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着“IFT”字样的依旧是一块不规则形状的铁片。
“这是所有制作炸弹材料中最坚硬的一个材料。”
杨立把那片小铁片放在显微镜下,递给陆明舟,陆明舟透过目镜去看上面的花纹,半晌过后,杨立又不声不响地拿出之前爆炸案中刻有这几个字母的部分,放在物镜下,即使是陆明舟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那两个碎片上雕刻着的花纹是出自同一个机器。
虽然每一个字母的大小不尽相同,甚至都歪歪扭扭的,写的非常丑陋,但刻下字母时,工具留下的每一个细小的凹陷只见的距离却都是同样大小。
陆明舟直起身,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只能说确定了这个炸弹依旧是出自‘IFT’之手。”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它所展示出来的信息,不过就是确认了他们之前的猜测,而这个猜测,在王建安那里已经得到了证实。
“还有其它发现吗?”陆明舟一边问着,一边细细观察着眼前这个他着实没什么印象的男人。
杨立个头不算太高,满打满算可能都不够一米七五,看上去有点儿瘦弱,带着个眼镜,留着小寸头,神色看上去总是很紧张的样子,远远看过去,倒是很容易跟张明搞混,是个扔在人堆儿里就挑不出来的大众长相。
“其它的,现在真还没发现什么。”杨立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挫败神情。
“你什么时候来的厅里?”
陆明舟突然变换话题,打了杨立一个猝不及防,他蒙了一懵,才反应过来。
“我,我前年就来了啊。”
“嗯,没跟过我的案子?”
杨立眨巴眨巴眼睛,天童看着,总觉得他有几分委屈似的。
“我,你,陆队你的每个案子我都跟了啊……”刚刚就已经很挫败了,一看陆明舟压根儿不记得他这个人,整个人的气势宕到了谷底。
“啊……”陆明舟也有几分尴尬,“我也就跟你们这帮的孙哥比较熟,平时不常过来。”
放屁,办案子不来物证这边还能去哪儿……天童都替陆明舟这别叫的往回找补觉脸红臊得慌。
突然,不知从何而起,天童眼前莫名一黑,瞬息之间,眼前的景物突然从冰冷严谨的实验室,变成布满了枯死腐烂的枝叶,被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泥泞沼泽包裹着的死亡林海,空气冰冷异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尸一般的气味。
天童一瞬间大脑反应不过来,他本能地闭起眼睛。
“……熟,平时不常过来。”
这句话?
天童睁开眼睛,正正对上杨立注视着他的,一片平静的目光。
天童脑袋里轰隆一下子。
“你,还好吗?”
杨立说话总是习惯性地在第一个字后面顿一下,充满了试探地意味。
这是天童宕机的大脑恢复运转时,第一个跳进大脑的念头。
陆明舟捕捉到杨立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安静站在他身后的天童,只见天童脸色煞白,额头却布满了一层汗珠。
“你怎么了?”陆明舟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下意识地抬手覆盖到天童的额头上。
“我,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头晕。”天童的体温正常,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很虚弱。
陆明舟搀扶着有些瑟瑟发抖的天童,转过头去对着杨立说道:“我先送他下去,等下再上来。”
“嗯好。”陆明舟转身领着天童往外走,杨立紧接着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其它的发现,如果有的话我再联系你。”
陆明舟立刻停在了原地,沉吟几秒过后,他转过头,一脸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私人电话的?”
“啊……其实是因为我给重案组那边打电话,但是能说的算的人都不在,没辙了我才联系的你的私人电话。”杨立笑得有些局促,有些不好意思。
陆明舟静静看着他,点了点头,“辛苦了,有什么新的东西及时联系我们。”
“好。”
“你信他说的吗?”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天童靠在扶手上,轻声问道。
“不是没有可能,苏炀他们这两天都要倒班守着唐宁,虽然我们已经基本能确定,‘IFT’引发爆炸的目的不是炸死人,而是为了毁掉炸弹,但还是要确保她的安全,所以,如果杨立打电话到总队那边找我们组的人,可能还这没人在。”
听了陆明舟的话,天童一时之间没说话。
“话说你这是怎么了?”
“我觉得他不对劲儿。”
天童没头没脑的一句,陆明舟听了一愣。
“你指哪方面?”
除了出现在粉汤店,拨打了陆明舟的私人电话,工作三年了陆明舟却对他毫无印象之外,其实陆明舟并不能在杨立身上找出什么异常和破绽。
天童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晕头转向导致的阵阵恶心。
“总之我不是太喜欢这个人,从昨天早上碰到他开始,就觉得他身上,气场不太对。”
“气,场……”这俩字儿一出,陆明舟本能地联想到了另一个他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世界。
他有一次好死不死的让天童给他画过另一个世界的模样,从那以后,他每天都要努力压制着自己买上一堆符咒啊桃木啊之类驱邪的东西绑在身上摆在家里。
现在天童又说他的同事,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太对劲儿……
“现在还不好说,再观察看看吧。”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天童跟着陆明舟向着陆明舟的办公室方向走去,一路都有些心事重重,就连陆明舟什么时候又离开了他都不知道。
应该只有他自己是那唯一的通道才对……天童这样自我安慰着,它应该不可能通过其他任何人,任何渠道来到这里才对。那个杨立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应该不能……
无论是否牵强,天童现在能做的只有这样自我安慰着。
最近,他开始后知后觉到,黑白无常乃至整个冥界,并没有打算协助他解决掉那个东西,别说帮助,甚至连暗中干预仿佛都不打算做,只想冷眼旁观、
冥界高层这么抉择,天童说不了什么,有可能这件事牵扯到了什么,他们不方便出手,可是黑白无常却也二话不说地抛弃了他,这让天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关键是,他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最近虽然他一直跟着陆明舟,但只要有时间有空隙,他都会见着个冥界的看上去经历过岁月的老鬼就逮着询问,却没有任何一个鬼能给他提供任何线索。
现在他只知道,那头黑色麋鹿是各界都容不下的邪祟,而他天童,是唯一一个可以让这个邪祟在各界之间畅通无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媒介。
其余的,该如何关掉自己这个通道,如何阻止麋鹿离开它现在所在的虚妄之地,阻止它为祸四方,统统一无所知。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冥界不插手这件事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是想让麋鹿来到人间,多吃人类,给他们提升点儿抓鬼的业绩,填补一下地府劳动力?
天童一个人躺在陆明舟的办公室里,越想越没边儿。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后,他才开始有些许淡淡的恐惧。
已经好久没有只身一人置身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之中了。
眼前的冥界有些许烟雾缭绕,本就有点儿透明的灵体在眼前匆忙穿梭,天童这才突然发现,他竟有几分看不真切那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