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infer
唐允低下头小口喘气,邵凛空走了进来。看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衣服太难看吓到了?”
她点点头,随后又拼命摇头,咳的上声不接下气。她叙述事实的时候会变得异常急躁,恨不得
一下把所有的信息全部像奶牛挤奶一样往外放,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越老越确信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邵凛空有个固定的床伴,昨天就是去了那个女人那里。她大学时期选修过心理学,并且对逻辑推理有狂热的喜爱。他甚至还在那个女人家里洗了个澡,用了他准备的沐浴露。昨天早上他们去搬家,而后下午去民政局排队领证,她都留了一身汗,邵凛空也肯定不会例外,那么那股薄荷味必然是从那人家里带出来的。
而干完什么事情至于去洗澡,她想都不用想。
问题是那个女人是不是苏妍?如果是苏妍,那她的不食烟火的形象应该早就崩塌了,傅翩为什么会说邵凛空追了她几年都没有答应?他提的时候也没有把苏妍当做邵凛空的女人去看待,他用的词是“羁绊”。
独独是羁绊,不是喜欢或者爱或者孽缘或者别的词,是羁绊。
那种态度怎么也不会像是对待一个富二代包过的女人的。
不是苏妍,也有可能是其他女人。
邵凛空的脸毫无防备的凑了上来,近的连呼出的气都呵在她脸上。在冷气轰轰的空间里那点热气很快就挥发掉了,却凭空带给她一股毛骨悚然的错觉。
“你发什么呆啊。”他耸耸肩。
唐允松了口气,逐渐松懈下来。“没事,我没事啊。”
她盯着邵凛空开阔的眉眼看,好像透过那双眼睛可以看到无数的秘密。
关于人,关于这个人。
她毫无主意。
明明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但好像千万次看到的都不是同一种面目。
她心里浮现一个词,冰山。
就好比海里浮着的巨大冰山,明明是一个整体,但是因为体积过于硕大,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不一样的景色,于是在普通人的眼里,那就是有着千面的冰山。
其实它再大也只有一面,只不过无法找到合适的角度去看而已。
“你不要盯着我看。”邵凛空冷不丁冒出一句。
“呃?”唐允有点出神,被那句话打断了。
“我怕你会爱上我。”邵凛空又自动开启了自恋狂模式,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被自己帅醒的。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智商?
唐允捂着脑袋,她觉得自己的判断又错了。
傍晚六点,邵凛空的玛莎拉蒂准时停在infer酒店门口。
唐允的Dior高跟鞋踩在门口的红毯上,又一次有些担心那尖尖的鞋跟会不会把地毯踩出洞来。
茵菲尔酒店是市里少见的几家国际酒店之一,本来H市就不是什么梧桐,能引来外资的凤凰也纯属运气。近几年国家政策放开以后陆续开始有国外的投资机构进驻,专瞄准那些有商业潜力的城市开始放长线,等经济搞起来后钓大鱼。茵菲尔就算是鱼钩里的其中一个。并且,它的投资方来的时候是邵氏的人亲自接洽的。
这种接洽可以有很多意义,表面上西装革履的两伙人在会议室里握个手,开会,就某项协定达成友好的的认同。私下里负责人带着几个外国金主去夜总会洗浴桑拿一条龙,然后等几个人都舒坦飘飘然的时候提出你看我们邵氏如今也是有潜力的企业,在市里属于企业中的龙头。拿下一两块地完全不是事儿,而你们外资进来不懂竞标不懂国情会吃亏,不如你们出钱我们来负责给你办。几个洋鬼子被桑拿的蒸汽和年轻女孩哄得快上天了,觉得负责人说的确实在理,于是大手一挥,合同签了。
茵菲尔国际酒店落成后,顺带就被打上了邵氏的标签,成了邵氏隐形的产业之一。等外方负责人觉得不对劲的时候,这块地方连带着豪华酒店早就成了邵氏的囊中之物了。
巧取豪夺,全然是商业竞争的真理。
邵凛空穿着黑色西装,比结婚的时候看着还正式一点。开的跑车又拉风,顺理成章的吸引了很多女职员的目光,来的大多是邵氏的员工,对邵凛空熟的不能再熟,这个时候看唐允都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过看到邵凛空身边站的是唐允,反而也让她们都有了自信。职员上位的情况有了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别管能不能嫁给少东,能嫁给部长,总经理,或者副总经理也是好的啊!邵氏上下近千人的企业规模,职位高一些的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唐允并不知道她的上位史已经变成了邵氏私下的学习和揣摩对象。在她出国的时间里大家都憋着劲去分析唐允的穿搭,交际,为人处世之道,最后分析得出来一个结果。邵凛空喜欢无聊的女孩子。
因为唐允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不出位,不撩骚,在办公室的时候一直是认认真真低调处事的,连熟悉的同事都没几个。中午吃从家里带来的盒饭,晚上六点准时下班,就连工资也没有比别人多拿一分。至于她什么时候跟少东勾搭上的,整个办公室的同事都面面相觑。
因为实在不知道啊!
酒会的地点在酒店露天顶层,唐允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子,看起来优雅的像只白天鹅,实际上她只是怕摔个狗吃屎而已。邵凛空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的营造出一种恩爱伉俪的气氛来。
两个人走进观景电梯里,和满电梯盛装华服的男人女人们打了个照面。
Ohfuck,待会儿会不会碰到自己以前的同事啊,如果被问起来自己为什么啊嫁给邵凛空怎么办,难道说我是临时上阵被抓壮丁去当新娘的?唐允看了看自己露在礼服外面的小腿和胳膊,再看看电梯里香风缭绕的女孩儿们匀称纤细的身材,觉得只有抓壮丁那三个字到位了点。
滴,电梯门开了。
满电梯的人鱼贯而出,长礼服的丝绸和地毯摩擦发出细细的声响,剩下的是男士小牛皮鞋走在地面上的声音。邵凛空用手肘捣了一下唐允的后背,温柔的说“走。”
那一下用力过重,唐允不得不把腰弯下来。邵凛空下手真的是不分轻重,有时候他以为的轻轻一下都能把人搞出胆汁来,问题是总对她一个女孩子动手,真是让她怀疑人生。
两个人已经明显落在众人后面了,邵凛空小声说,“这些人都是集团的高管和家属,最低也是经理,你看不见你那些同事。”
她刚要松口气,邵凛空忽然又说。“不过有些人你可能不太想见到,我二叔他们一家也在。”
邵家二房也在这里?
她脑袋咔咔嚓嚓像是生锈的齿轮转动起来,这才想起来邵家二房肯定也有邵氏的股份,不管是邵力学出于家族考虑转给他们的,还是当初二房就参与了融资,邵家人出现在邵氏的酒会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邵氏当初建立之初还没有涉足重工产业的时候,经营人还是邵力学的父亲,这样说那他们的股份说不定是遗产?
那这样的话二房人简直是占了大便宜,邵氏如今的市值足够他们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单单凭着继承权就捞到了邵氏现如今的收成,并不亚于空手套白狼啊。
而在婚礼上看那一家人的表现,大概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了吧。看着大房日进斗金,邵力学在商场呼风唤雨,他们只能靠着现成的分红吃饭,对比的差距也够让人冒酸水了。
她眯起眼睛,近处已经看得到布置的豪华的会场。头顶一人高的地方挂起了彩灯,亮堂堂的像是圣诞夜。绒布盖着的圆桌上摆满了金字塔式的香槟和鸡尾酒,另一边上的水晶盘子里都是自助式的甜点和布丁。蛋挞上全是均匀的糖浆和馅料,樱桃红艳艳的好像被糖水浸过。唐允一看眼睛就亮了。她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全消化掉了,现在看到点心就觉得亲切。而且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厨师精心制作的,比外面四十块的自助餐的水平不知道高了多少。
高跟鞋刚挪出一步,邵凛空就把她拉住了。“不许去。”
她眼里的光芒瞬间就熄灭了。
董淑含穿了黑色的礼服裙,正在和几个相识的阔太聊天。一眼瞥见唐允和邵凛空款款牵着手走过来,眼里的恨意就刷刷成了刀子。
几个贵妇也看出她眼里的怨气,反而觉得好笑,她们对邵家大房二房之间的事情多少有点耳闻。豪门嘛,怎么都是那套,有人混的得意就有人眼红,董淑含明显就属于后者。
“你侄子也结婚了,亚宏还没定好人家?”说话的是郑太太秦慧芳,她丈夫在外面做化工生意,几年前打着投资保底的主意买进了邵家的股份,如今在邵氏里当着不大不小的股东,只是定期去开个会听听风向而已。
都知道邵家不会倒,融资进邵氏也是求背靠大树好乘凉,就当是买不动产了。她和董淑含前几年在美容院里认识,之后就一直不咸不淡的联系着。为的就是今天这种场合,能碰在一起说说话,不至于太尴尬而已。
要知道圈子也是很可怕的东西,走进去的人怡然自得,不论走到哪儿都意味着有人接纳。而被圈子排斥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逆流而上本身就不容易,何况是独身一人。
会被浪活活拍死,也是有的。
董淑含看了看边上靠着天台乘凉的儿子邵亚宏,从牙缝里讪讪挤出一句话来。“他不给我惹事就不错了。”
明显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亚宏比邵凛空小三岁,但也整整二十五了。仍然是茕然一身,整日与游戏漫画为伍,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邵凛空靠包办婚姻还娶到了漂亮的孙菲菲,后来的唐允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她只能干着急,儿子的婚事至今仍是遥遥无期。
她有心找个家世不错的女孩子当儿媳,这才拉着儿子过来开开眼界。平日里他不是缩在家里就是和几个朋友出去打联赛,对其他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怎么能不让人着急?
她招手想把儿子叫过来,谁知邵亚宏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低头在那里玩起手机来,她连挥了两下手,急的想直接走过去。谁知穿的高跟鞋因为动作扭了一下,带子竟然断了半根,挂在了脚边险些跌倒。
那可是她从国外新买的鞋,还是托熟人带回来的!
市里奢侈品牌的专柜就那么几家,上的货也都是老样子,董淑含从一年前就开始学着那些贵妇的样子托国外的熟人带些名牌鞋子和包包回来。光这双黑色的范思哲就花了八千块,没想到穿了一次就断掉了。她忿忿的低头去把皮质的鞋带扯下来,目光正和走过来的唐允碰上。立马心里就起了一股无名火。
每次遇见这个丫头就没有好事!
上次自己凭空挨了那一巴掌,丈夫回家说了一堆好话安慰她,兄弟之间有伤和气之类的,她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奈何丈夫是个软蛋,儿子又漠不关系,家里连一个能为自己出头的人都没有。怎么讨回面子都是个问题,董淑含气的一连几天没在市里露面。
在董淑含的大力拉扯下,那根摇摇欲坠的带子终于咔嚓一声,断了。
她立刻站起身来,不着声色的把鞋带踩在脚底,从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来。生怕在阵势上输给这个大房新娶的儿媳妇。
唐允忙着思索别的问题,匆匆和董淑含打了个照面。连看都没看她就过去了。
背后忽然有人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侄媳妇吗?怎么,年纪轻轻就装 瞎子,看见长辈也不问声好?”
唐允脚步一下子顿住了,她本身就近视眼,平时不眯着眼聚焦看什么都模糊,不过这声音她熟悉的很,不是被她打了一巴掌的二婶董淑含吗?
她本以为董淑含见到她会绕道走的,这下可真是撞在枪口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