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一族不由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影山的四族对于先祖和供奉的羽神,都有种本能的崇敬与憧憬。
而朱昀作为族长,已经已经察觉了不对,他顾不得身上的枷锁,跪着往前爬行了几步,脸上终于出现了慌乱,他嘶哑地问容逍:“你要干什么!”
他本来觉得容逍再震怒也不会动四族的先祖,现在却不敢确定了。
而容逍已经走到了那个骸骨身边,他在空中随手一划,一柄火焰聚成的长刀便出现在手中。
当年在战场,他也是这般以火为刃,横扫千军。
容逍怜悯地看了朱昀一眼,笑得十分恶意。
“当然是送你先祖尘归尘,土归土。”
他说完这句,就在朱厌一族瞠目欲裂的神情与嘶吼中,举起长刀,狠狠地劈在了那具骸骨上。
大妖的骨坚不可摧,已经承载了万年光阴,却也挡不住不尽之火的灼烧。
长刀与烈焰,将这具骸骨轻松地砍得四分五裂,在空中迸裂成数枚碎片,每片碎片上都附着火焰。
容逍的手抓住了其中的一个骨架碎片,用手硬生生地将其碾碎,古铜色的骨在他看似修长漂亮的手中,化为了齑粉。
然后他抓着这捧齑粉,走到了朱昀面前。
他低头看着朱昀,像在看蝼蚁,又像在看一个死去多时的幽魂。
朱昀的脸已经被火烧得看不出完整的样子,漆黑斑驳。
容逍松开手,朱厌先祖的粉末便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了朱昀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屋内爆发出了极为惨痛的哀嚎,比身受烈火煎熬更为凄惨。
朱昀冲着容逍喊道,“你会遭天罚的!一定会的!我们先祖都是有过功德的妖,你擅自损毁遗骸,你绝对会有天谴!”
其他三族的妖也脸色惨白,他们都供奉着先祖的遗骸,自然明白这一幕的惨痛,相当于全族的信仰与根基被活生生毁在了眼前。
容逍根本不止是在惩罚朱厌,也是在杀鸡儆猴,警告他们犯下罪行的下场。
朱厌先祖的遗骸还在燃烧,噼啪之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这火光衬得室内愈发明亮,也衬得容逍的侧脸愈发鬼魅妖冶。
容逍从游不问手里借过手帕,擦了擦刚刚触碰骸骨的手,而后把手帕轻飘飘地扔在了地上。
“天谴?”他看着厅堂内的朱厌族人,极为轻蔑地勾了下嘴角,“你觉得我会怕这个?”
他看向影山城主,这位城主比其他妖怪心理素质强上不少,至今还算面不改色。
容逍淡淡问他,“关于朱厌一族的事,城主准备怎么处理?”
城主面色扭曲了一瞬。
他想说你他妈都处理完了还来问我!
但是奈何形势比妖强,他不敢。
他斟酌再三才开口,“影山虽然避世已久,但是也是在妖管局登记在案的城市,我认为朱厌一族参与此次罪行的妖怪,都交给妖界法庭判定,未参与者与年幼者,依旧留在影山,编入其他三族。容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
容逍似笑非笑。
影山城主能在这位置呆上这么久,自然是有其道理的,这个处理符合妖界流程,没有包庇朱厌,但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容逍倒也没有残暴到要其他无辜的朱厌也跟着陪葬。
但他依旧有异议,他指了指已经燃烧成一堆灰的朱厌骸骨,吩咐道:“把那摊东西,镇压入海中。”
影山城主差点没一口气晕过去。
烧了已经够狠了,居然还要镇压到海里。他就算不是朱厌 了,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但容逍显然不是在跟他商量,处理完这一切以后,容逍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堂内的妖怪,就带着游不问走了。
在走之前,他顺手拿过案上的一柄匕首,一刀投掷出去,接连洞穿了朱昀跟朱厌大祭司的心脏。
妖怪生命力强盛,这样也不至于死去。
但闻晏的伤既然在心口,这两个主谋理当同苦。
容逍走后,其他三族的妖怪在屋内面面相觑。
几个族长此时才神色惨淡地呼出了一口气。
幽幽的蓝色灯火下,他们都能看出彼此的脸色有多难看,影山避世而居,不用太受妖管局管理的条件之一,就是不可威胁到人界的稳定。
偏偏朱厌族惹出这样一桩事情,主意打到了容逍的夫人身上去。
一个青耕长老叹了口气,“朱厌有错不假,但容先生,未免也太狠了。”
影山城主扫了自己的族叔一眼,“你是今知道他狠吗?”
鸾鸟族长则哼了一声,“要我说就是朱厌作死,他们该庆幸容先生自己立的规矩,凡事要遵循妖界律法,若是真的换作千年前,朱厌怕是得被灭族了。”
其他几个妖怪也不说话了,只是叹气。
容逍这些年修身养性又退居二线,他们几乎忘记了这是怎样可怕的一个妖怪。
但经过今天这一出,他们可算是全都想起来了。
第29章 接吻
处理完朱厌族那一摊烂账,容逍又回了闻晏身边。
沉重的木门一关,外界的喧嚣就似乎都被挡在了门外,门内是另一个清静温和的世界。
连游不问都被他赶了出去,屋内只有他和闻晏两人。
容逍刚刚在议事堂里,手起刀落就断了朱厌族的根基,像个残暴不仁的暴君,可如今坐在闻晏的床边,他却收敛了一身的煞气,换了干净的素色长衫,低眉敛目,平淡柔和。
闻晏还没有醒,乖乖睡在被窝里,他完全不知道外界因为他发生了怎样的动摇。
容逍捏着闻晏细细的手腕,那里只剩下一根红绳了,他给闻晏的琉璃珠子不见了,如果闻晏能更早一点捏破这颗珠子,他也不至于迟来一步。
该给闻晏再做个东西防身了,最好也是艳色的,衬闻晏皮肤,容逍这样想道。
可他摩挲着闻晏的手腕,又怎么想都还是不放心,总觉得最好做个袋子,把闻晏揣在兜里才是安全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害怕失去闻晏的。
他这几千年来,残酷的场面见得多了,血流成河的灾难也不知道经历了几次。
却没有一次像这般惊心动魄。
闻晏确实是受了罪。
但是妖管局里的妖怪哪一个没受过罪?就连游不问也曾经有过命悬一线的时候。
可偏偏只有今天,他失了方寸,表面看上去沉着冷静,心却乱得像被人割走了一块心头肉。
如果不是因为妖管局的律法阻止住了他,他也许早就在当场要了所有朱厌的命,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这其中的恨与怒火,连他自己都心惊。
容逍越想越有点心烦意乱,他知道自己对于闻晏的在意已经太超过了。
远远超出了他应该保持的距离。
然而最麻烦的是,到了这般地步,他明知道这是过了界的,却想不出该拿闻晏怎么办。
?
闻晏一直昏睡到晚上十点,连鸟鸣声都逐渐停息,他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他一醒过来就觉得嗓子里冒烟,眼睛还没有睁开,先模模糊糊说了句,“渴………”
旁边立马就有一双手把他半抱半扶了起来,把一个小茶盏送到了他嘴边,里面是清甜温热的茶水,温柔地喂给他。
闻晏一口气喝了半盏,眼睛还是没睁,心里却肯定地想,这么贴心又细致,绝对是管家先生。
可等他一睁眼,却发现对面是容逍在看着他,差点没给茶呛住。
容逍把茶盏放到了柜子上,把闻晏抱了起来,顺手给他拍了拍背,熟练得像在哄小孩子。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容逍问他,“医师说你醒过来以后不应该感觉到疼了,虽然还有点虚弱,但是休息一阵子就好。如果哪里疼,一定要说出来。”
闻晏趴在容逍怀里,深深地怀疑他是不是一觉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不然容逍怎么一副比管家先生还温柔的样子。
但他也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心口的伤好像没了,拉开衣领一看,那里的皮肤已经光洁如初,除了一个红色的印痕还没消,几乎看不出来他曾经受过伤。
医学奇迹啊,闻晏大惊小怪地想,妖怪要是都去开医院那还有人类什么事儿啊。
他动了动身体,确认哪儿都不疼。
“我感觉挺好的,除了不能马上去跑个一千米,哪儿都问题。”他说道。
“那就好。”容逍放心了。
闻晏却又想起另一桩事儿,他这个受害者虽然康复了,但那群罪犯呢,绳之以法了没有?
他抓住容逍的手,急切地问:“那个什么朱厌你们抓起来没?我跟你说,他们大半都不是啥好东西,还商量着要害你……”
他可全听见了!
“已经处理完了,”容逍抿了下嘴唇,下意识地不想把自己残暴的一面暴露给闻晏,避重就轻道,“领头的是我亲自处理的,其他的都交给妖管局。放心好了,都不会轻判的,影山也把他们除名了。”
听完结果闻晏就舒坦了。
让这帮子王八蛋绑架他,太岁爷头上也敢动土,全都得牢底坐穿。
他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亲自去探个监,嘲讽一下这群混蛋,却听见容逍轻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闻晏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容逍,“为什么说对不起?”
容逍神色很淡,但心里头的愧疚和后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跟我的婚约本就是要保证你的安全,可是我却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被绑走,还差点送命,这是我的过失。”
闻晏这才反应过来,容逍这是把绑架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了。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