年为了保护濒危动物,多少志愿者和巡逻队成员把生命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一时间,全球呼声高昂,力要将所有盗猎组织都连根拔起!
在如此大的关注度下,很快,各国联合出台新的抓捕计划,成立专案组,从特殊渠道开始调查。
越是往下深挖,大家才发现,之前他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那些堆成山的象牙和犀牛角,还有悬挂满几个大型仓库的动物标本,才刚公布,就震惊世人。
在如此高强度的调查下,庞大的地下黑市瞬间垮塌,无数人开始卷铺盖跑路,但还没等跑出去,就被早就等在门外的警察抓住,直接扭送警局。
所有人大声叫好。
而引出这一系列搜查的起点——姜喜月,也再次走入大家的视野,被人人称颂。
如果没有她,谁会想到这些盗猎组织竟然如此猖狂。
就在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时候,姜喜月却没有半点喜悦。
琼的尸体和真正死因终于能公布,她站在葬礼上,身边站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他们自发来到这里,悼念琼,也同时悼念在长达几十年的防卫战中,同盗猎组织对抗的战友和同事。
“我刚从警局那边过来。”
一听说出事就马上赶回来的潘西一身黑衣,神色凝重道:“虽然动手的人是查理,但唐艳和白娅都参与了,就是共犯,还有她们这么年干的勾当……”
说到这儿,他咬紧牙,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真是一群畜生!”
他转过头来,询问道:“你还要继续留在这儿吗?”
姜喜月转头看来。
“你让我离开?”
潘西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失望,道:“这片土地已经变了,你知道为什么那些盗猎者会这么嚣张吗?警方在很多人保护区都发现了管理和志愿者同盗猎者勾结的案子。”
他的视线移向远方,看向远处的草原。
不少动物正在悠闲地走来走去,看似宁静美好,但早已和以前不同了。
或者说,这里早就已经变了。
现在只不过是把那块遮羞布扯开了而已。
“就算有再多的志愿者来工作有能怎么样?救治好一只动物,或许只是延迟了它们死亡的时间,最后可能还会被偷偷送去黑市,或许送他们走的那个人就是你身边的朋友和同事,我们救治的速度,怎么比得上他们杀戮的速度?”
曾经他也曾踌躇满志,也曾想在这里燃烧生命。
但是经过这次的事,潘西已经对这里彻底失望了。
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黑暗,潜藏在地下,没有被挖出来?
他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你回去吧,不要成为第二个琼,不要再让你的父母担心了。”
潘西的视线落在琼的几个家人身上。
他们正在相拥痛哭,为无辜死去的琼伤心,也在痛苦自己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琼没有选择留在家人身边,而是来到了这里。
她是否为自己这个决定后悔过?
姜喜月的视线落在那些站在另一边的志愿者身上。
他们脸上也同样充满悲伤。
这些人没有被邀请,却是从世界各地自发来到这里的。
姜喜月看着他们,缓缓道:“我想继续留在这儿。”
潘西一惊。
“为什么?这里不值得你留下,我现在已经成为《自然》杂志的主编,我们可以一起合作,通过杂志宣传,一样可以呼吁大家保护动物,这样不好吗?现在很多人都在逃离,他们已经看到了保护区的黑暗,谁也不愿意留在这儿,你为什么偏偏还要飞蛾扑火?”
“这里确实一片黑暗……”
姜喜月脑海中浮现出那天闯入车间时,淹没脚背的血水,堆成小山一样的动物尸体,那里是人间地狱,彻底将世界的灯光熄灭。
本来希望的光被人丢在地上,用脚碾碎,一点星光也不剩。
“我想留在这里,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姜喜月缓缓说完,转头对潘西笑了笑,道:“鲁迅先生说过的话,大抵就是这个道理吧?”
更何况……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那些志愿者身上。
并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光亮。
眼前不就有一些散落的星光吗?
就连已经死去的琼,也是一抹光。
潘西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不必明白。”姜喜月道:“人各有志,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我在这里,你在杂志社,只要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往前走就足够了。”
黑暗总不会永远笼罩世界,总有一天会被驱散的。
葬礼结束,按照琼的意愿,她的骨灰被留在了西里比亚草原上,保护着这片土地。
琼的家人离开时,姜喜月把她留在的遗物都整理好送了过去。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琼坐在地上,面向阳光,笑容满面。
身边是几头她救助的草原鹿,耳朵上印着保护之家的蓝色印章,小鹿低下头,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这头鹿姜喜月认识。
就是它带自己去找到了琼的尸体。
它记得的。
一直都记得。
看到照片中的琼,几人再次红了眼眶。
琼的女儿哭着道:“我妈最后给我发的一条短信里说,她不后悔,永远不后悔留在这儿。”
这就是她的答案。
潘西虽然始终不明白姜喜月,却没有阻挠。
在离开前,最后劝道:“就算你想要留在这儿,可你想过你父母吗?他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年纪大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他们放心得下吗?我记得你之前过来的之后,只是想在这儿住几天调整心情吧?你……最好和他们商量商量。”
将人送上飞机之后,姜喜月回到保护之家。
本来热闹的地方,此时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潘西的这个问题,很早以前她就开始思索。
在刚到这里的三天时间中,姜喜月觉得自己肯定会走,回到那个让自己痛苦的钢铁森林,在那里和普通人一样生活一辈子。
在狮子带着她冲出保护之家,风声从耳边吹过的时候,这个念头她也没有动摇过。
自己不属于这里。
就算是之后帮助动物逃出捕网陷阱的时候,姜喜月也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这里的过客而已,等到一切尘埃落地,她还是会离开。
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舍不得狮子和小象,同样舍不得生活在这里的其他动物。
放不下这个牵绊,就算回去也是痛苦。
犹豫了很久,姜喜月拿出手机,拨通了父母的电话。
“月月?”
姜父的声音很快传来,担忧道:“我们已经看新闻了,你没事吧?我们还以为哪里不错,没想到你姑姑竟然……”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不在那儿了,那边太危险,我听说现在很多逃走的盗猎者都把你视作眼中钉……你还是赶快回来的好,回来我们给你做好吃的,多休息一段时间。”
背景中传来姜母抬高的声音:“快回来吧,月月,我们都想你了,等回来以后你要是不想工作,咱们就不工作,好不好?”
隔着电话,姜喜月心头一酸。
犹豫了。
潘西说的对,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
远处,一头鬼鬼祟祟的小象从墙后面探出鼻子,在地上摸索着,偷偷摸摸走出来,一看见正在打电话的姜喜月,马上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身后跟着一头漂亮健壮的狮子,阳光下的鬃毛流动着金色的光泽。
它们迅速走过来,坐在门口,安静地等待着。
姜喜月听着电话中父母的劝说,慢慢湿了眼眶。
“爸,妈,对不起。”
刚开始,电话那头的两人立即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姜父询问道:“你要留在西里比亚吗?”
“我想留在这里。”
电话中再次陷入漫长的安静中。
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传来一个声音。
“月月,你现在开心吗?”
姜喜月眼泪决堤,迅速擦干净。
“开心。”
两人松了一口气,反而笑起来。“那你还犹豫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孩子,不用顾忌我们。”
他们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个结果。
看着姜喜月从最开始的不情愿,到后来的妥协和沉迷,最后话语中都是关于西里比亚的事,他们就已经想到了。
自己养大的女儿,他们再了解不过。
舍不得。
可想到姜喜月离开前的样子,要是强行让她回来的话,或许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既然这样,那就去做吧。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自己开心,不要留下遗憾。
姜喜月站在原地,泪水从眼眶滚滚落下,嗓子干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而是姜母道:“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打算,你不用担心,再说了,我们也才五十多,身体好着呢,出不了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知道了吗?月月,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委屈自己,你只要做到这点,爸爸和妈妈就放心了。”
“好。”
姜喜月哑着声音答应。
挂断电话,转头朝门外看去。
小象见她终于打完电话,兴冲冲地跑进来,卷着长鼻子,献宝似的递过来一个苹果。
抬头看到她满脸泪痕,疑惑地看了一会儿,才伸出长鼻子,轻轻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放在嘴巴嘬了嘬。
狮子靠近了一些,在姜喜月的手背上蹭来蹭去,似乎在安慰她。
“没事,没事……以后我陪着你们。”
偌大的保护之家,只剩下姜喜月一人。
经过之前的事件之后,保护之家已经变得臭名昭著,没有人再敢到这里做志愿者,就连外界的捐赠也停止了。
谁也不想自己的金钱和精力白费。
姜喜月留在保护之家,继续照顾之前救助的动物,忙得不可开交。
还好有狮子在,那些动物不敢捣乱,每次都乖乖配合,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有巡逻队的人会帮忙。
又过了一个月,不少动物陆陆续续出院。
看着逐渐空下来的保护之家,只剩下自己和一头狮子、一头小象,姜喜月一直没有离开。
只是,虽然她可以一直工作,但如果一直没有资金投入,保护之家将很难继续运转下去。
直到一天,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月月,我听说了西里比亚的事!真是太可怕了,抱歉,我现在才看到,之前我们一直在中东旅游。”
温甜的电话突然打开。
小说中的女主角,在此之前,她已经和男主角和好如初,正在全世界旅游。
姜喜月因为在她落魄的期间曾经帮助过她,从而进入了男主角的公司工作,只是因为没有暴露身份,在公司中遭到不公正待遇,姜喜月偷偷辞了职,没有告诉她。
“没关系。”姜喜月笑道:“你们旅游开心吗?”
“还行,我问过我老公了,他明明知道,竟然不肯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温甜愤愤不平。
“你什么时候回来?回去我就把那几个欺负你的人开除了!以后我罩着你,绝对不会再发生那种事的。”
姜喜月却道:“不用了,我准备继续留在这儿西里比亚工作。”
温甜一愣。
“你要留在那边继续当志愿者?”
“对。”姜喜月语气坚定。
闻言,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温甜才道:“我刚才和我老公商量过了,我们也想成立一个基金会,以西里比亚的保护区为起点,最好能在世界每一个保护区都建立起保护动物的组织。月月,你能来当基金会的会长吗?”
姜喜月一愣。
虽然她没有和温甜的老公见过面,但也知道对方绝对不是那种愿意付出大量资金来做慈善事业的人,看来温甜肯定求了他很久。
温甜继续道:“我看过你的新闻,觉得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我老公太忙了,肯定照顾不过来,他不愿意让我离开,你如果要留在西里比亚,那刚好可以跟我们对接。月月,你愿意吗?”
姜喜月深吸一口气。
“愿意。”
保护之家现在没有人看好,失去了资金链,失去了工作的员工,根本维持不下去。
如果有温甜夫妻的帮助,肯定能重新再站起来。
“那就好。”温甜松了一口气,高兴道:“既然这样,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了,细节你们去商量吧,要是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我肯定帮忙。”
“谢谢,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挂断电话,姜喜月长长松了一口气,高兴地摸了摸狮子的脑袋。
“事情解决了。”
狮子回应了一声,长长的尾巴圈住姜喜月的手腕,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大脑袋更是在她身上蹭了蹭。
自从那天让它配合,假装中麻醉,潜入查理的车间基地之后,它就总是这样。
肩膀上那针,明明只是营养针而已,巡逻队长也明确表示过,绝对不会疼。
可这头威武强壮的狮子却总是拉着姜喜月的手,委屈巴巴地让她揉。
“都已经一个多月了,还会疼?”
狮子蹭了蹭她,要是不揉揉就不肯走。
姜喜月只能顺着它的动作。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姜母发来消息:
【我和你爸商量过了,等下个月,就收拾东西去西里比亚找你,给你帮忙,现在正在努力背签证必答题呢。】
下面是一张姜父带着眼镜,伏案看书的照片。
姜喜月心头大喜。
【到时候我去接你们,你们肯定会喜欢这里的。】
第二天,温甜说的经理马上和她联系,确定了基金会的基本运转方式和方式,在整个过程中,所有资金都将会由公司提供,姜喜月只需要负责西里比亚的管理就好。
“总裁说过,保护之家这个名字已经不适合了,希望能重新取一个,姜女士,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姜喜月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和潘西说过的话。
“就叫萤火之光,可以吗?”
就算萤火的光,也想要驱散黑暗。
半个月之后,由mk公司出资打造的世界野生动物保护基金会正式成立,同时,“保护之家”更为“萤火之光”,正式开始运行,姜秀月担任基金会会长,同时管理萤火之光的工作。
又过了半个月,姜父姜母收拾行囊来到西里比亚。
姜喜月亲自去接他们过来。
此时的萤火之光中,已经有了三名年轻的新志愿者,有激情和冲劲,像极了当初的潘西。
刚下车,狮子就带着小象偷偷摸摸跑出来迎接。
姜父姜母看到眼前的两个庞然大物,被吓了一跳。
“没关系,它们不会伤人的。”
整个萤火之光又开始救助西里比亚草原上的动物,但是在所有动物之中,只有狮子和小象例外,它们可以在草原和萤火之光自由活动。
刚开始还有人会觉得害怕,但是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这两只动物十分有灵性,不会伤人。
闻言,姜父姜母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小象立即跑过来。
它已经长得比姜喜月还要高,活脱脱的小山,似乎是嗅到两人身上和姜喜月同样的气息,十分亲昵地蹭他们的手。
就连狮子也乖乖跟在姜喜月身边,威风凛凛。
很快,姜父姜母就爱上了西里比亚,加入萤火之光,和姜喜月一起救助这里的动物。
第二周,新一期的《自然》杂志发布,上面刊登了姜喜月管理的基金会和萤火之光,长达两页纸的大篇幅报道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志愿者。
而在文章的最后面有一行小字:
主编潘西强烈推荐。
虽然离开了西里比亚草原,但他就和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这片土地。
此后,在潘西担任《自然》杂志主编的几年中,几乎每期都能在上面看到关于保护动物的主题,从观念上改变大家的看法。
在姜喜月的管理下,萤火之光的规模越来越大,狩猎者大大减少。
在新一年的数据统计中,西里比亚草原上被猎杀的动物比去年足足减少了50%!
几乎快要灭绝的犀牛种类也开始逐渐增多,在这片草原上生活的动物越来越多,恍若世外桃源。
不少新的公益组织慢慢开始关注萤火之光,投入资金。
第三年,在基金会的帮助下,另外两个大洲的保护区开始成立萤火之光分部。
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盗猎者越来越少,世界各地的动物似乎终于从泥沼中挣脱,喘了一口气,开始繁衍生息。
几年后,萤火之光的志愿者和员工已经多达数千,在世界各地发挥着自己的光和热。
姜喜月再没有出现在公众眼中。
她虽然是基金会的会长,却每次都深入保护区,救助动物,保护植被,和巡逻队配合打击盗猎者。
一年又一年。
姜喜月的足迹踏遍西里比亚草原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她的身影。
看着小象长大,建立自己的家族,产下自己的孩子,离开姜喜月,带着自己的家人回到了草原上,偶尔回来探望。
看着姜父姜母逐渐老去,最后闭上眼睛,永远把生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看着那些志愿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眼里的热情没有减弱过。
只有身边的狮子一直都在。
它已经很老了,以前会让她骑在背上,逆着风在草原上奔跑,现在安静地趴在她脚边。
狮子在圈养的情况下能活三十多年。
姜喜月却不知道对于这头狮子,自己算不算圈养,虽然它一直都在身边,怎么也赶不走,但也从来没有被关起来过。
她紧张地数着日子,伸出手,本来还在休息的狮子慢慢睁开眼睛,金色的竖瞳和浩瀚如星海的眼睛从没有变过。
它动作缓慢地凑上前,轻轻碰了碰姜喜月的手背。
办公室中,十多个年轻的志愿者活力四射,一边讨论着工作,一边看采访。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老人的采访。
他是《自然》杂志的现任主编,一生成就斐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几十年如一日在宣传保护动物的理念,影响颇广。
采访中,主持人歌颂他的成就,询问理念,他却只是谦虚道:“很久以前,我还在西比利亚当志愿者的时候,曾有一个人跟我说过一句话。有一分热,就发一分光,如果没有炬火,自己就去成为那束光。这句话影响了我一生。”
“潘西先生,您认为自己是那束光吗?”
“不是。”
潘西笑了笑,道:“和她相比,我其实选择了一条更简单的路,我没有她的勇气却开拓充满荆棘和黑暗的道路。她的勇气让我尊敬,是我一辈子敬佩的人。”
“那个人,我们认识吗?”主持人问。
“有些人或许还记得一张照片。”潘西柔和一笑,目光看向远方:“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画面。”
采访播放结束,萤火之光的工作人员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他口中的照片是什么。
第二天,《自然》杂志突然宣布,主编潘西辞职。
又过了几天,萤火之光迎来一位新成员。
一下车,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多久没回来了?还是这里更适合我,我想,我或许已经懂了你说的那句话。”
姜喜月站在一旁,笑着道:“欢迎回来。”
潘西拄着拐杖朝里面走去,年迈的身体却无法掩盖他眼中激动的光,就和年轻时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
“希望我这身老骨头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视线一扫,看到姜喜月身边的狮子,惊讶地弯下腰。
“它竟然还活着!”
狮子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拽着姜喜月直接走了。
潘西惊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晃眼,差点以为那头狮子是一个人。
正想着,萤火之光的工作人员迅速上前迎接,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你是潘西?是《自然》杂志的前主编?”
潘西笑着点了点头:“我还是你们的前辈呢,以前这里还不叫萤火之光,我就在这里工作过。”
几人又好奇问:“那您能告诉我们,您之前在采访中说的照片,到底是什么吗?”
潘西笑而不语,只是将一张照片从钱包里抽出来。
这张照片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被保存得很好,还做了塑封,几乎没有破损。
工作人员迅速凑上前,仔细看了看。
“这……这上面的人,跟姜女士长得好像啊!”
“就是她。”
潘西微微一笑,转头朝窗外看去。
姜喜月正坐在树下,眺望远处的西里比亚草原,身边趴着一头狮子,安静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