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梧,仔细将这两匹云锦收着。”
见碧梧送走夏江回来,云莺吩咐道,“待天气凉下来些再拿出来裁新衣。”
“是,娘子。”
碧梧微笑福一福身,带着宫人去办这事。
晌午附近,碧柳从朝晖殿回来。
如同云莺所说那般,贤妃没有为难碧柳,问过情况便让她先回清竹阁了。
而八百里加急送入宫中的蜀中与江南西道的急报皆与天灾有关。
只一边是旱灾,一边却是洪涝。
消息晚些也传回后宫。
云莺午睡醒来正和往常一样在看话本,听过碧梧的话,她放下手中的书册子,凝神思索着。
“娘子,怎么了?”碧梧轻声问道。
云莺摇摇头,轻叹一气:“干旱洪涝虽说是天灾,但处理不好便要造成人祸,终是百姓受苦。”
“碧梧,你和碧柳先行去准备着。”
不甚明白云莺话中之意的碧梧问:“娘子要奴婢们准备什么?”
“清点下小库房里的黄白之物,想来很快会派上用场。”云莺平静解释。
地方受灾,宫中捐献银钱也算是个旧例。
不过妃嫔们大多有自己的小心思,有些平常手头阔绰的,这种时候常常不舍得捐多少出来。
她只好帮上她们一把。
也顺便……回报下今日这出栽赃陷害的深情厚谊。
想必,大家都会开心。
第7章 、薄力
顾蓁蓁遇害落水以及蜀中、江南西道受灾的消息也相继传到永寿宫。
周太后先得知的是在听雨楼发生的事情。
徐嬷嬷一面替周太后打扇一面细细将听雨楼的事对周太后说了。她是自周太后进宫便跟在周太后身边的老人,到得如今感情深厚,说起闲篇也多两分随性。
说罢听雨楼发生的事,徐嬷嬷温声道:“娘娘,看来陛下对这个云婕妤是有几分偏爱的。”
“才几日功夫,也瞧不出什么。”周太后语气淡淡的。
徐嬷嬷笑:“娘娘说得极是,日子还长着,总不靠这么几日见分晓。只陛下难得对小娘子如此上心,侍寝两日便晋封,今日又赐她云锦,奴婢方有此言。”
“这栽赃的手段陛下定瞧出来了,自没有由着云氏被污蔑的道理。”周太后倒也平静,面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怒,“这一桩事情已经交给贤妃查办,且等贤妃查清楚再说,倒可怜顾美人遭一通难。”
徐嬷嬷试探问:“可要奴婢去瞧瞧顾美人?”
“陛下去过,哀家何必操心?”顿一顿,周太后问,“那云氏是不是云将军家的小娘子?”
“正是。”徐嬷嬷颔首,“云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少有在京城的时候。”
周太后点点头:“云将军一直是我大燕的忠臣良将。”
徐嬷嬷一笑,似想起什么说:“小厨房灶上的燕窝应是炖好了,奴婢去瞧瞧。”得周太后首肯,徐嬷嬷方福身暂且告退,不多时端着一盅冰花甜官燕回来。
“娘娘尝尝今日的这道小点,奴婢特地多浇了点您喜欢的玫瑰卤。”
徐嬷嬷将汤盅搁在周太后的面前,又递去干净的瓷勺。
周太后接过瓷勺,慢慢尝过一口,正欢喜,蜀中和江南西道受灾的消息便递到她跟前。
突来的消息叫周太后沉下脸,也失去品尝甜汤的胃口。
她搁下手中瓷勺,仔细问得几句情况,不禁长叹一气:“蜀中和江南西道的百姓们今年的日子要艰难了。”
徐嬷嬷见周太后惆怅,轻声宽慰:“天灾难测,相信陛下会想法子安顿好蜀中和江南西道的百姓,让他们的日子不至于太艰苦。娘娘也要保重身体,莫太过忧心,反伤自身,也叫陛下挂怀。”
周太后道:“只怕这些日子陛下又要忙得脚不沾地。”沉吟片刻,又道:“罢,徐嬷嬷,你带人去小库房备些金银,再亲自走一趟朝晖殿,让贤妃知会下去,命妃嫔们都捐些善钱出来,为抚慰民生、安顿百姓也出上一份薄力。”
“是,奴婢这便去办。”
徐嬷嬷福身领命,将周太后交待的事情一一落实下去。
晚些徐嬷嬷回到永寿宫,也回禀周太后诸事已经交待过了贤妃。
周太后颔首,又吩咐徐嬷嬷永寿宫这些日子要厉行节俭,不可铺张浪费。
如此林林总总说定许多事情,便有小宫女进来禀报道:“太后娘娘,云婕妤在殿外求见。”
徐嬷嬷看一看周太后,复看向那小宫女:“云婕妤有何要事?”
“云婕妤乃是带着许多金银来的。”小宫女恭敬回话。
周太后眉心微动:“哦?让她进来罢。”
“是。”
小宫女当下领命暂退出去。
徐嬷嬷低声道:“这个时辰只怕娘娘的话才传至各宫各殿,云婕妤竟便已经过来永寿宫了……若为地方受灾之事而来,多半……多半娘娘发话之前,她便已经在准备了,否则不会如此迅速。”
周太后轻“嗯”一声,认同徐嬷嬷的话。
见云莺被小宫女领入殿内,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端坐在罗汉床上。
“嫔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入得永寿宫正殿,云莺规规矩矩向周太后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周太后免了云莺的礼,与她赐座又命宫人奉茶,不疾不徐问,“云婕妤求见哀家,有何要事?”
才落座的云莺闻言离座与周太后福身道:“嫔妾听闻蜀中与江南西道受灾,心中忧虑,又得知太后娘娘的教诲,不胜惶然,故而斗胆带着黄白之物前来打扰。”
云莺微微偏头,候在几步外的碧梧、碧柳等当即捧着沉甸甸的托盘上前。
碧梧和碧柳手中托盘一片金光灿烂,皆是金元宝,在她们身后的小宫人手中托盘则是纹银。
“近来嫔妾蒙陛下恩泽,得陛下诸多恩赏,今知地方受灾,虽忧虑,但嫔妾弱女子之身,实无能为力,只能捐出些许金银。若这般能为蜀中和江南西道受灾的百姓略略出上一份薄力,为陛下与太后娘娘分忧,便是嫔妾之幸了。”
云莺语声恭敬对周太后慢慢说道。
然而徐嬷嬷望过去,粗粗看一看云莺带来的这些金银,心下却着实惊骇。
云婕妤这是将自己的小库房直接搬空了不成?
周太后看见那么多金银也有些惊讶。
但她面上定得住,只微笑点点头说:“你有此心,哀家甚慰。”
云莺垂首:“嫔妾惶恐。”
将金银献出去后,不多时,她与周太后行礼告退,离开长寿宫回清竹阁。
“娘娘,云婕妤这是……”
饶是宫中老人,对于云莺今日的行径,徐嬷嬷也感觉拿不准了。
愿意捐献这么多金银自然是好事。
但贤妃、德妃尚未来永寿宫,她一个小小婕妤,岂有抢在贤妃与德妃前面的道理?且如此招摇。
她是头一个,又捐这许多,倒把其他妃嫔全架了起来。
无论原本如何打算,也都不能捐得少了,这岂不是让旁人记恨于她?
“不管怎么样,心总是好的。”周太后看一看徐嬷嬷,又去看云莺送来的金银,淡然吩咐,“徐嬷嬷,命人登记妥当便都起来吧。”
回到清竹阁,碧柳依旧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那么多的金子和银子,小库房都被搬空了,统统捐出去,往后可怎么办?
“娘子,您好歹给自己多留一些。”
“受灾百姓们生计艰难,可您的日子也得过下去呀。”
碧柳小声嘀咕,云莺听在耳中,只笑问:“碧柳,陛下待我如何?”
“陛下待娘子自是好的。”碧柳道。
“正是如此。”云莺摆出正经的表情,一点头,“几日时间,陛下与我诸多赏赐,晋封我为婕妤,又赐我云锦,我被栽赃陷害顾美人,陛下也信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现下陛下为灾民发愁,我难道不应该为陛下分忧吗?金银不过身外之物,不必如此不舍。何况我也留了一些,这日子总归是过得下去的。”
碧柳被说得瞠目:“是奴婢心思太浅薄……”
“奴婢只担心娘子又要招更多人的眼。”碧梧这时走过来,插了句。
她们娘子打头阵捐献出这么多金银。
其他的妃嫔或为面子或不甘人后便绝不可能出得少了,面上如何不论,只怕心里不情不愿。
今日这笔账焉能不记在她们娘子的身上?
云莺但笑:“陛下有所忧虑,太后娘娘有所教诲,我一片真心为陛下、为太后娘娘,她们若因此记恨,岂不是说自己不是这般心思?但你这话也提了醒,碧梧,你记得打听打听各宫妃嫔各自捐了多少金银出去,届时说与我听。”
这几日皇帝已然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难道在乎多这一件事?
她是不在乎的,且比起旁的来说,这事实在不费心力。
但今夜,怕不知多少人要捧着心口滴着血,又因对她恨得牙根发痒却束手无策而彻夜难眠。
除此之外——
能够为安抚地方灾民多出力,是喜事啊。
云莺全无不安,从永寿宫回来后便悠然自得如常猫在清竹阁中。
她捐献百金的消息却在暗地里掀起轩然大波。
“云婕妤已经去见过太后娘娘了?”贤妃听过底下的人禀报,微微拧眉。
大宫女素玉问:“娘娘,云婕妤捐献百金,那朝晖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