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还不容易看出来么?”裴钰儿笑了下道,“大人如此俊秀,只是不常出现在人前而已,否则满京城的哥儿怕是都给比下去,那些个汉子们还不得每天害相思病?”
“哪有。”燕洵一直觉得自己模样普通,乍一看上去根本看不出来是哥儿,跟个汉子差不多,平日里跟镜枫夜相处也从未忌讳过什么。
此时裴钰儿忽然说出来,燕洵忍不住看了眼镜枫夜,心里没有排斥,反而觉得目前的现状就很好。
“大人有大才,这是皇上金口玉言说的。”裴钰儿低声道。
燕洵这就有些明白了,的确,这些日子鸿胪寺闹出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以至于现在人人都知道‘保育堂’,人人都知道燕洵有才,能造出常人不敢想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这个,燕洵才显得模样更好看了?
“多谢,我会注意。”燕洵低声道。
“那便好。”裴钰儿松了口气,转身找小幼崽们说话。
燕洵越是有才就越是重要,若是叫人知道他和镜枫夜如此亲密,恐怕会适得其反。不说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痛恨边境侵略的妖怪,更是谈妖怪色变,就是周光这些真正知道保育堂就是鸿胪寺的人,恐怕也不会同意燕洵和镜枫夜在一起。
“大人。”镜枫夜如往常一样走过来,却没有靠得太近。
敏锐地察觉到镜枫夜的态度变化,方才两个人说话声音虽小,但镜枫夜的耳力比一般人强许多,肯定是都听到了,燕洵轻松地笑了笑道:“还是像往常一样,我也离不开你的帮忙。”
“可是。”镜枫夜还是犹豫,他最不想的就是让燕洵为难。
“钰哥儿说的确实是一回事,我会注意的。寻常时候咱们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如此。”燕洵笑道,“更何况,咱们鸿胪寺可是有道兵保护的,定然不会发生什么。”
那些道兵几乎从不现身,到现在燕洵见过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但这些道兵确实存在着,鸿胪寺任何时候都是如同铁桶一样。
燕洵说完没再理会镜枫夜,上前要搬压豆腐的木盆,里头有满满的水,燕洵使尽力气也就只能堪堪搬起来一点点。
“我来。”镜枫夜赶忙上前,帮着搬起木盆。
压好的豆腐跟平日里卖的不一样,几乎没有水分,还硬邦邦的,里头的清浆全都压出来了。燕洵早准备好盐水,把豆干放进去。
大铁锅煮着燕洵找来的香料,不多时便散发出香料特有的味道。
浸泡好的豆干放进去煮,燕洵还专门找了染色的栀子草,煮好的豆干颜色像熏烤地一般,口感跟豆腐又是不一样了。
燕洵用制作好的豆干炒了几个菜上桌,叫大家尝尝。
“好吃。”裴钰儿只吃了一口,说了句,赶忙又继续吃,很快把自个儿盘中的都吃完了。
“我若是拿出去卖,如何?”燕洵笑道。
现如今豆子早已不是粗鄙,穷苦人家才会做豆饭吃的东西,豆子做成的豆腐几乎是富裕些人家必吃的食物,京城里讲究些的人家,还得专门买燕洵这边的卤水豆腐。
豆干口感又是不一样,鲜美更上一层楼。
“我家定然是要买的。”裴钰儿道,“生意定然极好。”
隔几天,燕洵把做好的豆干给杜芹生送过去。
这些日子,杜芹生就守在水泥作坊中,每日看管水泥、水泥板进出,银钱进出。原本空荡荡的屋里叫杜芹生收拾地妥妥当当,住人是很合适的。
炉灶也都在水泥作坊这边,幼崽们几乎每日都来,杜芹生早已见怪不怪,这回只看到燕洵没看到幼崽们,还好奇地看了眼他身后。
“这是豆干,下酒最好。”燕洵道。
“新吃食?”杜芹生看了看豆干,其貌不扬的,赶忙自个儿花银子买了点,叫厨子吵着吃,味道果真是好。
于是这第一回 燕洵拿出来的豆干,都叫杜芹生自个儿买下来送回杜府了。
等豆干像豆腐一样卖出来,又在京城掀起一股子风潮。
还是因着宋飞凉极爱吃豆干,还写了诗,惹得那些个读书人都想尝尝这豆干到底是何物,竟是叫宋飞凉一日三思。
燕洵出来一趟,就听着豆干了,忍不住笑。
“听说国子监出了件大事儿。”燕洵笑眯眯道。
“啥事儿?”蛇身幼崽好奇地游过来问。
每回燕洵出去再回来之后,总会说起外面的事,就跟说故事似的,小幼崽们都喜欢听。
“是杨将军家里的事。”燕洵想起来自个儿听到的,实在是忍不住,先笑了一会儿这才说起来。
这事儿还是因为燕洵,他跟周光提议,国子监的学生每回上课都要点卯,由先生点卯,如果三次不到,便要请家长。
学生们自个儿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怕家里的家主,头些日子大部分学生确实都乖乖上课,但有一个人不服气。
这人名气不小,叫杨琼,学问不错,还有一身好武艺,常年不去国子监,更不会上课。
这回点卯的事儿传出来,杨琼还特地放出话去,“我就是不去点卯,还能怎么样?先生若真去我家,怕不是要给打出来。”
点卯三次,杨琼都没露面。
先生还真的亲自去了杨府,结果还没进门就让家丁给打出来了。先生倒是没给打伤,但吓着了,回来便告了周光。
隔天周光亲自到了杨府,找到杨琼的爹,也就是杨叔宁好好说道了这个事儿。
杨琼觉得自家是武将世家,自个儿学问又好,所以不服管教,先生上门也给打出去。就算是他爹杨叔宁知道了,定然也只是说笑几句的事儿。
但是周光亲自来了一趟不说,上朝的时候竟也说了一遍,惹得皇帝都关心杨叔宁有没有管教杨琼。
这一下子,杨琼整个京城出了名。
“杨将军真给气着了,抽了杨琼很多鞭子,直接送去国子监养伤不让回家。”燕洵笑眯眯道,“听说杨琼很不服气,天天在国子监摔摔打打的,这回可真叫人看了笑话。”
“他为何不乖乖学标点呢?”花树幼崽捧着脸,“要是没有标点,有可能出现误会啊。”
“因为他不知标点的重要,觉得自个儿有现在的本事就行了。”燕洵淡淡道。
花树幼崽一只手托着腮,另外一只手捏了桌子上的面果子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他将来遇到因为标点引起的误会怎么办?”
其他小幼崽们也都看过来。
杨琼是杨叔宁的儿子,杨叔宁是大将军,手上妖怪的血不计其数。这些小幼崽们很惧怕杨叔宁,却也没有只是对于杨琼幸灾乐祸。
燕洵心中一动道:“那不妨我把他请来,你们想办法跟他说清楚?”
“恩。”花树幼崽重重点头。
现在小幼崽们学的字已经有很多,标点自然也学了,这是燕洵教给他们的东西,在小幼崽们心目中,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燕洵亲自去了一趟国子监。
他是鸿胪寺少卿,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是从五品的朝廷命官。
国子监的学生虽然说是能监国,但没有品级在身,见了燕洵还得行礼。
屋里,杨琼正懒洋洋的靠窗坐着,手里把玩着一块圆溜溜的石头,并未看书。燕洵还没进屋,杨琼便忽然转过头,冷笑道:“我知你是谁,你也不用自报家门。我不会跟你这种人说话,实在是污了我的嘴。”
“你方才不就是在跟我说话?”燕洵淡淡道,“我已经跟你的先生请了假,今天便去鸿胪寺听课吧。”
“不可能!我才不去那个地方,若是叫我去了,小心里头的幼崽全叫我杀了。”杨琼狠狠地撵着手里的小石头,瞪着燕洵仿佛仇人似的。
燕洵并未害怕,还是淡淡的,“欺负弱小算什么英勇,你若是敢去,叫那些弱小对你俯首称臣,那才是真本事。”
妖国送来为质的幼崽们到底如何,杨琼的爹就是杨叔宁,他自然也很清楚。
那些幼崽,不是能耐十分毒辣,就是根本没什么能耐,杨琼自认为自个儿是不怕的。
“好!那便去!”杨琼被燕洵说动了。
还没到鸿胪寺,外面就是长长的水泥路,还有正在热火朝天干活的人们。见着燕洵来,都会笑着喊,“大人。”
“张寺也在?”燕洵看到张寺站在小尤儿旁边,显然也是来干活的,有些诧异。
小尤儿和张寺跑过来,看到燕洵都很高兴。
“大人!”张寺拱手道,“小尤儿识字比我多,我正要多学学,正巧也在这里做工,赚些银钱。”
“张寺?”杨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寺,“你为何喊他大人?你知不知道他是……”
“杨公子。”张寺又是拱手,“我知道,不过这都是我自愿的。”
发现张寺对燕洵的尊敬真的是发自于内心,杨琼哼了声不再说话。
这一路走来,杨琼已经知道,修路用的水泥都是鸿胪寺的作坊产出,这些服役的汉子、哥儿们,也是因为燕洵的提议,豪门世家出银钱赚名声,这些服役的汉子、哥儿才能有工钱拿,还管饭。
路很平整,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两边都有下水口,即便是下雨也不会泥泞,积水。
前些日子刚刚下过雨,别的路稍微都有些泥泞,这条路却干干净净的,现在已经十分干爽,杨琼走在上面也觉得轻快不少。
进鸿胪寺他更是没有害怕的,因为杨琼知道周围有道兵。
“是客人。”小幼崽听到动静,赶忙跑进屋里。
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点心、水果和茶水都摆上来,因着天冷,还特地把窗户都关上了。
大摇大摆地换了鞋子进屋,又到了炕上,杨琼冷眼看着这些小幼崽们。
小幼崽都穿着干净柔软的衣裳,看上去跟人似的。杨琼冷哼一声,他曾去过战场,见过那些凶残的妖怪,都是衣不蔽体,不知廉耻。
“他就是杨琼。”燕洵也上了炕,淡定道,“你若是想让他们服气,除了武力,还可以用别的。”
“哦?”杨琼嘲笑道,“他们会什么?识文断字,还是诗词歌赋?”
小幼崽有点害怕,都躲在燕洵身后。
摸了摸小幼崽的脑袋,燕洵道:“我看不如这样,你提出一个问题,看看他们知不知道,然后他们再问你一个问题。”
燕洵的提议看似公平,却又极不公平。至少杨琼曾经见过的妖怪只是会说几句简单的话,都不会考虑事情,杀人吃人全凭本能。
这些小幼崽穿得人模人样,但在杨琼看来,跟那些妖怪是一样的。
“好。”杨琼答应了。
“来者是客,你先问。”燕洵淡定道。
发现杨琼只是脸色差了点,并没有动手,小幼崽们胆子都大了些,从燕洵身后出来,在杨琼面前排排坐。
靠近窗户的地方,张寺和小尤儿跟着来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杨琼。
冷哼一声,杨琼刚巧看到外面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照进来,脸上就露出略有些诡异的笑容,问:“你们给我说说,天上的日头,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
张寺和小尤儿都是一愣,就连镜枫夜都猛地看上杨琼。
“一时半刻说不上来也无妨,我等着。”杨琼只觉得扬眉吐气,得意洋洋地看着燕洵,就等着他认输。
玩头脑,尤其是跟妖怪玩头脑,杨琼觉得这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若是在边境杀妖怪也如此简单该多好,他着实喜欢这种感觉。
“你真要知道?”燕洵问。
“对。”杨琼斩钉截铁。
对面的小幼崽们忽然齐齐松了口气,蛇身幼崽游到一个柜子前面,用尾巴打开柜子。花树幼崽赶忙过去从里面拿出好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