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拾东捏紧了手里的文件。
“你最好是把我送去警局,否则岂不是很吃亏。”苏耘气定神闲道。
苏拾东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当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苏耘面色从容,可僵硬的笑容却泄露了他此刻隐忍的痛苦。
苏拾东俯下身,刚想说话,对面的人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喷在他的衣襟上。
“怎么回事?”苏拾东抓住苏耘的肩膀,看着他渐渐失去血色的脸,来不及管自己身上的血迹。
苏耘还在笑,下巴流淌着的殷红还不及他笑起来渗人。
迎面又喷涌出一大口鲜血。
“我送你去医院。”苏拾东架起苏耘就往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扬声让司机备车。
苏耘脚下虚浮,却还要强制维持笑脸:“没用了,没用了,来不及了……”
一路上,他一直絮絮叨叨地念着这两句话。
苏拾东想让他闭嘴,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做不到从容淡定。
看到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喊了三十年的父亲受苦,他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额头后背已经渗满汗,不知道是忙的,还是被吓的。
苏耘在急诊室里做抢救。
秋芸赶到时,看到苏拾东满身是血,吓得差点哭出来,从来光鲜矜贵的他何曾这般狼狈不堪过。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浑身都是血?”秋芸疾步过去,抓住苏拾东的手,一个劲儿地问,甚至害怕地双手颤抖。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苏拾东按着她的肩膀安抚她,“是我……父亲,急性胃出血。”
秋芸稍稍放下心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突然胃出血?”
苏拾东没说话。
医生出来,说:“患者血已经止住,情况稍微稳定下来了,但具体是由于什么原因引起的,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医生离开后,苏拾东没有进去看苏耘,只是坐在诊室外面,撑着额头。
没一会儿,马丁赶过来。
“别担心了,医生都说叔叔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不会有事的,先换了干净的衣服吧。”秋芸劝说苏拾东,她特地吩咐了马丁带衣服过来。
苏拾东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秋芸快急上火了。
苏拾东就这样一晚上没进去看苏耘,为了让秋芸安心,两人回了苏宅。
洗完澡,他就早早地躺床上睡觉了。
秋芸实在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心想他可能是真的累了,也就没多问,安静地在他身边躺下。
她从后背环住苏拾东的腰,把脸贴着他的背,希望这样能给他更多的温暖。
感觉手背上附着一只宽厚的手掌,秋芸惊了一下,问:“还没睡?”
没回应。
算了,由着他吧。
第二天,苏拾东一如既往地去公司,没去医院看苏耘。
秋芸都纳闷了,这俩父子前世有仇啊?
于是自己带了花束和生活用品去医院看苏耘。
“叔叔,你好点了么?”秋芸将花摆在窗台前,打开柜子,发现生活用品都已经齐全,八成是助理送过来的。
“好多了。”苏耘气色还很难看,态度还算和煦,“他让你来的?”
秋芸想了想,点头:“嗯,他公司有事忙着,抽不开身。”
呃……理由好牵强,哪有儿子忙着公事,连自己老爸住院都不管的?
苏耘倒没动怒,莫名地开始下逐客令:“我这没什么事,你忙的话,先回去吧。”
秋芸:“……”
“好的,那叔叔你好好休息。”秋芸出门,去找了主治医师了解情况。
医生告诉她,苏耘得的是胃癌,已经晚期。
秋芸被吓坏了,睁着眼不敢相信。
苏拾东知道这件事么?
“我叔叔他自己知道这件事么?”秋芸问。
“知道。”医生说,“他之前来医院做过多次检查,病例上都明确有记录。”
“……”
秋芸决定去骂醒苏拾东这个不孝子,自己老爸再怎么不是,也是亲生父亲,怎么能这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次,秋芸直接闯进公司里。
有了上次的刷脸经历,秋芸直接被放了进去,她门也不敲,直接推开苏拾东的办公室。
苏拾东从电脑前抬起头。
“苏拾东,你知不知道你爸得的是癌症,还有闲情逸致在这赚钱,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不孝啊?”秋芸劈头盖脸就吐脏水下来。
苏拾东按在鼠标上的手一顿:“什么?”
“你不知道?”秋芸站到他面前,“你父亲都癌症晚期了,你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苏拾东没看她,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他不是我父亲。”
啊?秋芸懵了。
他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
秋芸怔怔地看着他。
下午两人一同去医院。
意外的是,李笙居然也在。
苏耘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一副大限将至般的颓丧。
李笙看见苏拾东,叹了一口气,转头对苏耘说:“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苏耘闭着眼躺在那儿,没说话。
李笙起身,走到苏拾东身边,说:“拾东,我有话跟你说。”
秋芸看着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丫头,你过来。”苏耘却叫了她过去。
秋芸回头看了眼离开的两人,慢慢走过去,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叔叔。”她轻声喊了一声。
苏耘睁开眼,靠坐起来。
秋芸忙起身,帮他垫好枕头。
苏耘靠着床头,慢慢回忆,开始跟秋芸说起自己和白敏君的事情。
当年苏耘失去了生育功能,四处求医无果,当时国内还没有人工授精的技术。
为了名声,也为了不被人揭发工厂的事,他瞒着所有人,独自思考了整整两个月,最终决定找李笙。
李笙是他最信任的挚友,除了李笙,他谁也不能信。
起初提出这个计划时,李笙和白敏君都强烈反对。
她宁愿没有孩子,也不要做这种可耻的事。
可苏耘已经下定决心,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驳回。
于是他将李笙和白敏君单独关起来。
说起来,苏耘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一点不光体现在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还有对自己。
走出这一步,对苏耘而言,是下了上断头台般的决心,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痛。
可这世上,有些事远比道德比爱情更让人难以割舍。
苦过一辈子的苏耘极其渴望得到权利、金钱和名誉。
可惜,直到那一天的到来,他才彻彻底底地发现自己错了。
十年,整整十年,是什么样的毅力才能让两个相爱的人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得那么彻底?
若不是那次苏耘临时从外地回来,他也不可能发现李笙和白敏君的恋情。
他本以为白敏君做的那些歌全是为了他,可万万没想到,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视之为亲兄弟的人。
苏耘心痛不已,让连昭给李笙下药。
李笙被赶出苏家后,毒性发作,急性肾衰。
白敏君得知此事,拿了珠宝首饰偷跑出去找李笙。
苏耘怒不可抑,将白敏君囚禁起来。
过了一些日子,苏耘将年仅十岁的苏拾东送去了国外念书,由马丁陪读。
自从,白敏君被整整囚禁了八年。
他可以容忍儿子不是自己的,可以容忍养别人的儿子,只要儿子是她生的就好,但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不在自己身上。
……
事情结局总出人意表,而历程往往更令人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