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这些人与燕洵是敌非友,故而不能轻举妄动。
皇帝要把妖国荒山圈起来,这就要派人去。
朝中一致推荐,还是让刚从妖国归来的谢贾赵三家的小辈去,而户部、工部则是拨钱粮和土石。
只是这么些小辈都差不多,没有谁更突出,且还有不少人家想把自己小辈也送去,这便又更加复杂了。谢贾赵三家为主导,而王裴何等顶级豪门并不参与此事。
本事、家世都差不多的小辈当中要挑出一个领头羊,实在是难上加难,各家也都开始使力,试图争取这个机会。
保育堂建设水泥楼。
屋里的炕烧的热热的,外面的日头透过玻璃照进来,到处都暖融融的。
幼崽们拿着柔软干净的帕子,放到热水里清洗,再拧干,爬上梯子,帮蛋巨巨擦蛋壳。
蛋巨巨安安静静的躺着,巨大的窝旁边放着一个崭新的窝。是王真儿和裴钰儿一起带来的。
“许多人都来找我帮忙。”王真儿不高兴道,“我才不愿意帮忙。还有人想让我也去,怎么可能!”
王真儿可一点都不傻,他跟幼崽们关系好,自然清楚妖国的危险,若是幼崽们请他去妖国,他定然会答应,至于那些人……
“赵飞腾上蹿下跳的,请了不少大人帮忙说话。谢然书一直在京城大营,根本每回谢家,谢家小辈没了他也不成气候,我看这回八成会是赵飞腾。”裴钰儿道。
“贾求孤呢?”燕洵问。
旁边屋里,镜枫夜蹲在炭炉前面,调整铁管。
长长的铁管通向外面,炭炉下面还有另外一个通风口,呜呜呜的抽走屋里的热气,不过炭炉本身很热,屋里依旧暖和。
冻的硬硬的饼子切开,放到炭炉边上烤。
不一会儿便有一股焦香味冒出,镜枫夜拿着刷子刷上一层蜜糖,便又有了甜丝丝的气味。
王真儿忍不住看过来,咽了口唾沫道:“又有好吃的。贾求孤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差事竟然不想去,还写了折子……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竟然不想当官……贾家小辈倒是很积极,阮端熙没了,阮氏更勤快的走动,关系托了不少,想推贾家小辈一把。还想让贾不甄也去领差事,我实在是……”
饶是王真儿见多识广,从小就在复杂的顶级豪门世家长大,虽然他是嫡出哥儿,上面还有哥哥,自己又有本事,然而家中的庶子庶女那些阴私,他都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的。
“贾不甄不能去妖国。”花树幼崽道,“他的病还没完全好。且他这种心思通透纯粹,不分善恶的汉子去妖国,只会死的更快。”
“这回让贾求孤做领头人吧。”燕洵端着镜枫夜烤好的饼过来,“他应当合适。”
“我也这般觉得。”王真儿发现自己的想法跟燕洵的一样,便忍不住笑,更是有些小得意。
“尝尝这个……”燕洵指了指烤饼。
炭烤的饼子焦脆香甜又可口,又热乎乎,冬日里吃最为合适。
蛋巨巨被幼崽们擦的干干净净,又重新喷洒水雾。忙完这些,幼崽们才跑来跟王真儿、裴钰儿说话。
燕洵瞧了瞧,便悄悄退出去,跑来蹲在镜枫夜身边。
“今日吃了许多东西,肚子都有些鼓。”燕洵靠在镜枫夜身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还是摸不到硬块,这回怕是撵不上小蛋那么大。”
“多吃点好。”镜枫夜把烤好的饼递过来,又拿了个鸡蛋,用湿润的纸包着放到一边。
燕洵嚼着焦脆的面饼,感受着镜枫夜身上的热度,笑道:“是哩,吃得多,力气大。”
两个人便待在隔壁屋里,吃吃喝喝。
过了会儿,燕洵干脆拉着镜枫夜去炕上睡觉。
等燕洵一觉醒来,王真儿和裴钰儿都已经走了,小幼崽们把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炕上摆上一个个小窝,也准备睡觉了。
贾求孤呆呆愣愣的。
他原本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的本事不行,愧对百姓,愧对圣贤书,便想歇一歇。
然而他没想到,其他人更没想到的是,这回妖国荒山圈山之事,竟然是交给他,且宫里还专门送来圣旨,让谢贾赵三家都以他为主,且户部、工部也要配合他。
看着圣旨,贾求孤仍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贾求孤喃喃自语。
他跟那些小辈差点反目成仇,如今阮端熙来府上闹了一通,虽然他没出事,也没什么损失,但仍旧有不少人看轻他。
便是对门的贾府,这些日子也只有贾不甄经常过来,那些贾家小辈一个都没过来过。
皇上给的差事辞不了,只能接受,且这是偌大荣幸。
宫里来的太监前脚刚走,对面贾府便立刻来了人。
阮氏亲自带着贾家小辈,汉子、哥儿、姐儿,还有一群下人,带着许多东西进府。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外面水极少的水池,阮氏笑道:“你这也真是,出了事也不跟婶婶说,你若是说了,婶婶早派人过来帮忙。你们这几个还不去帮忙收拾收拾,把坏了的,不能用的,旧的,都换成新的。老祖宗可发了话,别心疼银子……”
“是!”
小辈笑嘻嘻的散开,各自带着下人忙活。
只有贾不甄还留在阮氏身边,几次欲言又止。
“多谢婶婶。”贾求孤冲着阮氏一板一眼的拱手,并没有拒绝,他也拒绝不了。
紧接着,谢家、赵家小辈也都由长辈带着前来。
阮氏身为贾求孤的婶婶,正好帮着张罗,她倒也当仁不让,一切都帮忙安排的井井有条。
只是这一前一后的对比让贾求孤愈发的清醒,换成以前的他,定然会觉得这样理所应当,根本看不透这些人的趋炎附势……
第246章
兜兜转转,转转兜兜,所有人都抢的头破血流的领头人最终落到了贾求孤身上。
他原本不想再参与此事,觉得自己不够聪慧,不懂变通,哪怕是学问好,也不过是把圣贤书当成了所有,并不知道世间险恶,世间除了圣贤书,人还要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贾求孤其实不太知道如何活,他只会读书,太信书中的一切,以至于眼里揉不下沙子,以至于自己一直坚守着自以为的正义,他甚至还不如刚会说话的小孩儿,至少小孩儿懂得看脸色,而他不会。
“贾大人。”赵飞腾原地复活,脸皮比城墙拐角还要厚,他也跟着小辈来到贾求孤府上,带头道,“谢家的良药方子似乎有错,贾大人何时去问问燕大人?”
这良药方子并不是什么秘密,其实赵飞腾也知道。
只不过那些绝品良药也只有燕洵能拿的出来,也只有燕洵舍得拿出来罢了。
赵飞腾自然知道良药只有燕洵能拿出来,他也更了解贾求孤,此时贾求孤成了所有小辈中的领头人,那么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对所有人负责,故而这个良药……必然是贾求孤去找燕洵要。
“良药千金难寻,方子并不是什么秘密,你们都回去找找药材,总能凑个差不多。”贾求孤板着脸道,“我这里有一枚五百年火灵芝,你们不用准备火灵芝了。”
“这……”赵飞腾一愣,没想到贾求孤会这么说。
“都散了吧。”贾求孤不再理会众人,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明日把药材送来,后日便出发去边城。”
一众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有些懵,觉得贾求孤有些变了,又觉得他其实没变,还是那么不知变通,死板、古怪、惹人厌。
众人都看向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谢然书,再看看站在最前面的赵飞腾,见着他们两个人都没说话,又看看又臭又硬的贾求孤,只得转头离开贾府。
到了外面,小辈便都凑到赵飞腾身边。
“赵公子,咱们真要准备药材?”
“贾大人去找燕大人问问不行么?大不了咱们出些银钱就是。”
“这回咱们都是领了正经差事,比燕大人也不差什么。贾大人又有什么害怕的……”
“你们听,好像有火车声……”
“是运煤的火车回来了吧?我们这回多带点煤,路上还能烤烤火……”
从入冬开始,京城商场就有了铁皮造的炉子,跟传统的陶炉不一样,看上去更干净,且更方便。铁炉子有管道通向外面,下面还有另外一个通风口,买铁炉子也用不着自己安装,会有商场的汉子专门上门安装,还会讲授使用方法。
现在家中有些银钱的,谁家不是烧了炕、地龙,不方便盘炕烧地龙的屋子,便摆上铁炉子,同样暖和。
那说话的小辈家中便是如此。
“不是运煤的火车!”忽然有人惊叫。
大家赶忙快走几步,拐过胡同,便看到远处的火车道上呼啸而过的并不是运煤的火车,而是自河那边驶出,前往边城的运客火车。
火车上的玻璃窗一闪而过,然而大家依旧能看到车厢里,正巧坐在窗边的燕洵,还有一只只小幼崽。
“他们去边城了。”有人喃喃道。
赵飞腾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他正打算想办法找人问问燕洵,看看能不能拿到一些良药,哪怕是拿不到药材,那种苦涩无比但效果极好的药丸拿一些也好,结果燕洵竟然直接坐火车走了。
几个小辈也十分扼腕的跺脚,他们的主意都跟赵飞腾差不多,便是拿不到药丸,也能去求求王真儿等人,偷摸着找燕洵拿一粒两粒的药丸自己吃。
“咱们也准备准备,后日出发!”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都隐隐以赵飞腾为主,并不觉得找燕洵要良药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谢然书轻轻摇头。
今时不同往日。
燕洵手里的良药,从来都是他主动拿出来,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从他手里要到过,曾经去外城墙外面接待妖国使臣的黄侍郎等人是,上了外城墙的阮三是,护送钦差大元帅的谢然书自己也是,甚至是那一路遭受大妖冲击的百姓同样是。
良药千金难求,燕洵主动拿出来,那便是真的不要银钱,但若是找他要,那就又是两码事了。
这些小辈觉得自己有了能耐,得到了权和势,而燕洵则是因为阮端熙惹怒了皇帝,明明这个差事应该给他,然而朝中上下却都意见一致的让燕洵接触不了妖国荒山。
上回小辈去妖国荒山被燕洵所救,他们不说,一是借此抓住燕洵去荒山的把柄;二是想借此利用燕洵,拿到良药,甚至是得到保护;三是想趁机弄清楚妖国荒山上的妖怪,和那些被燕洵带走的古怪果子。
他们自以为抓到了燕洵的把柄,可以跟燕洵有来有往的交锋,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们再如何能耐,燕洵再如何四处受敌,如今燕洵去边城,坐的是小房子似的火车,里面应有尽有,没有风不用颠簸,也不用风餐露宿;而他们这些小辈,也只能多带一些煤和下属,依旧要骑马缓缓前行,冰寒冬日依旧要风餐露宿,与严寒作伴。
谢然书一言不发的回到京城大营,径直去找水獭,想请他帮忙,一起去妖国荒山。
“去妖国?”水獭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袄子,手里拿着崭新的棉衣,仔仔细细的叠好,放到最稳妥的地方,“倒是也行,不过谢千户,这事你能说了算吗?”
谢然书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随即苦涩道:“不能。”
“那我不去。”水獭果断摇头。
刚刚那身崭新的棉衣可不是京城大营发放,而是上回水獭等人护送钦差大元帅燕洵得来的好处,而且还是这几日刚缝好,用的今年最好的棉布,今年最柔软的棉花,厚厚的,穿在身上都能冒汗。
水獭舍不得穿,准备留着过年再穿,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洗衣裳,不是自己捡的破烂皮毛,也不是上面赏下来的破衣裳,更不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死人衣裳,这是崭新的,一针一线都透着暖意的棉衣。
他见着谢然书不走,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谢千户,我别的不知道,但燕大人对我有大恩,就算我现在不能报恩,却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如今谢然书看透许多事,或许不会再针对燕洵,然而其他人呢?
这回小辈中的领头人是贾求孤,他的名声可是很大的,便是水獭也知道此人脾气极差,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得罪了不少人,而且还跟燕洵不合。
“我知道了。”谢然书黯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