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梭,红尘碾,树影斑驳,两道剪影交织叠缠,在彼此的颈窝搁浅。
她实在是过于主动反常了些。
竟解了发间的丝绦带将他的双手覆起,说是惩戒他之前对她太过于霸道。
白川舟就纹丝未动,笑看着她,见楚引歌浓密的青丝翻涌,眼眸湿润,美得动人心魄。
她的腰肢纤柔,不堪一握,但因练武,又有着旁的女子未有的韧劲,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在几息后败下阵来。
月笼轻纱。
楚引歌俯身,趴在他的颈侧喘着说:“你来。”
可她却忘了松绑他。
还好那绦带束得散,白川舟琥珀的瞳眸早已被染上了红相的妄念,他唇角轻提,用牙一咬,绦带落在掌中。
双掌扶住她柔韧的腰肢,抱着她转了个身,凑在她耳边轻问:“还记得我曾经给你写过一张字条么。”
楚引歌顺着他的话思,他写过那么多含着情愫的字笺,她不知他说得是哪张。
白川舟吮着她的耳骨:“补偿我。”
楚引歌迷糊中想到了那张字条,是他让立冬拿给她的,她还不明这是何意,只觉双眸一片漆黑,她心下一惊,忙攀住他紧绷的脊背。
他用掌中的丝绦覆上了她的眼。
黑魆魆,魂荡荡。
双纤被啮噬,每一寸都被他吮舐着,黑暗之中所有的知觉都被放大,她才知道之前觉得他体力旺盛,竟还是收着来的。
这一回,他没有收敛,所有的意图都摆明要将她拆腹呑骨。
几乎没让她歇着,炙灼在不断翻来覆去中逐渐消散,直到她趴在他的肩头泣不成声。
待他终于放她去睡时,晨光熹微,还像往常那样,重新燃起灯为她擦拭时,这才发现的楚引歌脸色苍白得厉害。
白川舟慌了神,心下懊悔,怕是自己玩过火了。
抚上她的额头,倒是不烫,见她的嘴唇翕动,忙凑过去听。
她的声色低喃:“混蛋!那是什么破药,胃又疼了......”
楚引歌想说更多,何曾想到这药对胃疼丝毫未有用,刚刚是被压.制罢了,现下火一散,又开始疼了,而四肢竟逐渐无力。
她隐隐察觉内力像是被克在体内。
楚引歌心里轻嗤,这药功效全无,毒性倒一堆。
但方才消耗体力过大,她来不及多问,竟在疼痛中昏昏然,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白川舟一愣,这才知道她今夜为何反常,竟是将黑瓷瓶里的药当成了胃药,殊不知那药中掺了些致幻的成分......
他忙让立冬去请了姜大夫来。
“夫人脾胃尚未恢复,却食用了过多的辛辣之物,才导致的胃气阻滞,容老夫给她开个方子按时服用就可。”
姜大夫打着哈欠,觑了眼垂立的少年郎,“不过世子爷,老夫还是得提醒几句,饶是夫人筋骨强健,也没这个折腾法。”
白川舟轻哂:“还不是你那破药,这就是你说的药性温和?”
“这药都是因人而异,我看即便世子夫人不服用,爷.....”
姜大夫看到他的眸色邃冷,将剩下的话都吞了下去。
他另起了话头:“这药会抑制三天的内力,夫人刚刚可有怀疑?”
白川舟想到她趴在他的肩上泫然落泪,只说疼,并未谈及内力一事,摇头:“应是不曾。”
“那你有想过世子夫人醒来后该做何解释?”
白川舟未语,揉了揉眉心,姜大夫看他少见的束手无策,知他烦闷,也不多加打扰,告辞退下。
.......
楚引歌醒来时,窗外已是明光锃亮,天朗气清。
胃也不那么难受了。
她只依稀记得在睡梦时,有双温热的手掌扶起她喝了药,她嫌苦想拒之,那人声色温柔,细细劝慰,还给她吃了颗薄荷糖,夸她好乖。
楚引歌的唇角轻咧,没听见世子爷的声响,想是上值去了,她在榻上又躺了会。
她坐起,饥肠辘辘,浑身跟散了架似的,昨晚那些画面如跑马观花般从脑中一一闪过,她渐渐羞红了脸,他哪来这么多的花样...
四肢还是无力,楚引歌暗忖定是被欺惨的缘故,吃点东西就会好了罢。
她换了身常服,洗漱完毕后,如春就捧着早膳进来了。
“小满呢?”楚引歌喝着清粥,问道。
往常她一醒,小满就拿好衣裳在她身侧服侍了,比如春要机警得多。
“小满姐和立冬都被世子爷罚了。”
“罚?”
“嗯,说是他们不顾念夫人的身体,害夫人腹痛,就将他们罚到紫竹林找竹茧去了,说是竹茧治虚寒胃疼,回来给夫人入药煎服。”
楚引歌握勺的手一顿, “竹茧本就难寻,紫竹林又这么大……”
话还未说完,如春就噗通跪下。
“这是作甚?”
“我本该一同受罚,但爷说我是夫人的人,应当由夫人处置。”
楚引歌将她扶起,“这么点小事说什么罚不罚的,我没那么金贵......”
如春摇头:“世子爷说了,夫人的事就无小事,不能有任何闪失。”
楚引歌乐了:“什么时候跟你们说的?”
“今晨,训了我们好一通呢,原来世子爷板起脸来这么可怕,我都被吓得汗衫湿透。”
“胆子真小,不罚你,”楚引歌捏了捏她的脸,“行了,将碗筷收了,我去趟紫竹林。”
葳蕤翠绿,林海涛涛。
楚引歌全程坐在马车上都觉得气有些喘,她逐渐反应过来,体内真气似被压制了。
待下了马车,走几步路,更是脚底虚浮,差点摔落,还好小满和立冬忙过来将她扶稳。
“夫人,没事罢?”
楚引歌摆了摆手,她本想来帮他们的,可眼下恐是帮不成了。
她已是确认,内力被禁锢,所有的武力皆被封印,想是和昨晚的药丸有关。
她纵使再怎么愚钝,也明白过来,那分明就不是治脾胃之药。
他要遏抑内力……
楚引歌想佯装若无其事,却见立冬似有探寻之意,她就顺势说道:“早起就觉无力,眼下尽是真气被扼,不知怎么回事。”
立冬拿出早有准备的说辞:“今晨天刚擦亮时,夫人服用了一剂治胃疼的药,我听姜大夫和世子爷说过,此药恐会抑其内力,不过三天后就会恢复了。”
“原来如此。”
楚引歌故作恍然大悟状,要不是昨晚她就隐隐觉内力四散,没来得及多问,眼下恐是信了这说辞。
想必白川舟早已想到她会来问立冬了吧,可是他也不想想,立冬哪回将这么长串的话说得如此流利过,明显就是提前备好的。
楚引歌眼下已是完全确认无误,白川舟必是习武之人,且有可能身手不凡。
她笑道,“爷有个黑瓷瓶,说是治脾胃的,我昨晚服用了两粒,想不到竟一点用都没有,倒是能有飘然之意,我怀疑是五食散,爷不会每次去烟花柳巷带着这个罢?”
她的双眸灵动,样子像极了争风吃醋的小娘子,似是完全信服了立冬的说辞,是煎服的中药抑制了内力,而非那黑瓷瓶的药丸。
立冬想起世子爷今早临走前所说夫人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有这个,他就像早已预判题解的考生,神气扬扬。
“世子夫人多虑,夫人也知二少爷是阁主一事了吧?世子爷去华思楼都是去二少爷那里,并非眠花宿柳。”
立冬转动着眼眸,侃侃而谈,“夫人学识高,应当也知药都是因人而异,许是对世子爷有用,对夫人无用呢。”
很好,搬出了二少爷白川衍,果然是有备而来,这一套套的简直是天衣无缝。
楚引歌含笑点头,“有道理,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可得多帮我看着点世子爷。”
她又瞅了眼空空竹筐,“可要帮忙?”
小满忙将她送上马车:“夫人好好歇息就是在帮我们了。”
楚引歌没推脱,可一转脸,笑意就耷拉了下来。
她在马车上望着远处的青山沉思,他有许多事瞒着她,还伙同身边人瞒她,到底是有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青楼办事,会武,腿伤……
所有的细节都变得有迹可循。
如果她没记错,在亲迎日那天,他从宋宅接走她时,听到宋师在一旁说了句:“白牧之,好好对棠棠。”
那时沉浸在语笑喧哗之中,被巨大的甜津津迷了神志,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但眼下想来,师父纵使知道白川舟的字是牧之,也不会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
唤得太熟稔了。
她不得不怀疑,他们之前就认识。
回忆就像一张蜘网,稍一牵动就能丝丝缕缕想到许多粗枝末节。
宋誉说,“我们家顶粗的那根棍子不知道去哪了……”
姜大夫说,“也不知是多粗的棍棒能被打成这样……”
白川舟说,“补偿我。”
……
太多的巧合串在一起,就不会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而师父平生最在乎三人,师母,宋誉,谢昌。
师母不可能与世子爷有交集,宋誉看着也不像之前就认识世子爷,那宋师和白川舟的纽带唯有——谢昌。
楚引歌的眸底浮动一抹冷寒,对外扬声说道:“去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