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赛苓思考时,温迪一言不发。
她有点后悔自己来找汪赛苓时没拿个背包出来, 如果有, 她从背包里拿出任何东西都是能理直气壮的, 那她现在就能喝点饮料磕点瓜子来打发时间了。没吃喝干聊天真的好干啊。不过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吃喝似乎不太好,她倒不是小气不想给汪赛苓请客,但是她拿出来的东西汪赛苓敢吃吗?万一汪赛苓不吃,那她要不要继续吃?这样一想, 好像不带背包也可以省掉不少麻烦。那不吃就不吃吧, 反正一个小时不吃零食也不会死……
“温迪。”汪赛苓的声音把温迪从噩梦回旋中叫醒。
“啊?”
“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她已经调整好心态,虽然眼神仍有些闪烁, 却已经没有刚刚那种激动的情绪了。她冷静地望着温迪, 等她回答。
温迪闭上眼睛, 露出回忆的表情,头脑飞速将刚刚默想出来的故事搬进脑核里过了一遍,梳理完毕后, 才将她修改过的故事遮遮掩掩地说了出来:
“我觉得他在你心里是很重的,我不是说他现在对你仍然很重要,但他至少曾经对你有很大的影响。所以这件事情我本来并不想说, 但是……他现在确实是变成了一个麻烦,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办法, 如果你愿意听, 我就继续说下去。”
“你说吧。”汪赛苓马上接口道。
“我确实是见过卢贡。”温迪再次提起这个名字, 像是将汪赛苓的疤又猛地掀起。
汪赛苓的眼神再次闪烁了一瞬, 但被她压住。
她忍着狂跳的心脏,缓缓催促道:“你继续说。”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任何模样了。也许你没法相信,但是,当我见到他时,他已经被魏风基地的人当成实验材料,做了很多次人体实验。我不知道魏风基地对他干了什么,但是我见到的他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人。”
“什么意思?”
“你知道美杜莎吗?见过美杜莎眼睛的人,都会被她变成石像。”
“你是说你见到的……他,已经是一个石像?”
“嗯。”温迪沉重地点头,“实际上,我也差点认不出他,最后还是靠着你送我的那张照片对比五官才敢确认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石头确实是卢贡。我当时也觉得难以置信,直到现在你也一定很难相信这个故事,但是刚刚你也看到了行李箱里那个……那个东西,现在的一切都很不正常,发生任何超出想象力的事,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你能吗?”
汪赛苓听得有些恍惚,但还是很认真地听温迪说的话。
她问她能不能理解,汪赛苓点了点头。
“其实,我刚才是有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毕竟你们曾经是……前……呃,我知道你应该不想听这个词,抱歉。”温迪边说边观察汪赛苓的表情,发现她皱眉就马上吞了剩下的字,但这仍然激怒了对方。
“实验材料?他以为他发达了炫耀那么久,原来是被拉去做实验?”汪赛苓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嘲讽道,“看来他追求的魏风基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掳人过去,就为了做这个?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温迪不知道该怎么接,索性顶着压力继续说下去。
“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当初我把石像带走是有我自己私心的。不管怎么说,他在魏风基地里确实是被当成宝贝,我好不容易弄到他,是打算把他卖掉换晶石的。可是等我将他带走后,没多久他就变成了粉末,也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样子。”她直接省略了自己把石像砸成尸块,温玄又把尸块砸成石粉的这两个步骤,“然后这些粉末就像是活着的一样,竟然会凝聚成人形,如果我把他从箱子里放出来,没多久它们就会飘起来,在空中形成人舒展身体的形状,简直就像是闹鬼一样!我又不敢把他随便扔掉,只好把他装进行李箱里带着到处走。”
温迪形容石粉诡变时的表情,惊惧得很真诚,因为那确实是她的真实感受。
她的情绪也感染到了汪赛苓,在温迪的描绘下,那个行李箱俨然变成了封印恶魔的法器。
汪赛苓不再看它,扭头问温迪:“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告诉我?”
“我真的拿他没办法了。”温迪叹了口气,“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是想让我给你出主意?”
“他现在真的变成一个很恐怖的东西。”说完这句话,温迪又有点后悔。她担心自己把卢贡的情况说得太严重,反而逼汪赛苓打退堂鼓。于是她马上又接着说道,“所以遇到你以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想求你帮帮忙,帮我想个办法把他处理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用这个词,但是我现在真的很迷茫,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帮帮我吧。”
她可怜巴巴地凝视着汪赛苓,一脸恳求的表情。
“我?”汪赛苓惊讶地指着自己,“……你不会觉得我有办法吧?”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温迪说,“我还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弟弟,当初我要把卢贡带走时他就不同意,他觉得这玩意很邪,我当时还不相信他的话非得一意孤行,结果现在果然搞成这样。可我自己也没办法,你,你不一样,你们……你还恨他吗?”
“谁?”汪赛苓被她给问懵了。
“卢贡。”温迪重复了一遍,“你还恨卢贡这个人吗?”
她一再给汪赛苓灌输这个名字,终于在她心中磨去了各种抗拒的意识。
汪赛苓也望着温迪,微微眯起眼睛:“恨?恨?”
她想了很久,握着拳摇头说道:“我不想说恨他,他这种人,不值得被我恨,也不值得被我惦记。”
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是温迪没有戳穿她,她凑过去对汪赛苓说:“那你帮我做个决断好不好?”
“我?”汪赛苓第二次发出这句疑问了。
温迪肯定地点点头:“求你了。”
“也许我出的是馊主意。”
“我相信你,我只能相信你了。”
“……你要我怎么帮你?”其实汪赛苓隐约知道温迪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温迪不明说,她也不会给明白的答复。
“我该把卢贡怎么办?”温迪直接问她。
“你真就问我这个?”
“对。”温迪恳切地望着她,“拜托你,帮帮想想办法吧。”
她的语气非常真诚,比她真诚的眼神要更真诚十倍。十倍都不止。
汪赛苓苦恼地绕过温迪看向她背后放着的那个绿色影子,露出忧愁的表情。
“短时间内我怎么能帮你想一个这么重要的问题呢?我,我可能会想很久。”
“没关系!”
“这真的太为难了,你真的不怕我给你出个馊主意?”
“没关系!”
“温迪,你有没有想过……”
“没关系,随便!”温迪第一次握住了汪赛苓的手腕,紧接着迅速放开。她也拧着眉,一脸苦恼地对汪赛苓说,“你不是我,你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我的心理压力有多大。我当初真的是鬼迷心窍才把他带走,可他现在却变成一个烫手山芋,随手扔掉吧我又觉得……尤其是遇见你以后……”
“遇见我怎么了?”汪赛苓反问,“我真的不惦记他……我也不在乎他。”
她不说这句话还罢了,越说越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温迪还是没戳穿,她只是露出惊喜的表现,然后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猛地一震。
“哦!是哦……是哦……”她看着汪赛苓的脸,重复着这个词,然后离开座位。
汪赛苓跟着她站起来,“你想说什么?你想干什么?温迪?”
温迪把绿色行李箱提起来,推到汪赛苓面前。
汪赛苓一拍额头,无奈地说:“我已经说了,短时间内我真的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你刚刚给我看的东西,简直……简直是前所未见,我……”她绞尽脑汁想要把这个玩意往外推。
但是温迪却更高兴了。
她把行李箱推到她面前,然后放手,倒退三步:“是,我明白!你可以慢慢想!”
“我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吧?”
“不用!”温迪说,“我把他送你了!”
“啊?”
“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把卢贡送给你!你想报仇还是原谅他……随便!他是你的!”
“喂,你等一下!”汪赛苓头回失态地伸手抓住她,“这太儿戏了吧?”
“一点都不!他坑你坑得还不够狠吗?你不想报仇?就算真的不想,那你们之间的一切应该由你来决定,不应该是我。”温迪理直气壮地后退,“麻烦你了,这个人……他本来就是你的,我现在把他还给你。”
“我不要这东西!”
“没关系!扔了吧!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谢谢!麻烦!再见!”
温迪边说边退,退到咖啡馆门口,然后猛地推开玻璃大门拔腿就跑。
“喂!喂,温迪,等等——”
汪赛苓赶紧追出去。
可她刚追出去就发现温迪不见了,短短几秒,这家伙居然就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