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看着男孩的背影,不悦地拧起了眉:一根筋的傻子。
桃不知实在看不过去了,转头问道:你干嘛老骂人?
鬼魂猛地转过头来,似乎对自己能被人看到的事情感到了惊讶。
一只鬼和一只僵尸就这么在墙头上相见了,鬼魂将桃不知从头到脚量了一遍,冷着脸问道:你是人是鬼?
桃不知如实道:人不人,鬼不鬼。
鬼魂好奇凑近一点,感觉到桃不知身上的阴气之后,肯定地说:你死了。
当然。桃不知坦白道:我是僵尸。
僵尸?鬼魂又扫了一眼桃不知,明显不太相信,接着问:你的獠牙呢?
这就提到桃不知的伤心事了,他满腔愤恨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明显看到鬼魂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于是他礼貌地问道:你在嘲笑我吗?
没有。鬼魂冷酷道。
桃不知又照例问道:你怎么不去投胎。
鬼魂依旧冷酷:关你屁事。
这时候,跑道上的男孩跑了一圈之后,又在拐弯处摔倒了。鬼魂见此眉心一蹙,毫无费力地飘了过去,或许是怕男孩被自己身上的阴气侵蚀到,所以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就停住了。
一开口,依旧是不耐烦的调子。
笨死了,没点长进!
还跑什么跑,不自量力!
男孩筋疲力尽地趴在地上喘息着,汗水从发梢处滴落,滑过泛红的眼尾时又掺和了别的液体。他没听到鬼魂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爬了起来,眼睛茫然地扫过周围,焦点始终没有落到鬼魂的身上。
一人一鬼面对面站立着,宛如处于两个平行的世界。
桃不知定定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滋生了一丝微妙的情绪,却又不知道怎么用匮乏的词汇量来形容。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犹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仿佛下一秒就会钻出什么怪物。
突然,一阵猛烈的阴风裹挟着寒气强势袭来,两道黑影在桃不知身旁疾冲而过,一声来自阴间的怒吼让人不寒而栗。
大胆小鬼!你往哪里跑!
桃不知吓了一跳之后,清楚地看到牛头马面闪现在操场上,拿着勾魂索就要向鬼魂挥去。
鬼魂脸色一变,侧身躲避之后,迅速逃跑了,而牛头马面在背后紧追不舍。
桃不知两只鬼差那里栽了一回,怕再次被殃及池鱼,也顾不上看热闹了,赶紧脚底抹油就溜了。
当他匆匆忙忙回到家时,正巧碰上了刚刚下班的贺寒舟,差点撞到他的后背上。
贺寒舟转头看着他这副慌张的模样,就开口问道:这是干嘛了?
桃不知松了口气说:差点被鬼追了。
贺寒舟往他身后望了眼,却什么也没看到,只当他脑子又脱线了。
晚上下起了小雨,月亮自然没有再出来,桃不知的獠牙已经消失好几天了,他都快忘记自己是只僵尸的事实。
贺寒舟在电视上看完天气预报之后,回头问道:你明天还出去玩吗?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贺寒舟一直都以为他经常出门是去找小灯玩。桃不知想了想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贺寒舟从储物柜里翻出了一把伞,教会他使用的方法之后,才交代道:出门记得戴上,不然会淋湿衣服。
因为畏惧牛头马面的威力,桃不知第二天做了一翻心理准备后才出门,他算准了时间,依旧在傍晚时分爬上了五中的墙头。
因为昨晚下雨的缘故,跑道上还残留着些许积水,那个男孩依旧在坚持跑步,但是那只鬼魂却没有再出现了。
桃不知猜测,他可能被牛头马面给勾走了,毕竟没有多少鬼魂能从鬼差手底下逃脱。
男孩这次有了进步,跑了两圈都没有摔倒,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终点,哪怕气喘呼呼也没有放弃,一直坚持往终点前进。
只剩最后一圈了,男孩离终点线已经不远了,桃不知的心绪也跟着浮动起来,视线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接近终点线。
终点线就在眼前了,男孩的眼底迸发着期许的光芒,仿佛下一步就能跨过去了,不过体力透支是有限的,在最后一段距离时,他还是一个踉跄就倒下了。
桃不知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在一阵微风拂过耳际时,他听到了男孩压抑着的哭声。
阿熠,我做不到
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银丝般的雨点落入积水潭中,倒映出了跑道上那个失声痛哭的男孩,
桃不知的心头腾起了异样的感觉,他看了看旁边的雨伞,又看了看淋着雨的男孩,最终还是撑开了雨伞走过去。
男孩沉浸在情绪的漩涡里不可自拔,宛如一只被人抛弃的幼兽,独自在雨中舔砥着着未愈合的伤口。
直到他感觉一道阴影笼罩过来,惊讶地抬头,看到了为他撑着伞的漂亮少年。
你你起来吧。桃不知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哭泣的人,所以动作有些拘谨。
男孩的脸上还挂着泪花,鸦黑的睫毛轻轻一颤,在双颊滑落一道透明的痕迹。
谢谢谢。他似乎认出了桃不知,胡乱抹了抹眼泪后就爬了起来,看过来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感激。
不客气。桃不知规规矩矩地回应,因为这是贺寒舟教过他的礼貌用语。
男孩吸了吸鼻子,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我叫安杏,是高二(五)班的,你呢?
桃不知不知道他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桃花。
桃花?安杏诧异了一瞬,又友善地笑了笑:你果然像桃花一样好看。
桃不知莞尔一笑,对这个夸奖非常满意。
安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交到桃不知手里说:我请你吃糖,这是草莓味的。
桃不知又新奇又欢喜,想到自己尝不出味道,于是就询问道:我能带回去吃吗?
安杏笑了:当然可以。
两人一同离开学校之后,围墙上出现了一只负了伤的鬼魂,看着空无一人的操场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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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竹马(二合一)
桃不知认识了一个可爱的男孩,还带回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回到家里的时候开心的团团转,旋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摇着尾巴跟在他后面转圈。
贺寒舟回到家时,看着两只闹腾鬼正在沙发上乱蹦乱跳,仿佛吃了兴奋.剂似的,手里的抱枕都快飞出去了。
他在玄关放下东西后,才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桃不知显然是兴奋过头了,把抱枕一扔就扑了过来。
贺寒舟张开手臂把人接住了,然后托着他的屁股颠了颠说:什么事那么开心。
桃不知拿出兜里的糖果就要往他嘴里塞,尝尝,快尝尝。
贺寒舟抱着他坐下后,才空出手拍开了他的爪子:包装都没有撕掉,尝什么尝。
桃不知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就把糖果交到男人手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贺寒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糖,扶着他的腰让他别乱动后,才撕开了包装,把糖放进了嘴里。
待酸甜的味道从嘴里弥漫开来时,他才卷着舌头说:草莓味的,有点酸。
桃不知眼波流转,仿佛自己尝到了一般,在贺寒舟的腿上雀跃地颠了起来。
艹,别乱动。
最敏感的地方被触碰到了,贺寒舟一巴掌拍在桃不知的屁股上,阻止了他这种不文明的行为。
桃不知埋首在他的颈窝里,胡乱蹭了蹭之后,闷闷地笑出了声。
或许是因为讨到了好处,桃不知第二天又在同样的时间点去了五中,却意外地在围墙上发现了那个鬼魂。
桃不知爬上了墙头,坐到它的旁边说:我还以为你被抓走了。
鬼魂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衬着那颗利落的寸头,看起来更酷了点:那两只阴差还不够格。
桃不知疑惑道: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一般的鬼不都抢着去投胎吗?
关你屁事。鬼魂哼了声,视线划过跑道上那抹瘦小的身影,转瞬又收了回来。
桃不知被堵得没话说了,但是心里隐隐有了猜想。
鬼魂不愿意去投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人间怀有执念。
鬼魂沉默了半响,才转头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桃不知说:我投不了胎啊,僵尸是不能入轮回的。
他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情,而且觉得一直当僵尸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鬼魂愣了愣,似乎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概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跑道上的安杏又在终点线前摔了一跤,他转头看见后,又冷嗤了一声。
笨蛋!
天色又暗下来了,西边的天空乌云翻滚,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架势,当最后一缕光亮被吞噬时,一阵阴风又平地而起了,来自阴间的暴吼又如期而至。
大胆小鬼,还不束手擒来!
鬼魂反应极快,咻地一下就逃走了,牛头马面握着勾魂索追了上去,三只鬼在追逐间,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桃不知。
安杏跑过树底下时,意外看到了桃不知,有些惊讶地打招呼道:桃花?你怎么在这里?
桃不知这才回过神来,从墙头往下一跳,落到了安杏的面前。因为不会拐弯抹角,一开口就说明了目的:你还有糖吗?
安杏怔了几秒,才露出了两个小酒窝说:有啊,不过在我家里,你可以跟我去拿。
换作一般人,应该不会跟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人回家,不过桃不知并不是一般人,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安杏的家离学校不远,经过两条街道就到了,那是一个老式的小区,因为没有装电梯,桃不知跟着爬了六层楼。
安杏打开了门,把鞋子脱在玄关边上:进来吧,不用脱鞋了,我爸爸妈妈还没下班。
桃不知穿着衣服就进了门,发现这个房子比男人家里还小一些,不过东西却很多,沙发上摆着几只可爱的公仔,瞧着有点像家里的旋风。
安杏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熟络地招了招手:糖果在我房里,过来吧。
桃不知不客气地跟着进去,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忽然愣住了,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除了下面三层是书籍以外,其他的格子里都摆满了相框。
那是安杏每个不同年龄段的照片,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眼弯弯,露着两只小酒窝,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而他的旁边一直都站着一个比他个子高一点的男孩,从小到大都摆着冷酷的臭脸,与安杏可爱的笑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过了半响后,才吸了吸鼻子说: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叫盛熠。
桃不知下意识道:我见过。
安杏惊讶道:你见过?在哪里?
桃不知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普通人是见不到鬼魂的,所以没必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安杏。
安杏以为他认错了人,眼底腾起的光芒又消散了,转身去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罐子,打开了盖子递给桃不知说:这些都是阿熠以前送我的糖果,我全攒起来了,你拿吧。
桃不知一罐子花花绿绿的糖果,只在里面挑了一颗就收回手了:好了。
安杏大方地说:你可以多拿几颗。
桃不知摇摇头,表示一颗就够了,因为他自己尝不了,所以想带回去给男人尝尝。
安杏把糖果罐放到一旁,自己拨了一颗糖放进嘴里,鼻子忽然就酸了:阿熠走了以后,就没人跟我分享糖果了。
桃不知紧紧攥着那颗糖果,有些手足无措,他感觉到安杏的情绪很低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安杏或许是压抑得太久了,急需一个能够听他倾诉的人,于是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起了盛熠的事情。
安杏和盛熠是同一天出生的小竹马,从穿开裆裤时期就一起玩了,安杏的性格活泼可爱,特别会讨大人的欢心,但就是脑子有点笨,运动神经也不发达,一跑步就会摔跤。
盛熠比安杏早出生几个月,不仅个子长得快,脑子也很聪明,只不过有遗传的轻度躁郁症,发起脾气来会把所有小朋友吓跑,只有安杏傻乎乎地攥着他的袖子不放,半点也不知道害怕。
盛熠总嫌弃安杏笨手笨脚,有时候放学会故意跑快一点,安杏总会屁颠屁颠地追上去,不小心摔倒了就哭得稀里哗啦,这时候盛熠就会一脸臭屁地转身给他一颗糖。
两人就这样一起长大了,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因为盛熠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大部分同学都不敢接近他,每当这时候他就要吃特定的药物来稳定心神,而安杏会在他吃完药后还给他一颗糖,让他可以忘记药的苦味。
升高二的时候,两人被分配到不同的班级,不过放学后还是天天粘在一起,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有一次,安杏摔跤后气不过盛熠的奚落,决定在今年运动会上取得好成绩。
两人做了一个约定,谁能够在长跑中取得好成绩,谁以后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情。
不过在一次体育测试中,盛熠却突然在跑步途中倒地昏迷了,安杏跟着救护车拼命地跑,摔了好几跤后,看着他被推进了急救室。
医生说盛熠出现了呼吸衰竭的状态,可能是因为他测试前一天晚上吃过了治疗躁郁症的药物,所以引起了不良的反应。
盛熠没有再醒过来,他食言了,没能完成跟安杏的约定。
回忆像走马灯一样掠过眼前,安杏已经泣不成声了,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明明是软糯不堪的呜咽,却仿佛有种能直击灵魂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