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尔济从来都是个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但他对身边的所有人,却也总是有着自己十分独特的相处方式。
这一刻,从来没搞懂这个人的段鸮就这么坐在他的身边,脑子里竟冒出了这么个突如其来的古怪想法。
一时间,他们俩都没开口说话。
但气氛好像也不坏,段鸮只觉得此前一个人呆在这儿时想的有些事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被冲淡了点。
远处,夜色中的星星很淡。
空荡荡的天地间,到处都冷清的很。
就好像这世上就只剩下他们这么两个人似的。
也是这个当口,自己站在岸下河水中半步的富察尔济将段鸮的鞋袜洗完,这才拎着上来,又将那双已经干净的鞋放在了段鸮的旁边。
“湿的,得晾晾,要不要聊会儿天?”
双脚踩着水一步步上来的富察尔济蹲在他面前,将手搁在膝盖上给了个建议。
“聊什么?”
“啊,你想聊什么都行啊,说点能让人你现在觉得开心的就行了。”
“……”
“自由自在,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某个整天干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这又开始一脸随便了。
段鸮对此一时间没吭声。
夜色中,那个家伙的脸看不清楚。
但那双一阴一阳,说完还跟个痞子般倾身就对他快速眨了一下的眼睛却莫名有点吸引人。
——吸引人。
这好像是第二次段鸮这么觉得了。
他好像真的过往因为那些事而压抑太久了。
以至于一朝碰上这个人,就像是对方摸到自己的软肋一样,过往谁都未必能看穿他的心思,这个人却总是能及时出现,又告诉他这样做,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从来不给自己买双新的鞋?”
像是想到了什么,望了眼一旁那双破布鞋的段鸮突然问了他这么个问题。
“为什么要买新的,它又没破。”
说着,往一旁一靠,就这么在河岸边枕着手臂看月亮的富察尔济头也不抬地回答。
“而且,这是我额娘曾经给我做的,她不在了,我也好多年都没回家去了,就靠这些东西,还记得我自己是谁了。”
这好像还是段鸮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事,但明显随口一提的富察尔济说完就算了,也不继续往下说了。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关于自己以前在严州还有别处当差的事?“
富察尔济反问了一句段鸮。
“没什么好说的,不仅一点意思都没有,还都是些让人听了都觉得心烦的事。”
随口提了一句,看样子就知道压根不往下想说的段鸮也这么回答。
认识这么久了,他们还是头一次聊这些。
两人之后又聊了些别的。
有些这一次案子上的事,也有些私下的,他们俩年纪相仿,性格上也有诸多相似之处,若是不故意找对方茬,总是能找到说下去的话题。
到月上三更,这两个人才一起就这么在河边把自己放在一旁吹着凉风的鞋子晾干回去。
除了他们自己,也没人知道两个人昨晚就这么跑出来,然后呆到后半夜才一起走人。
只是最后,那个本已经晃晃悠悠背着身走到尽头的人却也头也不回地招招手对他来了这么一句。
“段鸮。”
“……”
“咱们俩之前的比试还算数的吧?”
“……”
“这一次,不用先赢给别人看,赢给你自己看看吧。”
是夜。
秦淮河。
一人回到黑暗的客栈内的段鸮躺在冰冷的床上却也无声地望着头顶。
在他的瞳孔深处,混沌一片的夜色中再次浮现了那只他假象中所存在的蜘蛛,只是这一次,他却也清楚地听到了那只化身为他自己的蜘蛛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我要的不是败。”
“我要的是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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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下)
隔天一早, 江宁府这一次临时破案组成员又重新聚在了一块。
因昨日案情已进行到那张失窃名画到底被犯罪者提前做了多少标记这一环, 今天他们主要凑在一块商议的, 就是要在这其中如何找到这个团伙本身藏匿的具体位置。
众所周知,江宁府的公尺范围非常大。
南北贯穿大运河之上, 船只, 马车, 每天于城门和港口来往的流动人口非常地密集, 即便现在派人锁关,也无法完全保证在实施抓捕和拆除可疑爆炸物的同时,能够不先打草惊蛇。
而实际对方那伙面目隐藏在暗中的‘皖南人’。
要相互之间地配合着完成这样一个部署周密的, 针对整个府衙的炸弹突袭计划势必要选择一个最好的藏身之处。
一个是全城性的搜查, 一个是全城性的躲藏。
所以,这一次有预谋袭击江宁案子中, 官府和罪犯的两方博弈,暂且要定一个输赢还很难说。
眼下, 所有和这次案子有关的人正一块在内堂以不同姿势坐着, 等着司马准出来后他们再开个小会。
其中包括这次协助他们办案的松阳县衙门三人。
另有江宁府衙门本身的数名本地捕快, 也是经他们方才和札克善之间的介绍,可知三人分别姓孙, 陈和王。
这三位被司马准找来负责这次案子的本地捕快看身形就异常魁梧,身手了得。
他们以往多是负责大案要案的, 各自都有十多年的办案经验。
这一次过来,主要职责就是带领手下拆除如今分散在江宁的各类危险爆炸物,还有搜查江宁一事上的。
在堂前挂着一张横跨江宁范围府的巨大地图, 上方无数根红圈连起来的各个有嫌疑人经过的港口,码头,虹桥和客栈,以便能将所有可疑位置都标清楚。
一大清早的,段鸮和富察尔济是来的最早。
他们俩昨天几乎都没睡。
但一个撑着头,一个抱手在做别的,精神却看着比往常还好,看样子却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
相比较而言,其他习惯了往常作息的江宁衙门供职的官差们就比较惨了,不仅累的后半夜都才休息,大清早又要去起来继续抓那伙嫌疑人。
“早。”
一看到段鸮出现时,仿佛已经和平时的样子一样了,枕着自己一条手臂的富察尔济也同他招了下手。
“早。”
对此也没说别的,往常未必会搭理这一句,但今天段鸮在旁边坐下时却很一反常态地回了个招呼。
这么正常的事,对这两个人来说反而有些反常。
早上札克善和他们一起过来时,还奇怪这两个家伙今天怎么好像突然关系改善了不少,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不过看样子他们也都不打算说明原因,别人也就不好多问了。
不过半刻,司马准人也跟着出来了。
不仅如此,昨晚人也是一宿怎么没睡的他还带来了如今最为详细的官府这边能给出的计划。
也是将这些文书资料都重新分发给眼前所有人。
知道眼下情形紧急,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的,这位江宁府的捕快总领才交叉着手指坐在桌子前,皱着眉表情凝重地开口道,
“各位想必昨晚和我一样都睡得不算好……实不相瞒,因这次案子实在性质特殊,不止涉及江宁府本身,还有松阳的同僚和我们一起配合调查,所以昨日我已向日月升票号那头,详细询问过这一次他们的出票时间。”
“按惯例,这一次日月升票号的银票出票日就在本月十九日,其中涉及的地点和时间,外人本也不可能会得知。”
“但犯罪嫌疑人王田孝在假扮张三同期间,一直在梅香客栈假作熟人之间打听小工等借口,向票号中的数位老掌柜搜集过不少日月升票号的出票日,这些零散信息极有可能就是这伙犯人潜入江宁府,并制定这次官银劫持计划的主要信息来源。”
“此前,这伙匪徒们假借皖南卖瓜人的名号,在江宁府陆续设下火硝炸弹,目的怕是为了这笔官银。”
“如今,我们还有整整十五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设法拆除这些城中的危险品和抓住这伙犯人,并在他们造成更大骚动和危险前,前阻止他们的行动,这其中,需各位一起与我设法配合保护江宁安危,所以,暂且我们将这个抓捕计划定名为,嫌疑人甲,抓捕计划。”
“并由我,富察和段鸮三人共同指挥此次行动。”
这后一句话落下,富察尔济和段鸮的手都顿了两下。
两人当下一起略带些意外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司马准,却见这江宁捕快总领也不避让就这么目光镇定地同他们对视了眼。
嫌疑人甲抓捕计划。
这看来就是司马准个人给出的针对这一次江宁府大案的初步计划安排了。
但一听到后一句,其他一脸讶异的交头接耳中江宁府的捕快显然也都没想到司马准会把指挥权这么轻易地就交给眼前这两个外人。
对此,表情明显因为这句话顿了下的富察尔济看样子也有些意外,只举手抢在其他人提出异议之前就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