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见豆豆的头发已经梳好,吩咐梅香把她前几日便备好的一套衣裙取了出来,对豆豆笑道:“把这身衣裳换上给祖母看看。”
湖绿色的绣花小绫裙,裙摆和袖口都绣着一朵朵小小的茶花,绣工十分精致,颜色搭配也格外清新动人,豆豆一眼就喜欢上了,可一想到大白汤圆说的话,这份儿喜欢不免打了些折扣。
老夫人看着她明明十分喜爱又有些犹豫的样子,捏捏她的小脸道:“豆豆不喜欢这件衣裳?”
豆豆瘪着小嘴道:“喜欢的呀,可是元潇堂兄说我穿绿裙子就是个小扁豆……”
“哈哈……真是个傻孩子,你把他的光屁股都看了去,他这是恼羞成怒乱说呢,听祖母的话,把这衣裳换上,一准儿好看!”
“嗯!”豆豆高兴了,抬起小胳膊让梅香伺候着换上了新衣裳。
老夫人歪在榻上,看着身着新衣裙愈发清丽绝伦的小姑娘,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二老爷染上风寒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菊香走进屋来回道。
老夫人着急了,立刻便要下榻来,吴妈妈赶紧过来扶着她。
菊香蹲下去一边给她把鞋子套上一边安抚道:“您别着急,一大早二老爷身边的小厮就去请李郎中了,他看过后说二老爷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最近事务繁忙思虑过多,昨晚被冷风一逼就生起病来,只需吃几服药发发汗,好生休息几日便可。”
老夫人一听这话略微放心了几分,搭着吴妈妈的手正准备站起身来过去看元徵,却见豆豆站在一旁,看模样十分乖巧,一双大眼睛里却写满了疑惑。
“豆豆想说什么呢?”老夫人好奇道。
“祖母,生病的是不是您的二儿子,就是您给我找的父亲?”豆豆小声道。
老夫人这才想起自己原先的打算,顿了顿了又坐了回去,拉着豆豆的小手道:“就是他,可是祖母还没来得及让你和他见面他就生病了,要不你陪祖母去看看他?”
豆豆想了想道:“祖母,那我可以一个人先去看看他吗?”
老夫人心里不免赞叹了一声,这孩子的小脑袋是咋长的,丁点儿大的人怎么这么多心眼儿呢?这是想先去看看准父亲合不合心意,会不会喜欢她。要是和自己一起去,徵儿难免会给自己这个做娘的几分面子,哪里看得出是不是真心实意。
亏得徵儿昨晚还拿大,不愿意认这个女儿,看这样子人家小姑娘还未必看得上他!
“那你总得找个缘由过去呀?他都不认得你。”老夫人笑道。
“嗯……要不我去给他送药?刚才菊香姐姐说他要喝药的。”豆豆翘了翘嘴角道。
“成,那你就代表祖母去看看他,给他送药。”老夫人应了下来,把豆豆交给了菊香。
看着迈着小步子随菊香走出屋的小姑娘,老夫人感慨良多,凭着这长相和心性,徵儿想要不喜欢豆豆都难。而自己那个在世人眼里惊才绝艳的儿子,今日会不会在小姑娘面前吃瘪呢?老夫人居然生平第一次在儿子身上不自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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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中走后,元徵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小厮庆儿不敢打扰他休息,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廊下守着。
十几岁的男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呆坐着没事干,没过多久庆儿便脑袋一歪靠在廊柱上睡着了。
菊香提着药罐子拉着豆豆经过庆儿身边,一股浓浓的药味儿直接把他熏得醒过来,他使劲儿睁开酸胀的眼睛,豆豆那张和二夫人一模一样的小脸直接映入眼帘,顿时把他吓得瞌睡虫全飞了。
“你……你们这是来给我们老爷送药的?”庆儿磕磕绊绊道。
菊香看着他呆傻的模样好笑道:“这不是废话么!你在这儿守着便好,我们自会把药送进去。”
两人进了外间,菊香取过碗倒了一碗药放在托盘上递给豆豆道:“姑娘能行吗?”
“能行,菊香姐姐去外面等我。”说罢她端着药走进了内室。
内室里很安静,豆豆虽然尽量放轻了脚步,元徵还是醒了过来,他偏过头看向来人,一时之间竟呆了。
“阿夕……”生了病又一晚上没说话,他声音有些黯哑,不过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顾夕?可这副长相,这身衣裳,分明和自己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的顾夕一模一样。
豆豆听到床上的人发出声音便抬眼望了过去,只见一个面色苍白憔悴的男子呆呆望着自己,黯哑的声音,凌乱的头发、长出不少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邋遢,刚才他还唤她什么来着?反正绝不是自己的名字!
不如想象中好看,不如想象中精神,不如想象中聪明!小姑娘瞬间有些小小的失望。
本来想叫一声“大叔”的,现在……
“老伯,我是来给您送药的,您要是嫌苦可别怪我哟。”豆豆笑眯眯道。
“老、伯?”元徵顿时噎住了。
“是的呀,您看上去比我姑父年纪大那么多,不该叫您老伯吗?”豆豆一本正经道。
“你姑父?窦大勇?你便是元蕙送来的小丫头?”元徵不由得好笑,闹了半天她就是那个母亲替他认的“女儿”。
“原来您见过我姑父呀,他可有本事了,长得又精神又好看,在我们卫所里我姑父官最大,什么都是他说了算!”提起姑父,豆豆滔滔不绝,眼神里全是骄傲。
以元徵的年纪资历,按说不可能和这么小的孩子斤斤计较,可她提起窦大勇那副得意的小模样,却让他凭空生出了几分争斗之心。
“我是正二品,窦大勇是正六品,我掌管一省的民政、财政,他不过管着卫所里的几百军户,你觉得是我有本事还是他有本事?”元徵故意撇着嘴道。
“自然是我姑父有本事,他能骑烈马,拉硬弓,手底下好几百精兵,打起仗来百战百胜!这些您能行么?”豆豆斜睨着元徵,一副“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行”的样子。
元徵气得直发笑,合着他这是被人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