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雪原下,根茎飞速生长,爬满整座心湖天地,令万里冰原瞬息碎裂。
深红天空上,枝条尽情伸展,不断向上,直到将那天幕捅穿,破天而出!
“喀擦。”
他的心湖天地碎了。
而后是金色佛光大亮,将神魂席卷而入,化作灯芯继续燃烧!
荒魂谷山林间,无比神圣浩渺的佛光自盘膝而坐的黑衣僧人身上散发而出,无声无息间,将那九天鬼气拦腰截断,消弭殆尽——
顾璟与鬼念联手都无法做到的事,若空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因为他此时正在做的,是佛子圆寂!
一盏巨大的长明灯虚影自若空身后缓缓浮现。
一位亚圣佛修燃烧自己的神魂心湖,将自己的毕生佛法功力尽数化作灯芯,为这世间点上一盏灯。
长明灯现,坐地成佛。
佛光湛然亮彻天地,将所有鬼物尽皆驱逐。
照亮那条通天的路!
“我知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在顾璟与萧崇琰同时望来的目光中,若空轻声开口,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们知道我已经与鬼域连结在一起,只要我不死,鬼域投影都不会被真正除去。”
“但我也知道了啊。”他叹息着,眼中猩红的火光渐渐黯淡,“小若空不想再让老师与冕下为自己受伤了。”
“他也找到了自己的道。”
就像八百年前他的选择那样,那是一种赎罪,又何尝不是源自他的心意?
我不入鬼狱,谁入鬼狱?
我不以身殉道,又有何人来殉?
“走吧,去走你们该走的路。”
去登你们注定要登的那条大道。
“行走此世,能得明心意,便足矣。”
长明灯下,黑衣僧人眼中的火光已然尽数熄灭,脸上却始终挂着一抹轻渺的笑意。
与此同时,鬼狱最深处的天柱下,忽然有一棵菩提树拔地而起,枝条伸展舒张,缠绕上那破碎不堪的柱身,牢牢维系住了最后一分将倾的颓势——
若空以自己最后的力量,化作参天菩提,撑起了东方荒魂谷天柱!
剑气长桥上,所有人面朝东方垂首行礼,向这位舍生救世的佛子致意。
自此之后,无人再敢忘记荒魂谷中那一盏长明的灯。
—
萧崇琰与顾璟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他们的神情间有些感慨,也有些叹息。
直到剑气长桥微颤,自末端开始消弭,二人才御风而上,往天空城而去。
“得明心意,便足矣。”萧崇琰轻声开口,摊开右手,望向那随着清风一道而来的鬼念,“顾璟,你有一个好学生。”
鬼念幼虫讨好似的蹭了蹭萧崇琰的指腹,两只触角轻碰,便蓦地浮现出一朵金色的莲花。
顾璟接过那朵金莲,微微一笑,说道:“是很不错。”
那金莲内有一粒滚圆的莲子,透过晶莹饱满的青色外皮,能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婴儿正蜷缩成一团呼呼大睡。
婴儿的手腕上,套着一串佛光湛然的手钏。
……
……
“灵族的身外身,萧氏的涅槃,魔族的搜魂,还有鬼族的鬼念搬运。”
“千年未见,你倒是比曾经有了更多的手段。”
当萧崇琰与顾璟走过剑气长桥,跨入天空城大门的那一刻,忽然有一道轻渺的声音落下,于二人耳畔响起。
“看来想要杀死你是真的很不容易啊……是吗,萧翊?”
人群中,唯有萧崇琰与顾璟二人听到了那道声音。
他们同时抬头,准确无误地望向天空城南方。
那是整座城市的最中心。
在那里,有一座九重高塔,便是天空城的祭祀大殿所在。
南岛灵族的大祭司,天空城的守护者冉经秋,亦是两人久未见面的好友 ,便在那里。
六角铃铛幽幽而响,有一道黑衣身影蓦然出现在塔顶,一头银发散在背后,落至脚踝,微笑望来。
“迷途的旅者。”
“欢迎来到天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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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荒魂谷其实是若空的问心。
“欢迎来到天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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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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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只有萧崇琰与顾璟两人能看到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太学一行人经历荒魂谷一战后变得越发谨慎, 并没有走出太远,呈扇形散开小心探查着四周。
那些佛修则依旧在昏睡中,只是气息瞧着平稳许多。
齐小奇也被页安扔在人群中,整个人都被顾璟的琴弦捆成了一只粽子, 却像是毫无所觉, 正枕着霜华剑睡得心满意足。
“啊噗啊噗。”
甚至还一脸享受地流起了哈喇子, 也不知究竟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页安沉默地看了半晌,决定将齐小奇继续放置下去。
能这么没心没肺地活到现在, 想必一定是不怎么容易死的。
随、他、去、吧。
“这些佛修的鬼化正在慢慢消退。”另一边,凌容青正站在萧崇琰身边低声说话,“若不出意外, 三日之内便可恢复正常。”
“嗯。”萧崇琰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他们鬼化的源头在于若空,本就应当如此。”
他说起若空时神情一如既往平静,凌容青却是微微一怔, 神情不可避免变得有些黯淡。
“佛子大人他……”
“他很好。”
萧崇琰淡声开口,难得有心情多说上两句。
“于修道者而言,死生皆非定数, 若空虽陨落,大道却得证, 既已成佛,又何来身死一说?”
这句话中亦含着萧崇琰自身对转世与重修的理解,真意隐隐落在其间, 令凌容青很快便为之吸引,陷入沉思。
萧崇琰的身边这时才没有了其他人。
他刚想迈步往更远处而去, 却蓦地停下脚步,垂首低低咳嗽起来, 眼底划过一抹隐约的痛意。
方才为鬼气所震荡的心湖剑骨,仍旧千疮百孔。
“你说过,不会有下一次。”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人强势地扣住,落星河毫无滞涩地涌入他的心湖,化作春雨滋润心湖天地,很快便令那满目疮痍的小天地再度恢复起些许生机。
顾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侧,满脸冷意,说话的语气也硬邦邦地如同在吵架,丝毫不见平日里好声好气的模样。
萧崇琰眨了眨眼睛,非常迅速且没有志气地认错:“我错了。”
他一本正经地开始为自己解释:“那时是我说得不对,应该是‘我尽量没有下次’。”
那意思就是,要是没办法,那只能还有下次了。
“呵。”顾璟被这理所当然耍赖的姿态气笑,懒得理他,甩袖就要离开,“下此就没有我了。”
“不行。”
萧崇琰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那飘扬而起的紫衣大袖,仰起脸,很认真地开口:“没有你,会很痛。”
受了重伤,自然很痛,他又不是真的感觉不到痛。
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而他恰好又很擅长也很习惯忍痛。
但若是顾璟在的话,他就会忽然变得很怕苦,也不知为何很想喊痛。
“你在,就不痛了。”
哪怕顾璟什么都不做,他也在忍痛,但那种痛苦忍起来一点都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