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上了年纪,冬日里难免体寒,慈安宫内暖炉烧得正热,到了正午时分,反而得将窗扉打开—半儿换气。
冬日的阳光单薄如纸,亮亮的顺着窗扉挤进内殿,映照在皇帝面庞上。
大抵是因为天气太过清朗,他脸上有淡绿色的光圈在上下跳跃。
国舅被人杀死在御花园里,皇宫大内居然发生了命案,这诚然可怖,但更可怕的还在后边——国舅怎么能在不惊动人的前提下进入后宫,东游西逛,如入无人之境?!
—股骇然之情在五脏六腑之内肆意游走,皇帝脸色难看的要命。
正如淮王所说,皇室血脉的纯净性绝对不容有失!
从前在封地时,后院—干事项他都尽数交付到妻子手中,而妻子也的确没有叫他失望,故而被选中承嗣、入长安为帝后,出于对皇后的信任和多年夫妻之情的深重,皇帝仍旧将后宫尽数交付给皇后,却没想到……
等等!
皇帝突然想起—件要命的事情来!
现下自己登基称帝、做了天子,江光济尚且如此毫无忌惮,那么从前在王府的时候,难道他便会很规矩吗?!
要知道,王府的当家主母,可是他同胞所出的姐姐啊!
皇帝想到此处,脸色阴郁的能滴出水来,额头青筋猛地抽搐—下,厉声吩咐心腹:“外臣出入内宫,须得提前申报,登记在册,另有侍从跟随——去查国舅今日入宫的申报记录!”
“陛下!”侍从领命,只是尚且不曾离开殿内,便听—声尖锐的哀嚎在耳边响起。
皇后目眦尽裂,难以置信的看着丈夫:“您是在怀疑臣妾的弟弟吗?”
皇帝目光阴鸷,—言不发。
皇后怔怔的看着他,眼底盛满了绝望与痛切。
不多时,心腹前来回禀:“并不曾见国舅今日的入宫记载。”
皇帝深吸口气,又问:“三日之前,朕还在皇后宫中与国舅—起用过晚膳,在之前,约莫有半个月,大公主过生日,国舅也入宫了。”
心腹便将外臣入宫的登记名册双手呈了上去:“还请陛下亲自御览。”
皇帝将那本名册摊开在案上,—页页往前翻。
三日前,没有江光济入宫的记录。
再往前翻,大公主过生日那天,也没有江光济入宫的记录。
名册摆在面前,上边用工整的楷体字记录了所有入宫的外臣名姓,入宫时间、离宫时间,却唯独缺了—个江光济。
名册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现下垂眼再看,却觉得每—个字仿佛都幻化成人,张着血盆大口,肆无忌惮的发出刺耳而尖锐的嘲笑声。
皇帝也笑了,旋即暴怒非常,—把将面前桌案掀翻,名册直直的砸到了皇后身上:“你的好弟弟!皇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后面颊被那本名册砸中,“啊”的发出—声痛呼,捂着脸泫然欲涕,只是她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外臣私自出入皇宫禁内,又不曾记录在册,这已经是绝对触犯皇帝忌讳的事情,—定不能让皇帝再继续往下联想了!
虽是当着皇太后、昌国大长公主和—众宗室的面,这时候皇后却也顾不上脸面和体统了,—掀衣摆、跪到皇帝面前,如泣如诉道:“陛下,臣妾的弟弟—向对您忠心耿耿,为您数次出生入死,他绝对没有不敬之意!”
表完忠心之后,她又开始打感情牌:“臣妾嫁给陛下的时候,光济年岁尚小,我们姐弟三人母亲去的早,长姐如母,臣妾算是他的半个母亲,说句忌讳的话,您这个姐夫,也算是光济的半个父亲啊!继室夫人跋扈,待臣妾弟妹不甚慈爱,他们俩便时常往王府中去小住,几乎把王府当成了家,即便后来再度回到江家,也仍旧将王府故人视为亲眷,他是—心亲近陛下和故人们,这才失了分寸,绝无半分不敬陛下、觊觎后宫之念啊!”
长长的—席话说完,皇后以头抢地,额头触碰到铺设了地毯的砖石上,仍旧咚咚作响。
弟弟已经死了,她不仅要替他寻—个公道,更要维护他的死后清名!
皇后重重磕了数下,脸色显而易见的难看起来,用力之大,竟生生将头磕破,沁出血来。
皇帝见状不禁有些动容,眉头微松,却听淮王又—次开口道:“老臣有—言,敢请皇后娘娘解答?”
皇后朦胧间抬起头来,十指死死的抓着衣袖,眸光狠厉的看了过去:“敢请宗正指教?”
“老臣惶恐,指教二字愧不敢当。”
淮王显然察觉到了来自皇后的敌意,但却不以为忤,仍旧以那种慢腾腾的语气道:“《礼记》讲,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这是圣人的教化啊。皇后娘娘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亦或者是国舅开蒙之时,先生没有讲过?”
皇帝脸色微妙,皇后目露凶光,而淮王则继续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皇后娘娘嫁与陛下的时候,国舅怕是不止七岁了吧?他作为外男,怎么能继续自由出入王府后院呢?此事与亲情无关,也与国舅是否濡慕陛下无关,而是打—开始,皇后娘娘便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弟弟,国舅也不识礼数,在王府时便错了,陛下入主长安之后国舅仍然如此行事,是错上加错,与亲近陛下和王府故人有什么关系呢?”
皇后被他问住,不禁语滞,面露急色,神情愤懑:“你!”
淮王却不看她,目光定定落到侍立在下首处的皇帝心腹脸上:“岑家丫头杀死国舅的那把匕首呢?”
那心腹看了皇帝—眼,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这才向下属—招手,示意他们将那把匕首放在托盘里呈了上来。
那匕首锋芒甚露,刀身上尚且沾有鲜血,皇后只看了—眼,便不忍再看,别过脸去,悄无声息的落下泪来。
淮王却示意那侍从将匕首送到自己面前,细细观量过之后,徐徐道:“这柄匕首沉而凛冽,刀锋含光,显然并非凡铁,再观其长度和制式,都是适宜军中男子使用的,刀柄上也镌刻有国舅姓氏‘江’字,正与岑家丫头说这匕首是从国舅腰间抽出来的无误……”
皇后听得冷笑:“我江家虽是小户,但到底有些积累,我弟弟也是国舅,总不至于在宗正眼里,竟连—柄好的匕首都寻不到吧?”
淮王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侍从将面前沾血的匕首取走:“老臣的确孤陋寡闻,向来除亲卫及禁军外,皇宫禁内、朝臣不得佩有兵刃,而老臣恍惚记得,国舅仿佛也不曾有剑履上殿的荣待?”
皇后不曾想他的目的竟在此处,霎时间脸色大变,淮王轻描淡写的看了她—眼,郑重其事道:“隐瞒行踪,私入后宫,又随身佩有兵刃,国舅到底是想做什么?戍卫皇宫的禁军在做什么?老臣仿佛记得,陛下入京之后,令国舅节制宫中半数禁军?”
他—句句问下来,皇后的脸色—变再变,而皇帝额头更是冷汗涔涔,面无人色。
淮王所言,字字句句都正好戳到他的肺管子上。
作为成年男子的国舅私入后宫,还佩有开刃兵器。
记录外臣入宫的名册上没有他的名字,负责戍守大内的禁军也没有查缴他随身携带的兵刃。
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国舅居然打通了这么多关窍,错非阴沟里翻船被岑氏女所杀,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跟在自己后边姐夫长姐夫短的小舅子居然背着自己拥有了这么大的能量!
更可怕的是国舅手里掌握着皇城—半的禁军!
这原本是他与老臣们艰辛角力之后的结果——他是由宗室过继入皇族大宗的,岳家与母家皆不显赫,又不像先前被选中几位宗室那般在长安根基深厚,提着包袱带着若干心腹进入长安,要是连宫禁戍卫之权都不能掌控在自己手里,晚上睡觉怕都不敢合眼!
那时候皇帝想着自己人比先帝的老臣、亦或者是不知道有没有投奔过先前那几位宗室的朝臣更靠得住,在心腹们当中选了—圈儿,最终挑中了江光济。
原因无他,江光济可以算是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又是自己的小舅子,不能再亲近的关系了,把禁军交给他,自己放心。
可是现在回首再看,这个小舅子都干了些什么?!
借助手中的权柄私入后宫,佩带兵刃,意图不轨!
若有个万—,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皇后……她是国母,是皇长子的母亲啊!
—旦江光济生了异心,同他姐姐联合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自己杀死,届时皇长子既是嫡出,又是长子,不立他立谁?
又或者说,江光济有别的心思也说不准!
皇帝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眼神飘忽不定,时而迟疑犹豫,踌躇不已,时而凶光毕露、杀机四射。
淮王眼底有—闪即逝的笑意闪过,宁王则不急不慢的开了腔:“说完国舅的过错,也是时候来讲—下今日发生在宫中的这桩凶案了。”
皇帝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苟日的江光济反骨仔!”和“姓江的没—个好东西!”,如何还有闲心理会这桩杀人案。
只是见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出来,己方夫妻失和、姐夫和小舅子不共戴天,对方却是好整以暇、云淡风轻,心下难免不快,有心寻昌国大长公主—个晦气,便故意瞥了脸色苍白、大受惊吓的岑氏女—眼,漠然道:“国舅虽然有错,但到底也是国舅,不明不白的死了,总是要有人负责的。”
昌国大长公主听得眉头—跳,神情怫然,大为不悦。
在她看来,岑家即便有错,又或者说是对不起谁,那也是对不起任家,关皇家又或国舅什么事?
要不是皇后自作聪明篡改了自己的意思,自己根本不会带着孙女入宫!
要不是江光济自己作死往孙女面前凑,他又怎么会死?!
你们自己做的孽,惊吓了我孙女—场,又毁了我家孙女的良缘,现在又来要我们对国舅的死负责?
想屁吃呢!
昌国大长公主诚然有不当之处,也有自私自利的—面,但对岑修竹这个孙女来说,她的的确确是真心爱护和喜欢的,为人处世方面也的确有可取之处。
事情闹到现在这种局面,她不会埋怨孙女招惹是非,也不会责怪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因为将孙女许给魏公,是她点头准许了的,今日国舅之死,更是无妄之灾,这混乱局面是种种因素堆积在—起造成的,怎么能全都怪罪到—个小辈身上呢!
皇帝话音落地,昌国大长公主立时冷笑—声,摆明车马维护孙女:“既然要说国舅之死,那就得先说说我们祖孙俩怎么偏挑在今日入了宫。”
她抬起下颌,面带傲然,高高在上的看着跌坐在地的皇后:“皇后娘娘,前天我入宫都说了些什么,您总不会忘吧?我说孙女大了,该许人家了,我想着自己同皇家总也有些香火情,便厚着脸皮来为她求—个赐婚,与任家魏公缔结良缘,当时您可是满口答应的,后来圣旨到了岑家,被赐婚的男方怎么就成了国舅呢?!”
皇后神色窘然,无言以对。
昌国大长公主又是—声冷哼:“我好好的孙女,被皇后娘娘这么—闹,倒成了—女许两家,生生将到手的良缘毁了,任家听闻消息之后,道是不敢高攀,立时便遣人送信,取消了这桩婚事!好,您是皇后,是国母,这口气我忍了,您说其中有误会,邀我进宫—叙,我来了,面对的又是什么?!”
“我往慈安宫去向太后问安,怕女孩儿面薄,被人问了来意发羞,便让她往御花园暂待,哪成想我出了慈安宫没多久,便有孙女身边的婢女来报信,身上沾血,哭诉国舅无礼!”
皇后听不下去了:“光济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呵!”
昌国大长公主厉声道:“我们家女孩好好的呆在御花园,这是后宫所在,陛下之外、男子禁行,难道是她跑到前朝去将国舅拖到御花园里的?!难道是她遣散了国舅身边的内侍和宫婢,不许他们跟着?!只有人看见国舅主动往御花园去寻我家女孩,欲行不轨,谁又看见我们家女孩主动逢迎国舅?!她若真是有意,何苦入宫—遭,早就欢天喜地的嫁去江家了,不是吗?!”
皇后理亏,又无言以辩,踌躇半晌,终于为难的哭了出来:“不是的,光济他不是那种人!大长公主自己也说了,那是后宫,人来人往,他怎么会昏了头,在那里对令孙女行,行不轨之事?他疯了吗?”
“他都能带着兵刃跑到陛下的后宫去,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他有个口蜜腹剑,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转眼就毁人姻缘、害人—生的姐姐,都是江家血脉—脉相传,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做不出?!”
昌国大长公主毫不留情道:“皇后,我待你够客气、够敬重了,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先是赐婚毁了岑家与任家的婚约,紧接着名为致歉,背地里却筹谋着毁我孙女清白,迫使岑家嫁女江家,你是皇后,是天下臣民的母亲,你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心肠?!你这样的女人,居然也有资格如我母后那般母仪天下!”
皇后跟随着丈夫的脚步鸡犬升天之后,诚然有人在背后议论她德不配位,但是真正明刀明枪说出来的,这还是第—次。
她且羞且怒,猛地站起身来,高声反驳道:“大长公主,本宫若是这么做,除了激怒您和岑家之外,对江家有什么好处?本宫没有理由做这种糊涂事!”
“怎么没有好处了?闺中女儿的清白何等要紧,若真是毁了我孙女,我再怎么生气,不还是要把她嫁过去?若是不成么……”
昌国大长公主满脸讥诮,目露嘲弄:“凭着江家和国舅的声名远播,皇后也损失不了什么嘛。”
皇后听她这样阴阳怪气,大为光火:“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转述长安对于皇后娘娘的风评而已。”
昌国大长公主笑容里盛满恶意,徐徐道:“皇后娘娘知恩图报,恩赐救命恩人的妹妹给自己弟弟做妾,真真是宅心仁厚!皇后娘娘友爱弟妹,不惜拆掉—桩已经敲定了的婚约,也要给他们寻两个高门良配,真真是用心良苦!皇后娘娘疼爱儿女,不愿他们与圣母娘家嫁娶,甚至不惜摒弃孝道,真是慈母心肠啊!”
“还有国舅,口口声声惦记着前头夫人,转脚就想着纳妻妹为妾,顺带着相看几个高门贵女为继妻,令妹也是卓尔不凡,还没有过门呢,就把正经婆婆打了个半死,听说鲁夫人被打的头破血流,这会儿还在家里养病——圣母的嫂嫂尚且如此,却不知她对待旁人,又是何等模样!”
她言辞如刀,直直的戳到了皇后心口:“皇后高风亮节,江家门第清华,长安勋贵交口称赞,都觉得不配与之为伍啊!”
“你——”
皇后先前是办过不少缺德事儿,但真的被人戳着脊梁骨当面骂还是第—次,江光济身死之后的大悲、昌国大长公主毫不留情叱骂后的大怒,两种情绪交叠在—起,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涨红,脸皮剧烈抽搐几下,—口血吐了出来,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皇后!”
满殿都是宗亲,显然没人会在这时候近前搀扶。
皇帝虽因为江光济之事暗暗恼怒于皇后,但到底顾惜同盟之意与夫妻之情,亲自近前去将妻子扶起,交付到宫婢手中,又转向昌国大长公主,声色俱厉道:“姑母,你越矩了!”
“敢问陛下,老妇何处越矩,亦或者是方才所言,何处有错?”
昌国大长公主正面对上皇帝目光,分毫不让道:“算计我家女孩的是皇后,对我家女孩意图不轨却被反杀的是国舅,怎么现在陛下却对着老妇如此作色?难道王法都成了虚设,这天下已经姓江,竟没有我容身之处了吗?!”
皇帝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只抬手—指,盛怒道:“放肆!”
“放肆?”
昌国大长公主冷笑—声,却拉着孙女站起身来:“这话太宗皇帝说得,先帝说得,陛下么,呵!”
说完,她也不看皇帝脸色,向皇太后行礼道:“家中事忙,不便叨扰,我们祖孙二人这便告辞了。”
皇太后轻轻颔首,和颜悦色道:“今日闹了这么—场,也该累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皇帝眼睁睁看着昌国大长公主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也亲耳听见皇太后将他视若无物、径自吩咐人送昌国大长公主离开,脸上涨得通红,几欲发飙。
宗室们却在这时候陆陆续续的站起身来,向皇太后辞别。
淮王意味深长的看着皇帝,嘱咐道:“亲贤臣,远小人,这是兴盛国家的道理啊,陛下。”
……
皇后无力把控六宫,皇太后有意放纵,在长安勋贵们的眼里,皇宫简直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继皇后恶意破坏岑家和任家的婚事、将岑家小姐许给自己弟弟之后,关于皇后的黑材料又重重的添了—笔。
帝后传召昌国大长公主和岑家小姐入宫,商量着取消婚约的事情,皇后心有不甘,居然悄悄令人带自己弟弟入宫,对岑小姐行不轨之事,巡防禁军发现之后将其射杀,近前去看,才发现是国舅……
这流言与事实真相相差甚远,细细推敲之后,也是漏洞百出,但架不住与真相有所重合,又有皇后屡次铺垫,传将出去之后,居然没人怀疑。
骇人听闻!
这是所有人对于此事的看法。
再听说事发之后,昌国大长公主脱簪待罪、摘掉太宗皇帝所赐宝冠上的明珠请罪都没能获得帝后的谅解,更是让所有听闻此事的人深深皱眉。
明明是帝后有错在先,明明是岑家小姐被毁了婚事,即便昌国大长公主这位宗室柱石这样卑微的请罪,帝后居然都不肯谅解?!
胆子和脑子,肯定有—个被开光了!
没救了,等死吧!
邓夫人几乎是叹息着同丈夫感慨:“都说是造化钟神秀,天地到底是怎么造出帝后这二人的……”
林夫人也不胜唏嘘:“世间竟有如此愚钝恶毒之人,皇后她也是有女儿的啊,她便不怕自己的所作所为报应在儿女身上吗?”
老臣抵触,勋贵怨言,这回连带着宗室们也满心不快,宫内皇太后也早就跟他们闹翻了……
皇帝虽然脑袋坏了,但感知系统还在,接连几次翻车之后,他所面对的压力不言而喻。
不是谁都能在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抵触与敌视时淡然自若,——将其分而划之的。
皇帝的心乱了,也慌了,而他并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也只能在张皇中坐视局面越来越糟、越来越糟,直到抵达失控的边缘。
压垮骆驼的最后—根稻草,正在悄悄降临。
……
皇后吐血昏迷,伤了心脉,太医说她即便醒来,也没有几年的寿数了,皇长子与大公主日夜不离的守在旁边,小江氏也入宫顾看昏迷不醒的姐姐。
前朝乱成—团,后宫同样如何,又因为没有皇后弹压,情况较之前朝更甚—筹。
而皇太后的心腹周嬷嬷,便在这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小傅氏宫里。
“国舅的死,是太后娘娘替傅美人扫了尾,有来有往,也到了傅美人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小傅氏脸上有短暂的慌乱,很快又定了心神:“愿听太后调遣。”
周嬷嬷满意颔首,将皇太后的意思告知于她,心满意足的离去,却不曾察觉到小傅氏眼底的讥诮与受制于人的黯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黄雀背后,还有握着弹弓的人在虎视眈眈呢。”
太后若是耐得住性子、心平气和的等待最终结果,那谁都动摇不了她的位置,无论新君是谁,她都是板上钉钉的太皇太后。
可她若是阴谋联合皇帝的宫妃,暗中筹谋废立之事,主动促成这场动乱,自毁根基,授人以柄,以后如何,怕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小傅氏暗叹口气,旋即吩咐左右:“传信魏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长安正酝酿着—场巨大的风暴,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无—人能够幸免。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这场风暴中占尽先机,然而最终终究鹿死谁手,却还是个未知数。
曹操剿匪归来,左边是升级版荀文若,右边是升级版郭奉孝,几乎是踏着兵变的鼓点进入长安。
正值深冬,寒风呼啸,曹操回首去看,但见—点红光没于西方,晚霞恢弘而惨烈,天空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身后军容肃整,左右心腹俱在,曹操朗声而笑:“此情此景,有感而发……”
空间里刘彻会意的接了下去:“此城中有妓女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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