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子窦僖字惠达,大周广顺初年举进士。
这一门五进士?
太牛了吧!
“窦禹钧,燕山……”
罗幼度囔囔自语,突然双手一合道:“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
这是冯道赞美窦禹钧的话。
他当年特地研究过冯道,知道此事。
《三字经》里也有类似的记载:“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这窦禹钧就是窦燕山。他的五个儿子合称“窦氏五龙”。
这个时代的文坛顶流。
罗幼度赶忙起身快步出门相迎。
院外六人前后站立。
为首一人五旬年岁,身着斓袍、斓衫,一副标准的儒士打扮,精神抖擞。在他身后站着五人,年纪跨度极大,最年长的满脸胡须,三十好几,年少的二十出头。
罗幼度快步上前,道:“晚生罗幼度见过窦公……”他正准备给窦禹钧身后的窦氏五龙作揖。
窦禹钧忙上前制止道:“先生莫要折煞老夫与几位犬子了。老夫托大方敢与先生平辈而交,几位犬子,哪能受先生大礼。”
罗幼度心底吐槽,这狗都能教出五位进士,那天下九成父亲,岂不是狗都不如?
“诸公请进!”
罗幼度热情的将人迎入屋内。
之前在南城的时候因为没钱,就没有置办座椅。
后来乔迁新居,升了官有了俸禄,钱是有了,只是屋子不够宽敞,置办座椅显得拥挤,还是一如既往的延续古法,并未跟随潮流。
老胡拿出了六张席垫,平铺大厅左右。
罗幼度在上首请六人入座。
窦禹钧坐在席位上,窦氏五龙却老老实实的站着,不敢与自己的父亲同席。
足见窦家家教确实非同一般。
罗幼度笑道:“屋子不大,你们这一起站着将光都遮住了,一并入席吧!”
窦禹钧道:“先生都发话了,你们谢过先生,入席吧。”
五人一致谢过以后,方才就坐。
罗幼度并不讨厌这样的礼节,尽管作为后世人,已经不讲究这些了,可活得越久,越觉得有些礼数还是有必要存在的。
罗幼度道:“久闻冯公夸赞燕山窦十郎一直心存敬意,今日得见窦公与五芳,名不虚传。”
这文人相见,少不了互吹一波。
彼此互敬之后,方才切入正题。
窦禹钧说道:“先生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让我辈深省。得知先生居于此处,便忍不住效仿昔年孟母,迁居于先生隔壁,以先生为邻,还望先生勿怪。”
罗幼度恍然大悟,难怪窦禹钧来的如此是时候,想必是那位管家通报的。
“能于窦公为邻,也是在下幸事。”
罗幼度想着怎么打开话题,施展自己的聊天绝技。
窦禹钧忽然直身而起,长拜于地“咚咚咚”一口气磕了九个响头,道:“今日来求见先生,是厚颜想求先生赐予文章墨宝,以振我中原读书人之脊梁。”
窦家五子也一并拜服于地,跟着“咚咚咚”的九连磕。
稽首九拜!
罗幼度呆立当场,这什么情况,他苦着脸道:“在下这点水平,何敢言振我中原读书人之脊梁?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
窦禹钧突然嚎啕大哭:“先生既然不愿意,那便再请先生书写墨宝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表于学堂之外。”
罗幼度见窦禹钧表情悲怆,并非演戏,问道:“窦公究竟为何?一幅字而已,何至于此。”
窦禹钧惨笑道:“那是先生未曾见过我中原学子所受之罪。我有一弟子,惊才绝艳,高中状元。本因受士人吹捧,却因纠错我朝权贵一字,权贵以为他瞧不起自己,当众连扇他十个耳光。他悲愤难耐,自缢而亡,留下遗书,望生生世世不再习文。”
“我朝有一大将巡视城楼,见楼下一书生路过,拔箭射杀,问其缘由,答曰:碍眼。”
“前汉时期,慕容彦超回家时,路过一书塾,觉得读书声刺耳,将书塾一六旬先生,三十六学童屠杀殆尽。”
……
“此列重重,数不胜数。老夫今年五十有六,所见所闻乱贼横行,礼崩乐坏,三纲五常灭绝,我辈读书人,便如断脊之犬,苟活于世。”
“先生之前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令得老夫,狂呼苍天有眼,我中原终于有了读书人的灵魂。只是当时先生担不起大任,不敢贸然相求。现今先生深得圣眷,何不以身作则,振兴我华夏精神风貌?”
第三十八章 君子可欺以其方
“振兴我华夏文化之重担!”
罗幼度一字一句的念着这几个重若千斤的字,也是心潮澎湃。
身为国人,哪怕罗幼度本质是重利的商人,也会受到振兴华夏这几个字的激励。
但是细细一琢磨,他冷静了下来。
窦禹钧如此恳求,让他险些入瓮。
现情现景,他确实想到了北宋思想家、教育家张载的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不管什么时候,哪怕读过一千一万遍,只要读这一句,便会有种气血上涌的感觉。
这就是华夏文化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