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娘絮叨个没完没了,那金锦文像被戴上了紧箍咒,一脸痛苦难耐的模样。
“姨娘,锦哥儿还小,正是淘气的时候,他哪里明白那么多?”幼仪听得脑袋瓜抠着疼,当事人的感受可想而知。
“瀚哥儿只比他大了一岁,去年这时候,瀚哥儿就会……”这新一轮又开始了,幼仪不由得揉揉太阳穴。
“姨娘!”她不得不再次打断崔姨娘的话,“揠苗助长,急于求成,反而没有进益。”
“我要求不高,只希望他跟瀚哥儿别差太多。瀚哥儿……”
“姨娘,锦哥儿就是锦哥儿!”幼仪心里暗暗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这种教养方法。打小就活在兄长的阴影中,好好的一个孩子弄得半点自信没有,到了人前有的只是自卑和怯懦。念不好书不要紧,长期这样下去,锦哥儿连真正的爷们都做不成!
“其实人和人不一样,开蒙也有早晚。我觉得姨娘不用太过忧心,照比父亲和瀚哥儿来看,锦哥儿不会差到哪里去。”这话说到了崔姨娘心坎上,看见她似乎听进去了幼仪接着说,“前朝晋恺,五岁才会说话,八岁才开始认字,可不到三年的时间竟然出口成章能七步成诗。十四岁高中状元入了翰林,之后进内阁,成为有史以来迄今为止最年轻的重臣。姨娘若是听我劝,趁早停了这些让人头疼的絮叨,更别再拿锦哥儿跟旁人比较。这极容易让锦哥儿生厌,继而对念书也开始厌烦起来,有百害而无一利!”
锦文听见这些话竟然跟着点头,眉头也舒展开一些。他人小不明白事理,有些感觉实在是无法用言语表达。他见幼仪让崔姨娘别逼着自己念书也别再啰嗦,既高兴又感动,一把攥住幼仪的手就不松开了。
崔姨娘不过是在老太太身边侍候的时候跟着认识几个字罢了,她哪里知道什么前朝后朝的名仕。听了幼仪的话,她只觉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由自主折服地点点头。
“姑娘喜欢看书,知道的自然比我多。成,这回我便听姑娘的话,再也不啰嗦念叨。以后锦哥儿成了什么恺的人物,我和姑娘就等着享福喽。”
“姨娘这话又说差了。天底下有几个晋恺?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锦哥儿?不是那块材料。”幼仪摇摇头,“姨娘在这深宅大院小半辈子,还看不明白吗?你我和锦哥儿要紧的不是出人头地,而是……”
“而是什么?”崔姨娘忍不住问着。
幼仪伏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她立即愣在原地,连幼仪带走锦哥儿都不知晓。
立命安身!她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想当初她刚刚跟着老爷回到金府,时时刻刻用这四个字敲打自己,不敢多说一句,多行一步。曾几何时,那四个字变成了“富贵荣华”。哦,对了,自从她生下锦哥儿开始,她的心思就渐渐大起来。
她是丫头出身,况且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被送到金老爷跟前做姨娘,封氏岂能不加倍提防?初来那些年,她没睡个一个安稳觉,每天都是战战兢兢过日子。虽然她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可这里毕竟不是南边老家,她再蠢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四姑娘和锦哥儿不一样,他们是金府正经八百的主子,凭什么要仰人鼻息?崔姨娘不甘心,更不想自己的儿女像自己一样,被封氏压制着讨生活。四姑娘还好,只要能找到好婆家嫁出去就摆脱了封氏。可锦哥儿不一样,他始终是金家的子孙!崔姨娘内心深处,始终是偏向锦哥儿更多一些。
☆、第十五回 奴大欺主
锦哥儿一路都攥着她的手,不时仰头瞧瞧她,满脸都是崇拜的样子。幼仪把锦哥儿带回自己院子,又让丫头去大厨房把他的早饭领回来。
不一会儿,丫头空着两只手回来,还气得脸通红,“姑娘,厨房那边说她们有固定的人往固定的院子送饭,六少爷的饭菜一做好就会端到易水阁。奴婢说不劳姐姐,今天早上就由奴婢端走。她们却说这是规矩,不能破!倘若今个儿这个来了要饭菜,那个又说没得着,到时候反倒是她们厨房的人的不是。况且,每个人都有份例,多做一份费得功夫和力气倒还将就,就是这银子没处要去!她们都是领月钱的奴婢,一个月就那么几个小钱,可没银子搭主子。”
“这话说得真是没道理,听着像是我们去讹她的饭菜,又是哪位主子用得着厨房的奴婢搭银子了?”冬雪气得直跺脚。
“谁说不是?可我嘴笨说不过她们,只好憋着气回来了。”本来这东苑的丫头就不硬气,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更是没有说话的余地。她被厨房的人七嘴八舌挤兑一顿,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这一路越想越生气,见了幼仪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看见幼仪面沉似水,一旁时候的夏荷赶忙说道:“你这丫头好不懂事,肯定是你不会说话把人家惹怒了,这才惹出这么些口舌。况且就算是她们说了些难听话,你也该瞒着些,让姑娘耳朵根子清净会儿。那些粗人笨人蠢人的话,还是不让姑娘知道的好。你去易水阁等着把饭菜拎回来不就完事了,何苦生事?”
小丫头听见这样的话垂下头,双手拽着衣襟子,使劲咬着嘴唇。
“打狗也要看看主人!”幼仪站起身,“走,跟我去厨房。哪个奴婢这样牙尖嘴利,我倒要见识见识。”
“姑娘,不然等刘嬷嬷回来再说。”夏荷赶忙拦着,她估摸这次去讨不着便宜。管厨房的六婶可是抱琴的娘,抱琴又是大姑娘跟前第一得意之人,得罪她们母女不是跟大姑娘作对吗?姑娘要是执意要去,就让刘嬷嬷那个老货跟着,自己可要躲得远远的。
幼仪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那你就等刘嬷嬷回来。”
“奴婢知道了!”夏荷答应的痛快,这下妥了,不用费心找由头了。
“锦哥儿,你敢跟四姐姐去吗?”幼仪瞧着锦哥儿的眼睛问着。
就是他犹豫了一阵,最后才点点头。
幼仪朝着他笑了,拉着他的手说道:“好弟弟,不用怕,你是个男人!”
锦哥儿听见这话腰板立即挺起来,眼睛都亮晶晶的。往常他总听姨娘说“不要怕”这三个字,原因是自己是金府的小主子。从他懵懵懂懂开始,他就觉得金府的小主子并不吃香,甚至不喜欢这个角色。眼下听见四姐姐说自己是个男人,他突然觉得浑身有了力气。
“嗯!”他又重重的点点头,“栓儿说了,站着撒尿的都是爷们,得有尿性!”
旁边的丫头听见这话想笑又觉得太过粗俗,在幼仪这个小姑娘面前说这样的话,总是不大好。
夏荷一皱眉,“六少爷不能什么都说,仔细让老爷和太太听见了打板子。”
往常崔姨娘也总是用这样的话吓唬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好容易到了四姐姐这里,没想到又被人这样教训,他立即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
“栓儿是谁?”幼仪并没有气恼,而是好奇地问着。
听出幼仪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他抬起头回着:“栓儿是奶娘的儿子,比我大两岁。他可厉害了,上房爬树,下河摸鱼,还敢一个人去山里逮野鸡。可是,姨娘不准我跟他玩儿。”
“等你长大再跟栓儿一起玩儿。”幼仪听见笑了,看来这个栓儿倒是个淘气孩子。虽然他们这样的人家特别注重对子孙的教养,讲究坐、卧、立、行都要一板一眼,吃、喝、拉、撒全有规矩,但是也要因人而异。锦哥儿的性子太过懦弱,胆子又小,就该多跟着栓儿这样的孩子在一起,好得阳刚些。
幼仪拽着锦哥儿,带着冬雪和小丫头出了东苑。春花虽然嘴笨些,心里却只有幼仪一个主子,生怕她吃亏忙追了出来跟着。一行五人直奔大厨房,还不等到跟前,一个干杂活的小丫头看见她们一扭身进去了。
小丫头跑进屋子,对着正在坐着嗑瓜子的六嫂子喊道:“不好了,四姑娘和六少爷带人来了!”
“嚷嚷什么?来就来呗。”六嫂子瞪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把手中的瓜子放回小笸箩里,又起身扑扑身上的瓜子皮。等她迈着方步到了门口,帘子一挑,幼仪走了进来。
她满脸堆笑,微微伏了伏身子,“四姑娘和六少爷怎么有空来了?奴婢这里正忙着给主子们做饭,又是烟又是火又是刀的,千万别碰着姑娘和六少爷。太太那边的饭菜刚刚送走,奴婢刚想要打发人给姑娘和六少爷送早饭。方才姑娘院子里的小丫头来了,话也没说清楚,奴婢这脑子反应也慢,可能闹了误会了。姑娘若是听了什么闲话生气,全是奴婢的不是。姑娘和六少爷快点坐,先吃点瓜子、点心,稍微等等就好了。”说完用眼睛觑着幼仪。
不管怎么说,幼仪和锦哥儿也是主子。她这个奴婢给足了她们姐弟面子,识时务的见好就收,别到时候梯子没了下不来,倒闹个没脸!六嫂子仗着有太太和大姑娘撑腰,自然是不把幼仪姐弟放在眼里。这番话是低姿态,可那语气,那表情,分明带着不屑。她就不信,一个老爷不疼,太太嫌弃的庶出姐弟,能把她这个大厨房的管事怎么着!
锦哥儿虽然只有四岁,可他看惯了旁人的脸色,心智成熟的早。他悄悄拉了一下幼仪的衣袖,那意思很明显,还是别生事免得惹祸上身。
幼仪朝着他笑了一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坐在炕上,又抓了一把瓜子放到他手里,“一会儿仔细别伤了自己!”
六嫂子听了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十六回 撕逼
幼仪既然去了,自然不会被六嫂子几句话就打发回来。她知道六嫂子背后是太太和嫡长姐,虽说打狗也要看看主人,可若是人家主人明摆着就是要阴你,又何必给一只狗脸面呢!
她简单地安抚好锦哥儿,随后瞧了一眼六嫂子说道:“本来我犯不上跟你对嘴,可六嫂子在太太面前好歹有些脸面,打个招呼还是要的。既然是你跟丫头之间的误会,你们说明白就好。”说完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既然不参与,那么这趟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过来催早饭的?六嫂子疯了才会这样想!
“六嫂子,茶叶放在哪里了?你这厨房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可不敢让她们动手。六少爷吃瓜子难免口渴,姑娘出来也没喝茶。上好的金骏眉就成,姑娘喝不惯毛尖那股子尘土味。”冬雪笑呵呵的说着,“喏,这是茶水和瓜子钱。六嫂子赶紧收着,这厨房里连水都是宫中的,姑娘和六少爷可不敢白白吃。省得到时候听见什么‘主子吃东西需要奴婢搭银子的混账话’,不知道细情的人不说奴才该死,只说主子小气!”
这话说得真是厉害,只调教了这一路就开窍了,是个可造之材,幼仪默默在心里夸赞了一句。
“冬雪吧,一年多不见你嘴巴变得跟刀子一样。”六嫂子被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这样奚落,觉得脸上过不去,眼睛立即立起来,“四姑娘和六少爷一进来,我就笑脸相迎,麻利的让坐又拿瓜子又说倒茶,什么时候提银子了?姑娘最是耳朵根子软,心又善,都是被你们这些小妖精撺掇着。”
“六嫂子当着姑娘的面没说,背着姑娘可是说了!”方才来取饭菜的小丫头站出来嚷嚷着。
反了,一个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也敢要自己的强!以为有主子在跟前就有人撑腰了?也不看看自己的主子是奴几生养的,也敢在自己面前挺腰子!
六嫂子单手掐腰,指着小丫头就骂开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了,看你那两片小薄嘴片子,一瞧就是爱扯老婆舌的货。你在姑娘跟前侍候,离了姑娘就把自己当成副小姐,到了姑娘跟前就造谣生事。我六嫂子的眼睛可不揉沙子,谁要是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我可不依。今天四姑娘在这里,可要给奴婢做主!这满屋子的人可长耳朵,姑娘可以问问他们,奴婢到底说没说出格的话!要是四姑娘断不明白,奴婢宁愿挨板子,也要打扰太太清净,只为要个清白!”
厨房这些个丫头、婆子,谁不是在六嫂子手底下使唤,她要是咬死不承认,谁敢站出来说什么!
果然,屋子里的人听见这话该干嘛干嘛,两个在跟前干活的丫头还扭身躲远了。
“六嫂子可真是只老狐狸!谁不知道这满厨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马,敢出来指证你还想不想干了?你倒是会算计,请姑娘决断。你让姑娘怎么决断?你们口径一致,姑娘只好认为你对。可事实怎么样,六嫂子心里比谁都清楚!我秋月敢对着外面的太阳发誓,我要是说半个字的假话,就让我嘴里生疮,脚下冒脓。”这小丫头叫秋月,是东苑的三等打杂丫头,平常连上屋都进不去,没想到竟然这般伶俐。
之前她摸不清自己姑娘的心思,自然要忍气吞声。眼下有姑娘撑腰,这一路之上又得了调教,立马敢跟六嫂子对骂。
“我嘴唇薄怎么了?你还吊眼梢子尖额头呢,实打实阴损把尖克夫的相!也不知道谁不积德,这辈子绝户气没有儿子命。要是现在知道行善,或许老天爷可怜,还能让你老蚌生珠也说不定。”
这六嫂子今年四十多,结婚之后接连怀上几个孩子,到八个月就生下来夭折,都是大胖小子。后来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最后才生下抱琴。以后再也没生养,拿抱琴当宝贝疙瘩似的宠着。虽然抱琴聪明伶俐,在大姑娘身边侍候很得脸,可毕竟是个闺女。俗话说得好,十个好闺女不如一个瘸腿的儿子!
没有儿子是六嫂子的心病,最忌讳谁拿这个说事。眼下听见秋月一口一个绝户,她气得浑身哆嗦。
“你个小蹄子算老几,也敢这么寒碜老娘!看我今天不撕烂你那张臭嘴。”她气疯了,顾不得幼仪和锦哥儿在跟前,朝着秋月就冲过去。
秋月身材小巧,一扭身就躲开,绕着屋子里的桌子、板凳、灶台就跑起来。她跑嘴巴还不闲着,“六嫂子别生气,我可是好心好意。这没儿子就是不硬气,往后老了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说句实在到家的话,死了连祖坟都进不去。随便找个乱葬岗埋了了事,逢年过节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小蹄子,你找死!”六嫂子哇哇乱叫,顺手捞起水瓢就扔过去。
秋月忙拿着锅盖挡,还不怕死的喊着:“大伙都看着呢,这东西摔坏了可怨不得我,都是六嫂子扔的。我一个小丫头,月钱不多,可赔不起。六嫂子可不一样,赚得多还没有儿子等着娶媳妇,留银子也没用。六嫂子,不然你就给自家男人张罗个姨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别等着有婆娘挺着大肚子找上门,反倒让大伙看笑话,还显得你不贤惠!”
年前就有个女人,说是赵六的外室,挺着大肚子在她家门口跪着要求进门。街坊四邻都跑出来看热闹,六嫂子再彪悍也不得不让人进门做小。好在那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一尸两命。不过那孩子还是个女婴,赵六想起算命的说他命中无子的话,也就心灰意冷不再折腾了。
“小妇养得小混蛋,有人生没有人教。我操你祖宗!”六嫂子听见秋月一个劲揭自己的短,气得脑袋发蒙,逮住什么骂什么,也不管合不合适,难不难听。
她卯足了劲朝着秋月扑过去,可还不等她到近前,就有个人影到了近前。
“啪啪!”两巴掌扇过来,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眼前金星乱冒。
☆、第十七回 演戏谁都会
六嫂子彻底被秋月激怒,她顺手捞起什么东西就往秋月身上砸,厨房的地上满是锅碗瓢盆,青菜叶子,锅盖火铲子。
她听见秋月一个劲戳自己的痛处,口不择言的爆粗口骂起来。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上来给了她两巴掌。这两巴掌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得她眼冒金星,身子一趔趄好悬摔。
谁竟敢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自己嘴巴?六嫂子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一下子怔住了。
待她看清楚面前的人,扯着脖子喊起来:“今个儿被你们两个小蹄子合伙又打又骂,我这张老脸也不要了!索性拼个你死我活,谁都别想好过。”说着一头撞上春花的肚子,把春花顶到墙角。
春花长得五大三粗,经常干体力活,六嫂子在厨房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又因为生产落下体虚的毛病,她这奋力一击对于春花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春花揪住她的头发,略微一使劲,她的头便抬了起来,“啪啪啪啪……”又是八个嘴巴,一下接着一下,让她躲不开,喊不出来。
旁边有人想要上前拉拉,看见春花的大手掌甩起来虎虎生风,感觉自己的脸蛋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脚下也迟疑起来。再看幼仪镇山太岁一般坐在旁边,眼神犀利的在她们这帮人身上扫过,不怒自威!虽说这四姑娘是庶出,可也是金府的主子,眼下连六嫂子都挨了打谁还敢不要命往上凑。几个人尖子往后使劲,其他人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都没了过去拉扯帮忙的想法。
厨房里的人看傻了,谁都没想到春花敢下狠手啊。六嫂子的头发披散开,鼻口都往外冒血,脸蛋肿的像馒头上面还满是手指印。春花打完松开手,掏出块帕子擦擦,然后站到幼仪身旁。
“啊~”那六嫂子瘫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哭喊出来。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骂也骂不过人家,打也打不过人家,憋屈地哇哇大哭。一抬眼看见幼仪坐在炕上,拼了全身的力气扑过去,“四姑娘,你可要为奴婢……啊!”她的手指刚刚碰到幼仪的鞋,就见春花伸出大脚一下子踹到她胸口。她整个人飞了出去掉进墙角的大米缸中,只叫出一声就了无生息了。
众人刚想要过去瞧瞧,却见幼仪脸色苍白眼睛一闭倒在炕上。
“姑娘吓晕了!”冬雪第一个冲过去嚷起来,“快去回禀太太,快去请大夫!”秋月紧接着过去,她们跟春花三个人把幼仪团团围住。
锦哥儿被吓得不轻,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六嫂子和秋月对骂时,他还感觉挺热闹有意思,好像戏台上唱戏。六嫂子被春花痛打,他就已经害怕了。眼下再见幼仪竟然晕倒,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两位小主子,一个晕倒一个哭得眼泪鼻涕乱飞,厨房里的丫头、婆子都慌了手脚。副管事马大娘倒是机灵些,一边打发人快去回禀太太,一边指挥众人拿来软凳,把幼仪抬回东苑。
大伙乱糟糟忙成一团,却见幼仪悄悄眯缝着眼睛,偷偷扣了一下锦哥儿的手心。
锦哥儿正攥着她的手哭,突然感觉手心痒痒的,抬眼正见到幼仪朝着他眨眼睛。这是什么情况?他怔住了。幼仪又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心,他嗷一声喊起来,竟比刚才哭得还要大声。
幼仪朝着他竖起大拇哥,放心地闭紧双眼。别看这锦哥儿念书念不进去,脑子却并不笨,眨眼的功夫竟然领会了幼仪的意图。他哭天抢地的喊着,一声比一声惨烈。
“四姐姐,你可不能就这样走啊!四姐姐,你好可怜啊。在庄子上得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挺过来回了府中,怎么又被这等刁奴连骂带打?我的魂都吓得出了窍,何况是身子虚弱的你?这府里是待不下了,她们先制住了你,接下来就会对付我。咱们兄妹在她们眼里算什么主子,一个个跑过来明着打脸……”
旁边的丫头、婆子听了他这番话,一阵阵直冒冷汗。这位小爷今个儿是怎么了?什么要命往出喷什么,这些话若是到了太太耳朵里,不知道要生多大的气。
她们头脚刚进东苑,那边封氏就知道了,而且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包括锦哥儿说得话。
封氏才吃了几口饭,气得五脏六腑都疼起来。她铁青着脸带着丫头、婆子去了东苑。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内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只不过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面的版本不一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