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声音平平无奇,并没将神器当回事:“不就是起死回生嘛,所以才让您拿着呀。反正我留着没什么用……”
她想了下:“给你当茶钱好了。”
“……”
听她说完,修祈单手撑着下颔,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那双素来过分温和以致于显得几分虚伪的眼睛似乎抬了抬,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暗暗
划过,而又如流星转瞬即逝。
末了,他‘呵’地轻笑一声,用程安近乎听不见的语气低语一句:“这可真是……”
“什么?”后半句话程安没听太清。
“没什么。”
修祈垂眸,用那双带着蛊惑一般的深棕眼眸静静看着程安,左手食指屈起,在黄玉簪上轻轻敲了一敲。
玉碎声音瞬间响起,原先的簪子里融出一朵拇指大小的五瓣黄白莲花。
“既然你拿到了它,就说明这是你的机缘,让给旁人可是要遭天谴的。”修祈轻描淡写一句,食指莲花周身绕了一周,莲花无声无息向程安飞去。
“不,我……”程安刚想婉拒,可是在修祈一成不变的微笑中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话。
以她对修祈的了解,自己就算拒绝。
过几日,大抵自己身边会发生各类莫名其妙的机会,让她再拿回不死莲。
“这就是了。”修祈眼角微抬,少了往日的温和,却多了一丝难得的放松随性,“若有一朝一日,到了需要它的时机,我自会找你要回。”
“……”
程安不再多说,只是心中腹诽一句。
奇了,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嫌自己保命手段少的。
不死莲化成光团融入灵魄,一种无名的清凉之感从四肢蔓延,不让人感到寒冷,甚至能说介于温暖与微凉之间,让人极为舒适。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程安有些踌躇。
“嗯?”修祈为自己也添置了一盏茶,耐心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或许我当不该问……可,您和谢湛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程安皱眉琢磨了一下,总算将这句话问出来。
若想避开上一世修祈生死不明的情况,她起码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以谢湛看待修祈的态度,这两人之间定然有不小的矛盾。
上一世仙界来犯鬼界格外突然。
这数千年来,鬼界仙界虽明面上势如水火,但鬼界有一上古时便存在的天然大屏障作为保护,寻常仙人根本无法进入,两边也只是小规小模的打闹。
那日仙界突然来袭,竟然还是
宅了数百年的谢湛亲自领兵,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程安真不信。
“纠葛吗?”修祈念着这两个字,如同念着一首长诗,“我同神君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修祈安安静静呷着灵茶,似乎他能品出其中味道一般,许久之后,他才将茶盏放下,安抚一般朝她笑道:“不过,放心吧……我能处理好的。”
……
不,你不能。
要是能的话,她就不会睁眼闭眼就重来一次了。
那边的谢湛是重来一次的谢湛,头一回她虽然浑浑噩噩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结果而言,明显是修祈没赢。
程安顿生头疼。
她和修祈这通茶喝下来,别看他说了这么多……
四舍五入,关键点,一个字都没讲。
若不是她同这人相处这样多年,恐怕还发现不了这点。
她直直看着对方,想从那双棕色眼瞳里看出些什么。
但修祈似乎自动无视了她的视线,放下茶盏,温声说起另一件小事。
“我先前吩咐人安排了一处院子,在鬼王殿的西边。虽说……有些清冷偏僻,但灵气血气还勉强充裕,你若是不嫌弃,暂住那里可好?”
……客气了。
鬼界清冷安静的地方,那都是鬼将护法一类的府邸。
程安叹了口气:“其实我住在哪里,都是一样。您就是不给我安排住处,也无大碍。”
修祈却莫名的固执:“离鬼王殿近些,总是安全点。”
“……”
程安知道那里,那处院子虽说离血池很远,但紧挨着鬼王殿,在鬼界正中心,即使不及血池血气,对鬼而言,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
“那便这样说定了。”他似乎心情很好,将主意定下。
“还有……血池附近有异兽出没。”
说罢,修祈神情稍严肃了些:“若是可以,这些时日,还请千万不要靠近那里。”
“血池?”程安有些诧异,“血池中有异兽?那鬼界岂非要大乱?”
鬼界区别于上界最大的地方,是因为这里有能给鬼修不断提供精血的血池,虽说池中血肉来源未知,但大家都用得很快乐。
“发生了一些事情。”修祈眼底一片安和,毫无异色,“总归,你不能去。”
——又是打哈哈。
程安沉沉看着他。
修祈报之以无辜的笑。
“好吧。我明白了。”
许久之后,她叹出一口气。
第42章 血池之行
修祈安排的住处确实算鬼界一绝。
不仅给了她一处房间, 还有偌大的院子,院子里画着寒冰玉作阵眼的聚灵阵,因为紧靠鬼王殿, 也没有任何腥气, 甚至沿着漆黑的街巷开着幽紫的花草, 虽然偶有几只鬼影在门前走走去去, 但也是鬼界难得的静谧祥和。
程安进门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自己闭了关。
虽说原先她无意识吞的暗灰灵线, 给她涨了将近一百年道行,饶是如此,深陷仙界开始,她便深深感到一种无由来的无力。
修祈也好,谢湛也罢。
这两人实力都是天下一绝,仙鬼若是开战……她未必能有什么大用。
还有……她凝着面前庭院黑漆漆的石墙,整理近日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说蹊跷算不上多蹊跷, 可就是让人感到怪异。
阿峰身上的灰质灵力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 修祈说不让她去血池底部, 是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种种困惑算摆在那里,说不上有多么不妥,甚至忽略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但就是让人耿耿于怀。
她总觉得,自己上一世最后那一场超纲的雷劫难度,与这二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似乎自己像某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无形中让人牵着走,而这些事情,则是负责操纵的丝线, 在阳光折射下一闪而过,平平无奇,引不起一点儿注意。
这还是重来一次的感受。
想上一世……她竟从始至终没有察觉到一点儿蹊跷。
程安深吸一口气,重新审视天地之间的灵气。
鬼界灵气是一团掺杂绛紫的红色乱线团,人间界的灵力较少,气息驳杂,五彩缤纷不同地区不一样的的花色线团,而仙界则是近乎宝石般纯蓝。
血池里则是完全的鲜红,红到仿佛空气里弥漫的不是丝状的灵气,而是一层浓厚的血雾。
“不要去…血池吗?”
她念着这句话,揉了一下太阳穴。
最终,她将空气中象征血气的红丝一点点抽离。只留下绛紫灵丝。
她将这些线一圈一圈绕在自己身上,按照
正常的鬼修之法,逐渐凝实自己的魂体。
象征血气的红线似乎很奇异她的做法,绕着她像一条赤蛇,转了一圈一圈,每一根线都在来回的跳腾,如同有意识一般想往她身体里钻。
程安蔽起呼吸,将这些线通通阻断在魂体表面,身体却如同窒息一般,开始出现难耐的憋闷。
她忍着脑子后知觉传来的痛意,在近乎昏迷的边缘,总算跟剥洋葱一样,取出其中那两根从前被她忽视的绛紫灵丝。
吞噬这两根丝线后,程安呼出一口气,稍带喜色:“倒是比寻常的血气好用。”
整个过程耗费时间极长,幸亏结果还算不错。
潜下心,彻底合上眼,继续重复她的抽取吞噬工作。
程安并不知道,能够‘看见’灵线并选择吸收,哪怕是神族,也没有人做到过。
.
外界黑红色鬼兵飘过一个又一个,两侧鬼花开了又凋,反反复复。
鹿君提着酒来时,程安庭院门口还锁着。
“这小豆芽,还挺刻苦。”
见状,他提溜了路过巡逻鬼王殿领域的鬼兵。
“里面人呢?”
鹿君作为鬼界三护法,又是灵兽出生,实力算是赫赫有名。
鬼兵虽被领着衣领提过去,也不敢多说,一张铁青的脸血淋淋的,上面还露出半个下颌骨在哪里卡卡哒哒,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