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们都是娇贵的身子,若是一个伺候不好,最后吃苦头的还是他们这些个做奴才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宸妃娘娘,最是谓热。
畅春园虽凉爽,但格局到底还是小了一些,布置起来难免就失了大气。
德妃作为寿星,早早的便来了,若是按照以往的规矩,万岁爷是要去她宫中等,随后两人一起过来的。
但万岁爷下了朝却去了延禧宫,永和宫的奴才去请了两回,人都没见到,德妃明白万岁爷这是存心晾着自个,没再过去伸脸叫人打,自个早早的就去了畅春园。
来往的妃嫔们见她一人,目光有些同情。
德妃却丝毫不被打扰,冷笑一声,举起手里的杯盏就喝了一口,今日若是不出岔子的话,日后大概是再也见不到宸妃那个贱人了。
一杯温酒下肚,妃嫔们渐渐的来了差不多了。
声乐歌姬都开始,眼见的宴会都要过了时辰了,门口的小太监才唱着调的喊了一声:“万岁爷到,宸妃娘娘到。”
众人连忙往下跪,德妃抬起头,余光就瞧见万岁爷牵着温知许的手,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万岁爷九五之尊,明黄色的龙袍气势浩然。
反观他身边的温知许,一身素色旗装,温柔娇俏,只一张脸却难掩妩媚,德全瞧见后,嘴角一丝讽刺,刚要低下头,却见温知许衣摆之处绣着的竹叶。
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都起来吧。”康熙低沉一声,随后往龙椅上走去,众嫔妾听闻都谢恩起身,唯有德妃像是没有听见,僵硬着身子依旧跪在原地。
她身边的宫女拉了拉她的衣服,德妃却像是受到了距离的刺激,一点反应都没有。
“德妃妹妹?德妃?”宜妃在她身边皱了皱眉,心道这人可真会装蒜,刚刚还好好的,转眼就装起了可怜。
“德妃姐姐这是怎么了?”温知许满脸疑惑,带着笑意走上前。宜妃下意思的往后一瞥,她不喜欢德妃,也不见得多喜欢宸妃。
柔弱无骨的手伸出来,将僵硬的德妃扶起。
德妃一抬起头,就见温知许一脸温柔的朝她笑:“姐姐?”她面露担忧,肩头与袖口的竹叶精致好看,仿佛就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不会的,不会的,德妃掐紧手心,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可能是巧合罢了。
先到这,她扯起嘴角朝温知许僵硬的笑了笑,连忙扶着宫女的手往座位那走去,随后就听见荣妃道:“妹妹的衣服好生精致,绣的可是竹纹?这竹纹多是绣男子的长袍,像妹妹这般绣在旗装上倒是头一回见。”
已经坐下来的温知许眼角嗲着笑:“姐姐好眼力,就是竹纹,想着今日德妃姐姐生辰,穿的新奇些便做了。”说到这,她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德妃:“德妃姐姐可还喜欢?”
德妃掐紧手心,心中换乱的不行,敷衍的点点头:“喜……喜欢。”
温知许笑了笑:“德妃姐姐喜欢就行了,也没枉费妹妹的一片苦心。”说到这,她撩起眼帘,细长的眼角微微往下一瞥,眼神意味声长。
坐在她下首的德妃瞧见像是被人一手掐住了脖子,她知道,她知道,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举着杯盏的手微微颤抖,德妃死死咬着唇才没将手里的杯盏掉下去,咬着后牙槽站起来,轻声道:“万岁爷,嫔妾先去更衣。”
正低头看歌舞的康熙头也不抬,不耐烦的挥着手:“去吧。”
第143章
温知许将手中的杯子举起来,眼神往下一瞥,冷静的瞧着德妃慌不则乱的身影。
果真不愧是德妃娘娘,就算是心中再震惊,从外表上来瞧却依旧让人找不出差错,她嘲讽一笑,将手中的酒杯转了转。
转头往上方看去:“万岁爷。”
坐在上方的康熙听见,原本低头瞧着歌舞的眼神收回来。侧过身瞧自己旁边,温知许扬起头,一脸疑惑问:“歌舞可好看?”
大殿中央献舞的正是乐坊里的舞姬,一个个十几岁的年轻模样,姿态婀娜。
坐在他下首的人头微微扬起,微眯着眼睛眼神带笑,见他不回答,温知许又勾起嘴角:“有嫔妾好看吗?”能上这种场合跳舞的舞姬,模样与身段都是这一届中最拔尖儿的。
可整个大殿那么多人,却依旧没有谁模样抵得上宸妃娘娘的半点风姿。
尽管她现在一身素雅的旗装,却难掩她骨子里的清媚。
康熙真心实意的摇了摇头,眼神似笑非笑的瞧了温知许一眼,随后挥手招过李德全:“将舞姬都撤下去。”
德妃整理好情绪走进来,却发现大殿内只有丝竹之声。
放低声音疑惑的问:“舞姬呢?”
静贵人在她身边,闻言轻声回到:“宸妃娘娘见万岁爷盯着舞姬瞧,吃味儿了。万岁爷便亲自下令,撤了下去。”
德妃可还记得自己走出去的时候,万岁爷可是盯着舞姬眼神挪都不挪。
头却轻轻点了点:“哦?”
“万岁爷果真是宠爱宸妃妹妹。”她坐下来,看着自己面前的昙花小榻上摆着的酒杯已经装满,举起来对着万岁爷道:“今日嫔妾生辰,多谢万岁爷挂念,嫔妾敬万岁爷一杯。”
今日这种特殊的日子,康熙自然不会不顾及她的面子,举起酒杯对着德妃一饮而尽。
德妃见状,秋水一样的眼睛里含着雾气,娇滴滴的往万岁爷脸上瞧了一眼,“多谢万岁爷。”
康熙低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德妃才又转过身:“宸妃妹妹,之前我们之前怕是多有误会,今日姐姐生辰,妹妹能够前来姐姐心中甚是高兴。”
她拿起酒壶,亲自往自己杯中倒满。
“姐姐也敬妹妹一杯酒,还望日后我们能够一同尽心尽力的伺候万岁爷,将之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她能屈能伸,放低了身段模样煞是诚恳。
这杯酒,温知许自然是非喝不可。
她眼神透着趣味,扶着棉雾的手站起来,站在身边倒酒的宫女及时上前,半跪在脚下将她的酒杯倒满,温知许刚伸手过去拿,那宫女的袖子就碰倒酒壶,啪的一声倒在桌面上。
酒水往下流,染湿了温知许的裙摆:“奴婢该死。”那宫女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往下磕着头。
连康熙都转过头往她这看,先是问了一句:“可有伤到身子?”见温知许摇头,这才放下心来,随后见温知许一身狼狈,再看看跪在她脚下的宫女。
康熙低声道:“将人拉下去。”那宫女吓得浑身都开始颤抖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劲儿开始道:“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李德全带着太监立马上前,温知许先是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随后站出出来:“小宫女毛手毛脚的,别吓坏了胆子。”说罢身子往下福了福:“容许嫔妾先去换一身衣裳。”
康熙点点头:“去吧。”
温知许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就要往外走:“你带本宫过去。”宫女雪白的脸上一脸错愕,抬起头下意识的往德妃那看了一眼。
放在她肩膀处的手却收紧,宸妃娘娘语气淡淡道:“走吧。”
那宫女一路上都显得战战兢兢的,头都不敢抬将她们带到偏殿:“宸妃娘娘,到了。”她拉开门,等两人进去。
刚想关门往外跑,就见屋子里的棉雾手一伸掐着她的手腕将她往里一拽。
屋子里,温知许正在屏风后面换衣裳。
宫女还没叫,清冷的嗓音就传了过来:“你主子除了叫你故意弄脏本宫的衣裳,还让你干了什么?”
“娘……娘娘在说什么。”宫女垂下眼睛,头都不敢抬起来:“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温知许一边扣着盘扣一边懒洋洋道:“德妃娘娘既然吩咐你引本宫过出来,自然是这有什么等着本宫。”
“怎么,你不知道?”
话说到这,温知许也换好了衣裳,她踩着花盆底走出来,新换了一身红色的旗装,更衬的那张脸娇艳欲滴,妩媚动人。
轻撩起眼皮往她那看,眼神轻蔑道:“若是不知道,那便跟着本宫,亲眼看着你的主子到底是打的什么鬼主意吧。”
宫女身子一软,彻底跪了下去。
屋子外,棉雾扶着温知许的手轻声问:“主子,德妃娘娘又想些什么阴谋诡计?”
“只怕这一次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她在自掘坟墓。”温知许冷笑了一声,带着棉雾往面前走去。
——
另一边,大阿哥带着太子正赶往畅春园。
太子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可谓是浑浑噩噩,眼睛一闭想到的就是皇阿玛,他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轻蔑的模样睥睨众生。
到现在,夜半时分他根本就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皇阿玛那语气冷淡,却能诛心的话。
这才几天,挺拔的身姿就开始消瘦,身上的衣裳都大了整整一圈,原本温润如玉的脸上一片颓废之气,今日大阿哥来到毓庆宫,就见他将自己灌得乱醉。
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将他劝了出来。
“太子,你看那。”大阿哥带着他往前方走:“前方有个凉亭,若是累了我们过去坐坐。”太子爷低着头,兴致不高。
刚坐下来,湖边的凉风一吹,浑身的酒气倒是散了不少。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
大阿哥还在一边轻声道:“今日是德妃娘娘生辰,隐约传来的丝竹声怕是从畅春园传来的。”
“后宫妃嫔们都在,我们还是回避的好。”太子站起来,又一阵凉风吹过来,宽大的衣裳黏在他身上,消瘦的身子立马就显了形。
大阿哥站在他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回走,原本带笑的模样渐渐平复下去:“等等,太子。”大阿哥赶紧追上去:“凉亭离得远,坐一会再走也不迟。”
太子浑身清冷,冷着一张脸往前走不说话。
大阿哥左右看看,一直等着的人却还没来,又怕劝的太明显惹了太子无端的猜疑,咬咬牙还是任由太子往前走了。
——
这边,温知许踩着花盆底往前走,德妃的宫女跟在身后模样像是能随时昏倒。
“主子,您再往前走就是凉亭了。”棉雾见主子往前冲,及时提醒道。
“本宫知道。”温知许点着头,眼神往后一瞥:“这宫女来的时候就是带本宫走的这条路,究竟有没有猫腻,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宫女的脖子往后缩了缩。
“主子。”棉雾想到什么,抓着温知许的胳膊就是一紧,抬头往她那看去:“奴婢怕……”她无声的朝温知许吐出两个字。
太子。
“我知道。”温知许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毕竟德妃手中就这么一个把柄,不难猜出来。
“主子既然知道,那还是要去?”棉雾一脸不可思议。
“只要本宫一日不与太子见面,那些人就一日都想拿这个来打压我,早晚都要捅破,还不如本宫自己动手。”温知许扯着嘴角往前走:“万岁爷心里跟明镜似的,本宫与太子之前可是一次都没见过,他就算心中不痛快,顶多是冷落一段时间。”
“可德妃自己却不一样了,她与那位大人可是实打实的。”
“如此尽千方百计来抓我的奸,那本宫就让她如愿。”花盆底踩在地上,吱嘎作响:“只是到时候,那奸人是我,还是她德妃自己,那就不得而知了。”
话音刚落下,人也到了凉亭。
凉亭前方环水,左右是假山,平日里畅春园的人少,在这个地方说话倒是隐蔽的紧,只是如今畅春园四处都是人。
温知许侧过身,听着假山处走过来的脚步声,唇角往上迎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