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所以你哥要戳破我啥啊?”温双吹吹热汤, 然后喝了一口。
“这针织的活儿本来就是我哥在管,”说到底, 汪真看不惯温双一来就是车间主任:“你怎么能和专业的比呢?你每天在这里琢磨,要是把机器用坏了怎么办?”
温双点头,表情敷衍:“那行行行,等你哥来我就把这名头让给他可以吧。”
汪真听她这毫不在意的语气,他一口气差点没呼吸过来,最后只能指着温双:“希望你可以说话算数。”
这话一落,温双还是点头,刚想说些什么, 余光里瞥见对面似乎有人来了,她筷子一收, 朝汪真仰仰下巴:“哟,这又来人了, 赶紧瞅瞅是不是你哥。”
“我哥?”汪真闻声转头,见着熟悉的人以后,他脸上的表情也转为欣喜:“哥,你从香港回来了?”
“嗯, ”汪大真点点头:“你今天怎么在这儿?”
两亲兄弟在说话, 温双随意打量了下,汪大真本人到是不像他名字一般随意,反而五官规整,身高也是比汪真高出一大截。这会儿人穿着身西装,是时下流行的那种版型, 穿在他身上有些大了。
汪真对着自己亲哥, 一时间激动万分:“哥,你知不知道, 你走这小月……”
只是刚开了一个头,汪大真却直接绕过了自己弟弟,他步伐平稳,反而是走到温双旁边。
温双还蹲着喝汤呢,忽而觉得自己这样好不礼貌,于是赶紧站起来:“你好你好。”
“你好,”汪大真看着温双露出一个微笑来:“我听江月说了,你是会做图样的师傅吧。”
“是,”温双指指一旁地工作台:“我都打好样了,图解也有。”
“那真的太麻烦您了。”汪大真是从香港那边培训回来,他本以为回来厂还需要找人打样,没成想一回来什么都是现成的。
“不是,”汪真瞅瞅温双又瞅瞅自己哥:“你麻烦她干什么。”
汪大真并不理睬自己弟弟,认真看了一眼江月口中的江师傅。
站在他对面的小姑娘脸上素白,未施粉黛却独有一番味道,穿着长袖衬衫,外搭只是随意套了件灰色毛衣,人乖乖站那里,莫名吸引人的目光。
汪大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江师傅看着这样小,此刻摸摸头,就感觉自己很没用,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学了一周就只是会操作机器,但真要怎么做衣服我还是似懂非懂,我这在火车上时还总担心江月会骂我来着。”
“没事,”温双理解汪大真的意思,她想了想,定下:“你就是缺图解和样本,我先把图解给你,上面什么针数都一清二楚,你拿着东西赶紧去给工人上课,争取快点教会大家。”
“对对对,”汪大真咧开嘴直笑:“就是这个东西,江师傅没问题,我保准能教会大家 。”
“行,”温双朝他点头:“那我收拾一下先走了,我去吃个饭 ,这边就交给你。”
“对了小师傅,”汪大真又叫了温双一声:“你现在去吃饭……你帮我问问江月有没有时间呗。”
“嗯?”温双大大的眼睛里透着迷茫。
汪大真一阵憨笑:“就,我想请她吃个饭。”
“哦,可以的。”
温双应完,提着东西就出去,迎面正巧碰上张强,他手里抱着个碗还在狂奔,张强并没有瞧见温双,满脑子想着回去看戏。
温双无语自己这么大个人都能被忽视,伸手直接抢过来饭碗,随即头也不回地往筒子楼走。爬完楼梯,一转角就是个小厨房,江明在做饭,一回头看见温双回来:“你这手里什么东西,白饭吗,我没看错吧?”
“是找张强要的白米饭。”温双说着,自己也笑出来:“哦,江月回来没,我有事和她说。”
“就屋里呢。”
温双拿着饭接着回屋子里,江月正看电视,瞧着温双回来,她抬头:“双双!!你早上给我留的是什么呀,我觉得好好吃哦。”
“下次还给你买,”温双半弯腰放下手中的白米饭,随意地说:“那啥汪大真说想请你吃饭。”
江月眨眨眼睛,耳根子随着这话直接红透,轻声细语地回答:“我,我知道了。”
“嗯?”温双茫然,只是吃个饭而已,怎么脸还红了?
温双持续迷茫,没一会儿江明端着一盘子出来,温双就不在想江月为什么脸红了,站起身去帮忙端菜。
今天中午也是三个菜,豆干炒肉,清炒豌豆,红烧排骨。
温双看着排骨有点惊讶,眼神一闪一闪:“哇,今早李田花也做了排骨诶,不过她是炖的汤。”
江明拿起筷子,给对面两个人一人夹了一块排骨:“哦,田花婶啊,因为我早上和她一起去的菜市场,刚好那半头猪买完了,就剩了点小排,我两就一人一半全拿了。”
“啊……”温双没想到江明一天这么累,不仅要上班还要买菜做饭,她吃了块小排,突然开口:“我明天帮你买菜去。”
“不用不用,”江明赶紧拒绝:“你不会买的。”
温双在她眼底就和半个妹妹差不多,江月是手不能提肩部不能抗五谷不分,温双嘛……瞧着和江月那副样子差不多,反正江明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温双去买菜的。
“哎呀我真的想去。”说实在的,温双也很好奇菜市场长啥样子。
江明拿出对付江月得那一套:“那行行行先这样吧,我们明天再说。”
吃完饭温双躺床上小睡了一会儿,等到她睡醒,江明江月已经出门。客厅之间的红木桌上放着温如娣带来的水果,苹果香蕉被装盘,是很新鲜的色泽。
温双吃饱了才睡,现在却又觉得饿了,走之前拿了两根香蕉。
她边走边吃,没几分钟到针织车间,拉开门,平日里空旷的地方里忽然装满了人,正前方是汪大真在认真讲解。
温双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吃香蕉一边听起来。这会儿大概是到了要上手的阶段,汪大真请了好几个人上去使用机器,不过这些工人显然还没熟悉,都有些不知所措。
汪大真也很耐心,又一个一个的上手教,他说到一半,一转眼瞥见自家弟弟上来,汪大真皱眉,对着汪真使眼色:“你来干什么?”
汪真没管自己哥哥,眼睛直勾勾盯着温双,大声介绍起来:“大家伙还不知道吧?最后一排吃香蕉那个就我们车间以后的主任,咱让她上来给大家伙露一手呗。”
温双:“……”
不是,这他妈什么破玩意儿啊,竟然用吃香蕉那个来形容她?
第24章
温双香蕉吃了一半, 随着这句话落,已经有工人好奇地回头看她, 她只能三两口解决完站起身。
温双不是一个怯场的人,很快就走到机器和桌子的面前,她脱下自己的针织外套,一边给大家展示。
“你们好,其实我只是暂时充当一下我们车间的主任。”温双用手指指了指旁边的汪大真:“以后大家有什么问题还是优先找他,毕竟是我们厂里的技术工嘛。 ”
话落,温双视线放在手里的开衫上,正色道:“我手上这件开衫便是用身后这台针织手摇横机做出来的, 大家以前应是没见过,我介绍一下, 这是一个半自动的机器,需要人工协助才能制衣, 上手起来其实特别快,摇一下就是几十针,比传统手钩方便多。”
温双长发乖巧地搭在耳后,人看着很有书卷气, 声音也轻轻柔柔的, 此刻站在机子面前,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要客气,你们有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这批工都是会钩毛衣的熟练工人,大多是四十来岁,都有了儿女。他们惊讶一个姑娘家竟然懂这么多, 大家伙都有些羡慕, 没一会儿就开始提问。
温双很有耐心的回应,一时间被众人围起来演示, 这到没了汪大真什么事。
汪大真乐得自在,他去香港只是学了机器工作的原理,但他不会针织,算起来没温双熟练,面对大家的提问也没有那么自然。
汪大真很放心江月介绍过来的小师傅,他回头,看着自家弟弟笑了起来,然后拎起汪真的领子就往外边走。
车间里,内行人说内行话,陈婶子看完温双演示,恍然大悟:“哦哦哦,先在机器上起针,然后再手摇就行了,听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懂了,原来这么简单。”
“是,”温双也笑:“有经验的人上手更快。”
“那这具体起多少针,一共又是钩多少行嘞?”有人疑问。
“我都给大家写出来啦,”温双拿起桌上的白纸:“你们照着来就行,对了,我就写了一份,我找地方去打印一下在发给你们。”
“没事我们自己抄下来。”老一辈人更省钱,已经开始找笔纸。
汪大真教训完弟弟,又拎着人领子把人领回来,见这个架势,他直接把汪真推了出去:“婶婶们,汪真读过几年书,让他给你们抄。”
汪真只是眨眨眼,没一会儿,面前多了一个本子,一抬眼,他看见是温双放过来的。
温双笑了笑,顺手把笔也放下,神色意味深长:“三张纸,每张记得抄十遍哦。”
汪真抬手就要扔笔,随后后脑勺被人直接一拍,他回头:“哥,你怎么……”
“你少给汪家人丢脸,别废话了赶紧拿笔。”
温双理理头发,也跟着开口:“拿啊。”
介于自己老哥的威压,汪真没有办法,只能拿起笔乖乖坐下来抄写。他这边在抄,正研究机器的工人们看他一眼,有人忽然开口:“汪真只比大真小三岁吧,我记得他今年都要20岁了,他哥这般年纪大时,已经能修冰箱电视了。”
“汪家两个儿子还是汪大真比较成器……”
“上次大真出门学习,厂子里缝纫机故障了,江月那丫头让汪真来修,修了大半天都没好……”
大家干起活来时总要聊聊天,很不巧,汪真荣幸的成为了这个聊天对象,但长辈们自带威压,他只能忍了又忍,只是听见有人说他不如自己哥哥时,汪真忍不住了,抬起头瞪温双一眼。
温双已经转身,她并没有瞧见这个表情,挥挥手潇洒地走出门。
工人们上手很快,这个晚上已经有人织起衣服来,温双瞧着这个进度算数。厂里现在有十台手摇机,一个人从早上到晚上做出三件衣服是没问题的,熟练以后还能加快,四舍五入一下,一个星期出30件衣服没太大问题。
七天以后扣子也出货了,想到这儿,温双放下笔去找江明江月。
客厅里只坐着江月,温双走过去:“江妹,我问下你们平时怎么销货的啊。”
“是有人专门来厂里收衣服的,”江月摸摸头:“不过这些事情主要还是我姐姐在管,你问这个干啥?”
“我算了下,2号车间这个月能出30件成衣,也算是一批小货了。”
“哇你这么快呀。”江月有点惊讶。
温双:“做出成衣没用,这卖出去钱才能有用。”
说着她叹气:“你姐呢?我怎么没瞧着她。”
“刚楼下有人再喊红糖馒头和发糕,我姐说她下去买点,明天好当早餐。”
约莫过了五分钟,江明提着手里的东西回来,一进门见温双和江月都在乖乖看电视,她走过去把袋子打开:“那推车的小袁特别会做发糕,双双你之前没吃过,你今儿试试。”
温双拿出一个,她掰开和江月一人一半。发糕是红糖味的,入口还有一股子酒香,和以前吃的不太一眼,温双仔细看看发糕,疑问:“江姐,怎么还吃出点酒味?”
“是小袁加了自己做得酒酿,甜香甜香的。”
温双点点头,确实甜甜香香的,她就一边吃一边和江明聊,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江姐,平时你都是怎么找渠道销售的啊。”
江明坐下,回忆:“有固定的人来我们厂里收货的,一般都是倒爷,先低价收了我们厂的货然后拿到别的地方去卖。偶尔也有商场里的经理来看看货,还有些是摆摊的小店主。”
温双点头:“倒爷都开什么价啊。”
江明:“压价压得特别狠,厂里这么多设备,还有这么多工人要养,我除去这些和成本以后,一件衣服只能赚一两毛了。”
“不是,怎么这么低啊。”温双可是以为一件衣服至少能赚四五块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