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她已经醉了,但听到她这么认真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薄韫白还是一字一句地解释道:“结婚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父亲的主意。”
“原来是这样啊。”
柳拂嬿拖长了音调,有种大彻大悟的恍然,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欣喜。
“我就说,这种做法,不太像你。”
稍顿,她抬起迷离的视线,眼瞳里映出薄韫白的影子。
然后,带着几分好奇发问。
“你想让你爸爸答应什么?”
不等薄韫白反应,她眸光微亮,轻声道:“我猜……”
才说到这里,话音便戛然而止。
要说的话还未说出口,柳拂嬿整个人便趴了在桌子上,彻底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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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时,天光已然大亮。
望着头顶上奢华而陌生的天花板,柳拂嬿眨了两下眼睛,唰地坐起身。
陌生的房间,奢华的大床,宿醉的自己。
虽然这反应很俗套……
她还是掀开身上的薄被,看了看自己。
很好,衣物穿戴完整。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安全感也油然而生。
虽说衣裤都在床铺上压了一夜,有了不太好看的褶痕。
柳拂嬿放心地将被子又盖了回去,在柔软的大床上坐了一小会儿,头痛稍微减轻几分,新鲜的回忆潮水般涌入脑海。
昨天,她和薄韫白举办了婚礼。
宴会结束后,她先去了更衣室,薄韫白来接她……
然后……
她记不太清了。
只是隐约有印象,自己好像说了一些不太成熟的话。
淡淡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柳拂嬿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其实,她有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以前在外面的时候,即使喝了酒,心里也会绷着一根弦,绝对不会醉得这么放松、这么彻底。
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
四下看了看,她意外地发现,手机就放在陌生的床头柜上,还贴心地充着电。
等待开机的时候,柳拂嬿走了一截不算太近的路,来到窗边。
看见窗外的景色,她稍稍怔了一下,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江阑。
窗外林木翠绿,草坪方方正正,被淡灰色的防腐木围起来。
草坪旁边是一片花园,花色淡雅明媚。她扫过去一眼,只认出了天竺葵和沙斯塔雏菊。
再往远处看,依稀能看到一片下沉式园林。
园林中心是罗马许愿池,屹立着一尊巨大威武的铜像。
入眼皆是陌生,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柳拂嬿便抓起手机出了门。
然后,很快地,在房间门口迷了路。
她茫然地往左走。
在路过了次卧、衣帽间、书房之后,终于在会客厅迎来了道路的尽头。
她又原路返回,从房间门口出发,往右走。
在经过另一间次卧、影音室、桑拿房之后,终于彻底地迷失了方向。
就这么乱转也不是办法,柳拂嬿不得不打开微信,给薄韫白发消息。
[?]
等他回复的时候,又打开了导航。
更新完定位,地图显示,她所处的地方是水榭云庐。
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比疏月湾更夸张的豪宅区。
柳拂嬿默默关掉了导航。
少顷,微信跳出薄韫白的回复。
[醒了?]
[下来吧]
柳拂嬿谨慎询问:[怎么下?]
[从你房间门口出来,直走,右拐,有电梯。]
按照他的说法,柳拂嬿总算成功地找到了电梯。
但在按楼层的时候,却再次犯了难。
[下几楼?]
隔着屏幕,好像也能听见他低低笑了声,回:[一楼。]
两分钟后,柳拂嬿总算找到了薄韫白。
才早上九点多,透亮的晨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房间显得格外通明。这个角度看得见门外的花园,打理得整齐而繁茂。栽种的花好像都精心挑选过,没有一朵色泽艳俗,搭配错落和谐。
男人一身黑色家居服,身后是夏意盎然的绿植与花色。这背景令他身上的冷冽感柔和了几分,整个人显得散漫恣意。
他坐在餐桌前,面前的盘碟已经空了,手旁的咖啡喝了一半,没有加奶,应当是他曾点名要过的美式。
听见脚步声,男人掀眸望过来,漫声开口:“早上好。”
“早上好……”
柳拂嬿抿了抿唇,小声问他:“这里是?”
薄韫白嗓音懒淡:“我们的婚房。”
柳拂嬿呼吸一窒,片刻后又道:“那个,我昨晚是怎么过来的,我完全没有印象……”
闻言,薄韫白垂下目光,语气微不可闻冷沉几分。
“真巧。我也没有。”
第36章 摘桃子
她昨天喝的酒本来就不多, 现在彻底清醒过来,干净的眉眼恢复了平时的神态,理性且清冷,有种波澜不惊的沉着。
站的位置也离他有些远, 隔着一个谨慎的社交距离。
薄韫白垂下眸。
这样的她, 看起来,确实和昨夜大相径庭。
就好像那个被抱起时, 本来有一丝惊惶, 但看到他的面容后,低低叫了声“阿韫”, 便顺从地依偎过来的女人,不是他。
在回来的车上,抱着他的手臂,甜甜睡过去,睡梦里都不放手的人,也不是她。
而眼下, 这个女人懊恼地颦了颦眉,带着几分冷静的歉意, 低声问:“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薄韫白揉了揉眉心。
他没答, 只道:“看看你口袋里有什么。”
柳拂嬿一怔, 一些凌乱的片段涌入脑海。
她听从了这个有些突兀的提议,手伸进裤装口袋里, 摸到一个陌生的小东西。
很薄, 很光滑,凹凸不平。
她拿出来。
是一枚男士衬衫的扣子。
珍珠贝母的质地, 其上有不明材质的碎金色点缀,流转着浅淡的绮光。
凌乱的回忆连缀成线, 柳拂嬿脑海中跳出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依稀回想起,薄韫白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她却仍紧紧抱着男人的手臂,最后不小心扯下了他一颗袖扣的场景。
“对不起……”
柳拂嬿一言难尽地捂住了额头。
来不及尴尬,她很快给出解决方案。
“你昨晚那件衬衫在哪?我现在就给你缝回去。”
说完,忽然想到以这人对品质的苛刻和讲究,大概是没法忍受粗糙的手工线头。
于是转而道:“这样吧,衬衫的牌子是什么?我买一件新的给你。”
也不知哪句话说到了心里,话音落下,男人微沉的神色,稍微松动几分。
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去玄关处拿回衬衫,递给柳拂嬿。
柳拂嬿接过来,翻开衣领找logo。
薄韫白不得不说得更清楚一些:“还是缝回去吧。”
柳拂嬿一怔,不太好意思地抬起头:“我没有认真地学过缝纫,针脚会很粗的。”
薄韫白却已经起身找针线盒去了。背影散漫,看起来不太在意:“能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