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参谋叹了口气,对刘凤梅道:“行啦,人家林宣传不是故意的。”
刘凤梅听自己男人这话,心里又憋屈又气愤,恨不得跳起来扇他两个巴掌。
以前她顾及男人的面子,不好和他吵,更不好和林婉晴认真计较。
可自己腿都断了,他居然还在维护林婉晴!
她狠狠地瞪了林婉晴一眼,“当初老胡生病,你一个人扶着他来打针,你都能扶动,轮到我就扶不住了。”
林婉晴冤枉得要死,她扶得住,是刘凤梅自己摔下去的。
她刚说刘凤梅是自己摔下去的,刘凤梅就大喊:“这腿断了有多疼,死要活的,我自己摔下去?我知道多疼我还自己摔下去?我咋不去跳崖更省心呢?”
林婉晴知道自己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眼含热泪地看了王参谋一眼,委屈、控诉、失望、伤心,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在里面。
她知道王参谋对她是有感觉的,所以她找别人,别人躲开,而他却再三帮她。
刘凤梅害她,刘凤梅也别想好过!
林婉晴朝着王参谋伸出细弱的手腕,哽咽,“王参谋,你要是不信我,你就把我抓起来。我认打认罚!”她咬牙切齿,说得决绝。
王参谋:“我相信林宣传不是这样恶毒的人。”
不是故意把刘凤梅推倒摔在地上,应该就是力气太小一时间没扶住。
林婉晴狠狠地瞪了林苏叶一眼,又对着刘凤梅哭道:“嫂子,没扶住你,实在是对不起。”
虽然是刘凤梅自己摔下去的,可看眼前形势,不管自己怎么解释,他们也不会信的,她索性不解释,先行离去。
林苏叶也不留下,还是让王参谋两口子说话吧,她追着林婉晴出去。
林婉晴走到没人的地方停下,扭头看着林苏叶,眼神又冷又利,“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苏叶立刻背着手望天,又回头看看,见的确没人就笑道:“我来探亲呀。我刚才帮你作证没推刘嫂子,你不会狗咬吕洞宾,反而怪我吧。”
林婉晴恨不得上去撕林苏叶,却也只是想想,她道:“你的钱我已经用丈夫的抚恤金还你,你还想怎样?”
林苏叶忙摆手,“没有没有,你可千万别和人家说我逼你还钱。我是听刘嫂子说你不要脸,借钱不还,故意趁着丈夫去世用抚恤金还钱,人家不好意思要,还得倒贴你……”
“污蔑,污蔑!”林婉晴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苏叶,想不到满军区大家都不好意思说,林苏叶却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
逼迫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你心是黑的吗?
可林苏叶却觉得大家都是人啊,也要过日子啊,人不能靠着高尚的情操和名声活着呀?
自己要养家,刘凤梅也要养家,人家辛辛苦苦喂猪是为什么啊?
她冷冷道:“林婉晴,你最好把钱还了,你在这里装柔弱,你在林婉丽面前不是很能摆阔吗?要是林婉丽给军区写一封信揭发你摆阔,借着战友的钱和丈夫的抚恤金去妹妹、娘家面前摆阔,你觉得大家会怎么看你?”
林苏叶小本本上记着呢,林婉晴要脸,最怕当众出丑被人揭短。
自己就威胁她当众揭脸皮,看她能不能承受住被所有人用异样眼光打量的感觉,被人当众指指点点,那滋味儿,谁受谁知道。
林苏叶微微一笑,淡定地看着林婉晴,不知不觉地扮演了一下梦里林婉晴那人淡如菊的神态,“堂姐,你妹妹林婉丽可不像我们这么讲道理,她就是个疯婆子。”
不让你们姐妹成八辈子仇人,怎么对得起你们想拿我当枪使呢?
林婉晴被林苏叶这么一提醒,登时浑身冰冷。
虽然林婉丽没有给军区写信,可如果林苏叶故意刺激让她写信,林婉丽十成十会写。
林婉丽写信,不管军区的人信不信,那自己姐妹交恶这恶名是跑不了的。
亲姐妹为什么交恶?除非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万不会如此。
哪怕不是她的错,身边的人也会说她容不下亲妹妹,导致亲妹妹憎恨她。
一想到还钱,林婉晴就剜心挖肉一般剧痛。
林苏叶轻描淡写道:“哦,对了,秦建民的钱你给我。你给他,他不好意思要,我代替他收,毕竟他以后娶媳妇也要花钱。”
林婉晴恨得不行,却被林苏叶狠狠地捏住七寸,根本抗拒不得。
不还钱,就得顶住风言风语,还钱,那自己存着以后给儿女的钱就没了。
她不想还钱,还有一个出路就是转业,离开这里。
对她孤儿寡母的来说,自然是部队最好。如果转业去单位就没人照顾他们,他们的日子就不能过得这么舒服。
可现在林苏叶和刘凤梅摆明是想赶自己走。
如果薛明翊帮林苏叶,那自己……岂不是要步履维艰了吗?
她恼恨道:“不用你们逼,我会主动转业的。”
她转身就走。
林苏叶也不再追她,只是道:“你就算要离开部队,也麻烦把欠债了了再走啊,要不留下一屁股饥荒,去哪里都是不踏实的。”
不擦干净屁股你就想走?
有那么容易吗?
我不但不给你拉开那个序幕,我还给你关得死死的!
让你们这出戏,永远别想开场!
林婉晴在病房被骂得没脸,失魂落魄地离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路上遇到自己儿子胡卫东,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东,你怎么没去上学?”
胡卫东:“妈,今天学校义务劳动,我就想回家帮你收拾卫生。”
儿子这么贴心的话,一下子温暖了林婉晴,她眼泪再也止不住。
胡卫东急了:“妈,你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林婉晴忙摇头:“没有,是你刘大娘摔断腿,我瞧着可怜。”
胡卫东:“你想爸爸啦?”
林婉晴没吭声,只叹了口气。
胡卫东:“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学的,等我长大就能当兵,争取和薛叔叔、秦叔叔那样,年轻轻就当团长!”
林婉晴挤出一丝笑来,哪里是说说那么容易的啊,她儿子虽然优秀,可有刘凤梅和林苏叶,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给孤儿寡母使坏?
她拉着胡卫东的手坐在路边,小声问:“小东,妈要是转业,咱们去外面……”
胡卫东却不肯,“妈,为什么要离开部队?咱们在这里多好啊,叔叔伯伯们都会照顾我们,学校不要钱,伙食也补贴,要是你转业我们去别的地方,读书要钱,伙食也都要钱的。”
他们在这里几乎不用自己开销,虽然布票少,可部队有军装啊,他们根本不缺衣服穿。
去外面据说每个人一年就一身衣服,那好干嘛啊?
妈妈一个人的工资,根本养不活他们一家三口。
林婉晴就捂着脸开始无声地哭泣,“都是妈不好,妈没本事。”
胡卫东这下更断定有人给妈气受了,“妈,你说啊,到底是谁欺负你。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给你撑腰的!谁要是欺负你,我去弄死她!”
哼,肯定是那些好嚼舌头的长舌妇!
他知道有人背地里说妈妈克夫。
妈说去看刘凤梅了,同情刘凤梅断腿难受,却又在这里哭得这么委屈,难道是刘凤梅给妈气受?
以前他也见过几次刘凤梅阴阳怪气地和妈妈说话。
他转身就跑了。
林婉晴慌得赶紧喊他,他却不肯应,径直往医务室去。
他跑到医务室,从窗外看到刘凤梅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在说话。
那个女人是薛叔叔的媳妇儿,他们一家子过来的,还有一个老太太和小姑,还有俩小子一个小妹妹。
胡卫东虽然没和他们照面,但是这里没有秘密,来个人大家都会说,他当然知道。
他站在外面,听见刘凤梅气呼呼地道:“这女人真是厚脸皮的,你瞧她,都给我推倒了还跟老王告我状,说我自己摔的。你说腿断了那么疼,我是傻子还是木头,我自己摔断腿?她摔一个我看看?”
胡卫东瞬间握紧了拳头!
他躲在一边,听那个漂亮女人细声细气地道:“嫂子,林宣传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力气小扶不住你,你也别太生气。她一个人带俩孩子,也怪不容易的。”
刘凤梅冷哼,“她不容易,别人就容易?你自己在家又是婆婆又是孩子的,就容易啦?她借咱们那么多钱,有钱也不还,还耍心眼,就没见过她那么能算计的。”
胡卫东气得脸色通红,他冲着窗户喊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妈才没有算计,你放心,我会还你钱的,不会欠你一分的!”
他此言一出,屋里的刘凤梅和林苏叶就扭头看他。
刘凤梅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被一个孩子听见这样喊,很没面子。
她没好气道:“行,那我等着。”
可不敢再因为面子说不要了。
五十多块钱呢,干嘛不要?她喂猪一个月才三十三块钱。
林苏叶起身,看向窗外的胡卫东,男孩子十岁的样子,穿戴整齐,长得眉清目秀的,虽然没有大军那么俊秀,却也是个亮眼的孩子。
可是,林苏叶不喜欢。
因为在自己梦里,这个胡卫东处处针对大军,说大军阴沉阴险不阳光,喜欢背后算计玩阴的,处处排挤大军,拉拢胡同里的少年们疏远大军。
胡卫东看到林苏叶,下意识就想叫阿姨好,面对漂亮温柔的女性,他下意识地想示好,也想对方对自己好,可他从林苏叶眼中看到了冷漠和疏离。
林苏叶自然不会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口出恶言,也只是看一眼罢了。
只要林婉晴在这里,她就得小心林婉晴的儿子和女儿会影响自己的儿女。
她是断然不会允许小岭再接近林婉晴的女儿胡小敏的。
管她是不是女主,在书里电视里她是女主,在自己的生活里,自己家人才是主角,别人都是过客。
胡卫东听了刘凤梅的话,倍感耻辱,他觉得刘凤梅就是在指责妈妈借钱不还,还耍心机骗钱。
他受不了这样的羞辱。
他跑回家,对躺在床上垂泪的林婉晴道:“妈,如果有钱的话,就把钱还给他们吧,我们不需要花他们的钱。我会好好努力,以后会多多赚钱养你和妹妹的。”
他不要被人背后那么羞辱,他不想给爸爸带来污点。
林婉晴怔怔地看着胡卫东,这是她的儿子,和她一样有骨气,好面子,受不了别人的指责和羞辱。
宁愿敲骨榨髓,也不想欠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