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霍景的手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他将面前的纤柔女子,朝着榻上一推,俯身欺至她的面前。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与她之间,几如无距。
唐笑语的背撞至榻上,微微吃痛。她不由皱着眉惊呼出声:“王爷……”
下一刻,她便噤声了。
面前的男子,离她寸步之遥。往日冷峻淡漠的面容,此刻却如凝聚了暴风的旋涡一般,压抑又充满破坏欲。他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会在下一刻将自己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她陡然望见霍景的眼神,只觉得心跳如鼓,浑身紧张。
“王,王爷……这件猎装,可还合身?”她硬着头皮,小声地问。
“……”
她这绵绵软软的呼唤,让霍景陡然回了神。嗅着近在鼻端的馨香,他阖了下双眼,屏去心底那躁动的念头,平复下来。
“合身,不必再改。”他放开她的身体,侧过头去,淡淡地说。
“那便让锦云斋的裁缝先回去吧。”唐笑语小心翼翼地从榻上站起来,不敢大声呼吸。
“……嗯。”霍锦皱眉,“去吧。”
唐笑语一溜烟地告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霍景用手支住紧皱的眉心,心底略有些烦躁。
他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虽不曾有过女人,但他明白方才的冲动是怎么一回事。差一点儿,他就要失控了。
霍景十分厌恶失控的自我。
作为一个军人,不能冷静地掌控理智与意识,对他而言,是一种致命的伤害。多年行军,也让他锻炼出了绝好的自控能力与意志。
但是……在唐笑语身旁,自己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
离开齐园后,唐笑语的心犹在暗跳不停。她望着脚跟前的石子路,但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霍景欺身凑近自己时的模样。
那时的霍景,近在咫尺。这样的亲密,让她恍惚以为,二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尊卑主仆之分。
但是,她应当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唐笑语捂了捂脑袋,竭力想要忘记刚才发生的事。但是,她的意识却不由自己操控,忍不住冒出了奇怪的想法来。
如果方才她没有制止王爷,又会发生什么?
他还会……离她更近吗?
虽已在努力制止,但她的脸,仍旧慢腾腾地红了起来,几乎要冒烟一般。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充斥了自己的脑海。
锦云斋的裁缝,正在院外踱步等候。看见唐笑语出来了,这老裁缝露出讨好笑容,问道:“唐姑娘,那几件猎装,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老裁缝的胡子鬓角皆是半白,他沙哑的声音,终于让唐笑语回到了现实。
“没什么要改的,去账房处领钱吧。”唐笑语说着,终于短暂地忘掉了方才发生在齐园的事。
“是,是。”老裁缝喜笑颜开,心里十分满足。完成宁王府的订单,可以给锦云斋再涨不少名气,那自然是喜事一桩。
一日后,便是霍氏王族出发去行宫秋狝的日子。
要上马车之时,唐笑语略有心不在焉。也不怪她心神不定,实在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叫她没法安下心来。她深知不该多想,便在一直努力忘掉。
可是这种事儿,又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更要命的是,她不但能清晰地回忆起昨日那件事发生时的每一个细节,还会陡然回忆起从前霍景抱着她,为她挡下袭击的事儿来。
这下好了,满脑海里,晃晃悠悠的,都是霍景那张又冷硬、又俊气的脸。
“不通文墨,大字不识,怎么伺候本王?”
“去重新煮茶!”
“……难道你以为,本王是来看你的睡相的?”
没完没了的霍景,让她的脸时而僵硬,时而微红。
好不容易,唐笑语才咬咬牙,强迫自己回过了神,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那边那个丫头!”
就在此时,她听到一道年轻的男子嗓音。花费了片刻,唐笑语才确信,这个声音是在喊自己。她侧过身去,低身行礼。
喊她的人,是宁王府的二公子,霍源。
这霍源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样貌本也是俊俏的,但脸庞有些倾颓,像是被酒色耗空了身子。他看人的眼神,也是轻浮飘荡的,打量女人的神色,尤是如此。
将他和霍景放在一起,那便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一个是泛着银光冷意的剑刃,一个便是瘫软的烂泥巴,毫无可比性。
他是曹太妃的亲生孩子,在霍景登上王位后,就被赶出了京城,前段时日才堪堪跟着曹太妃一道回来。
“二公子有何吩咐?”唐笑语问。
霍源眯了眯眼,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她的脸蛋,道:“你是哪里的丫头?模样生的倒是不错。如果你不是我大哥的房中人,我就问母妃把你要过来。”
这回说的直白,唐笑语略一紧张。
“回二公子的话,奴婢是齐园的丫头。”她说罢,斟酌一下,道,“负责贴身伺候王爷的起居。”
她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却让霍源一下子犯了难——贴身伺候,那便有可能是被大哥收用的女人了。
霍源可不想正面和霍景起冲突,要不然,准没有好果子吃。但面前这个丫头,确实容色清冽,非同俗物,一看便是难得的上品,他不想白白放过了。
“你可别蒙我啊。”霍源眯着眼说,“本公子看上的女人,从来都会弄到手。只要你不是大哥的女人,我就有法子搞到你。”
“谢过二公子抬爱。”唐笑语声音愈柔,“只是奴婢贴身伺候王爷……”
一句“贴身伺候”,让人遐想万千,霍源又犹豫起来。
正当霍源犹豫间,菊苑的丫头来请他上马车:“二公子,再不上车,便要慢了去行宫的脚程了。”
行宫秋狝可是大事,耽搁不得。霍源遗憾地啧了一声,转头登上了马车。
行宫位于京城北方的一片草场附近,本就是为了大业朝历代天子闲暇时游乐所修筑的,夏可避暑,秋可猎狝,冬可赏雪,景致极佳,不仅有山有草,还有大片湖泊。
宁王府在霍氏王族中举足轻重,皇帝特意将宁王府一行人安排到了风景最佳之处。这处宫苑,进可赏满山红枫,退可观太液清湖,乃是个风雅之地。
唐笑语与几个奴仆一起,安置霍景的行李。因着主子去拜见天子,不在跟前,几个奴仆大胆地说起话来。
“你们可听说了?薛太后有意为王爷指婚呢。”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你也信?”
“太后娘娘年年都想为王爷指婚,哪一回成功过?”
“咱们王爷,那是四海未定,不愿成家!胸怀壮志之人,又岂能被儿女情长拖累?”
“说得对,说得对……”
不由自主,唐笑语支起了耳朵。
薛太后……为王爷……指婚?
说话间,忽然“哐当”一声响,什么东西从箱笼里落下来。原是,是一名仆从不小心摔了一副藏在箱笼间的弓箭。那失手摔了东西的奴仆吓的哆嗦,道:“这,这…这……不曾摔坏吧?”
“我来看看吧。”唐笑语说罢,走上前去,拾起那张弓打量一番。从外表来看,这副弓箭确实没有损毁。她虽不懂这种猎弓,但也看得出这是一个做工考究的好东西。
就在此时,前去拜见天子的霍景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一跨入屋内,霍景就瞧见她傻乎乎端着一张弓细瞧的模样,“怎么,你想学射箭?”
“不,不是!王爷回来啦。”唐笑语立刻手脚笔挺地放下弓,说,“方才有人失手将这张弓摔了,奴婢想要瞧瞧,有没有损毁之处。”
若是损坏了,那奴仆就完了,定要受罚。
霍景轻皱眉心。
“拉下去。”果真,他这么说道。
那失手摔落东西的仆从,陡然煞白了面孔。眼看着侍卫们就要上来拖人,唐笑语小声说,“也许,也许这张弓,并无损伤……”
“要想看一张弓有没有损伤,最好用的法子,还是试上一试。”他负手,对唐笑语道,“你拉弓试试,让本王看看。”
唐笑语看他一眼,依言去拉弓。但这张弓看似轻巧,却并不容易拉开。任凭她那纤细手臂如何用力,却也始终找不到张弓的法门。
看着她额心渐沁薄汗,霍景无声地一笑。
“连张弓都不会拉?”
他步上前,将她的双肩怀在自己的胸膛前,右臂绕过她的身躯,宽大手掌紧握着她的手,以近乎拥抱的姿势,将那张弓缓缓地、有力地拉开。
“来,本王教你。”霍景散漫地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是我没想到的发展【冷汗】
第36章 猎物
男子的胸膛,环绕着她的双肩。渐炽的体温,慢慢地浸过衣衫,递至她的肌肤。
“拉弓——”霍景握着她的手,陡然一转身,歪头望向屋外,虚虚地比着某处,道,“那便是靶心,满弦。”
有了霍景的帮忙,这张弓便显得轻巧不已,轻而易举就可以拉开。
唐笑语缩在他的怀里,面庞一点点地浮出绯色。
当她的脸,红至不可自控之时,她终于察觉到身后的男子,放开了她的身体。
“你自己试试。”霍景退出一步,表情淡然,一如平日。
他这副淡然的神情,让唐笑语有些羞赧。就仿佛,方才的一切,于霍景而言只是指点下人的常理之事,而她却莫名脸红,这是她的不应该。
她收回闪烁的目光,试着去自己拉弓。方才霍景教导了什么,她那空白一片的大脑已什么都记不住了,她只能试探地去拉弓——不过,那张弓,依旧是纹丝不动。
费了好大力气,她才略略拉开一点。
“不错。”霍景竟然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嘉奖,就好像她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
“那这张弓……”唐笑语瞄一眼犯了事的仆从,发现那仆从正面色煞白,在一旁筛糠似的抖着,足见他有多畏惧霍景。
“弓无损毁,此事就不追究了。”霍景淡淡道,“下不为例。”
那犯事的仆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劫后余生的喜色,连连跪恩。
“明日就要秋猎了,你去准备一下。”霍景对唐笑语吩咐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