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她抽出问情立在洞口,衣袂翻飞:“青泷一定会护您平安。”
戾气突然就沉静了。
如果他活,害他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但倘若他死了,他知道,有一个人会陪他死。
“殿下,”纷飞的梨花树下,青泷转过头,“您怎么还没睡?”
殿下,殿下,殿下……
她的背影一点点在黑夜中淹没,满院的梨花再也开不出结果。
……
回忆渐渐散去,秦曜冰冷的眼神一寸寸凝固。
剑林之中,问情剑发出的剑气割伤了他伸出去的手。
——问情剑拒绝了他。
黄瑾温紧张地心提到嗓子眼。太子殿下可不要在剑林发疯啊。
王修不在,谁拦得住殿下发疯啊。
“我带你去见她,回到她身边,不好吗?”秦曜任由掌心的血滴落,他对着那把剑循循善诱:“她在皇宫里,等着我们回去。”
问情剑再次拒绝了他。
第三次,
第四次……
黄瑾温猛掐住人中,才勉强没叫自己急晕过去。
这剑怎么这么拗,那青衣剑护死了,你若是跟着殿下回去,殿下一定把你当祖宗般供养着,不比待在这肃杀冰冷的剑林好?
问情被秦曜的王者之气强压着,仍固执着一次次拒绝他。
人人都说它没有剑灵,便没有灵识,没有想法。
秦曜终于垂下手,嘴角扯开一道嘲笑的弧度:“你还真是无情。”
他说完转过身去。
“铮——”
“铮——”
“铮——”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发出一阵激烈的剑鸣,直入云霄,回荡在千峰万壑,震慑在每个人的心头。
千里之外的少女没有听到剑鸣。此时此刻,她正在师兄的循循善诱下,第一次明白了身体的感觉,新奇地感受着痛感。
她不知道,有一把剑,在回应她。
四处拔剑的弟子们停下脚步,目光聚向同一处地方。剑鸣如长歌恸天,如诉如泣,又铿锵锋利,铮铮有声。竟叫人失语难言。
剑林中的剑灵也纷纷被吵醒。它们的嗓音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睡了很久打了个哈欠,有的迫切地开始八卦。
“是那把凶剑。”
“她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话诶。”
“她没有剑灵,怎么说话?”
“那她这会在叫什么?”
看守剑林的弟子对视一眼:“快去禀报圣者。”不等他们出发,一道清冷的女声已经响起:
“是她的主人要出现了。”
江瑜移形换影,目不斜视,才见入口处她白发飘飘,下一秒她已到问情剑前。
弟子们纷纷行手礼,虔诚敬畏:“参见圣者。”
黄瑾温紧紧拉住秦曜。
“让我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够配得上你,”江瑜望向问情,她宣布,“下月初,开启试练之境。”
你选中的主人,会来带走你吗?
江瑜的视线移到壁画,壁画上九天玄女的手中握着一把剑。
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一把剑。
一把无形的剑,不可视之剑。名曰含光,不遇希世之才,则不得其真主。
正所谓“世间若无真君子,天下不见含光剑。”
含光剑也等了很多年,无数人心情澎湃地从它面前擦身而过。直到那一天,一位穿着布鞋的蓝衫少年抱着一只小食铁兽,停在壁画前,由衷地赞叹:“好剑。”
可是他并没有带走它,他从剑林中没有带走任何一把剑。他说,还是家里的锄头比较顺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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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兵家剑林,剑鸣铮铮;农家堂内,岁月静好。
谢知棠决定带青泷去医馆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在此之前,他进屋换一双布鞋,脚上这双在地里沾了太多泥。
青泷便在屋外等他,她蹲下身子曲着手掌靠近花草的叶子,小心翼翼地想触摸又不敢,眼神纯澈。下一秒却猛然变了脸色。
如同一个被训练过千万次优秀的杀手,少女微一侧身,正要落在她肩头的手扑了个空。紧接着她回身一个擒拿,便要抓住突然偷袭的人——定睛一看是孟昱师兄。
“孟……孟师兄。”青泷手足无措结结巴巴,最后索性朝他鞠了一躬。
“小师妹倒是蛮机谨。”孟昱没吓着师妹,反把自己吓了一跳。他没多在意,拍了拍胸脯压惊,问:“糖糖呢?”
青泷露出“灿烂的笑容”,指了指:“师兄在屋里。”
“……,”孟昱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对师妹这古怪的笑容不太适应。他多看了几眼,最后清咳两声,“非常”随意地问道,“师妹,我问你,你糖糖师兄昨天真的一整晚都待在医馆,陪着司空曌?”
谢知棠没有在做饭,青泷却闻到一股浓浓的醋酸味。她摇摇头,真诚发问:“孟师兄很关心?”
她知道,孟昱是谢知棠最好的朋友之一。她也想学交朋友的秘籍。所以,朋友是不是应该互相关心?
“我……我关心个锤锤。”没想到孟昱一口否绝,他朝着屋里大喊,“我才不关心他呢,我管他在哪过夜,晚上睡得好不好,医馆里冷不冷,呵呵。”
青泷觉得这句“呵呵”非常没有底气,却被孟昱伸出食指教训了一顿:“师妹,你……你学坏了啊你。”
青泷无辜地看着他走进屋里,没过多久就听到嚷嚷声,跟刚才的语气又完全不一样。
“你昨天晚上陪了司空曌,你都不陪我吃早饭。”
“我就吃两块桂花糕,还没吃饱呢…….”
“哦,你是要带师妹去医馆啊……那你快去吧,卷卷就交给我吧嘿嘿嘿。”
谢知棠从门口走出,墨发高束眉骨清秀,蓝衫轻动如春水荡漾。
他朝青泷招了招手:“走吧。”
——
还未到医家,远远地就闻见千百种混杂的中药味,走近些便看到一只巨大的獐狮雕像,庞然有三人之高,由琉璃制成,全身透明,因此其五脏六腑,骨骼经络一目了然。
獐狮雕像后是万亩杏林,一望无际。传闻中医家的开家圣者为人治病,不取钱物。使重病得愈者,栽杏五株;轻病得愈者,载杏一株,如此数万年,郁然成林。
春杏尚未大面积开花,仅有几朵雪白色的点缀枝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谢知棠曲指敲了敲獐狮雕像的心脏处,狮口随及大开,竟露出一条道来,从口入走数十步路,便豁然开朗。
数百个大大小小的院落坐落其中,有医家弟子的学堂、磨药处、实习演练堂,穿着白衫的人来来往往,院子里支起的药炉冒着热气。
谢知棠好心朝内喊了一句:“这是哪位师弟,你的药煮开了。”便见从屋里冲出人,怀里还抱着医书,手忙脚乱地夹起药罐,刚想拱手致谢,就见人已经走远。
“医家不似别家显露,从外面看,只是一片杏林,”谢知棠带着青泷走过回廊假山,几乎走到尽头,最后走进西边一处偏僻庄园。他负手慢悠悠地边走边说:“因为医家是安置病患的地方,若遇外来危险,可以保护这些病弱者。”
青泷左右张望,这处庄园靠山,有山泉飞流直下落入湖中,药圃芳芬,香远益清,中有一巨石,平坦可卧。
她想起挂在门口的药葫芦上刻着的字:“妙?”
“苏妙月。”谢知棠颔首道,“这处医庄的主人。”
“让一让,让一让。”身后有人抬着担架急忙忙喊道。青泷侧开身子,见那伤者头破血流,“这好像是凡人,不是修士。”
“是太平城里的人,”谢知棠视线跟随担架,微微皱眉,一边耐心地向青泷解释,“医家弟子众多,但本代医圣的亲传弟子只有两位,大徒弟司徒锦,小徒弟苏妙月。她们也是唯二在医家有自己药庄的人,不过司徒锦立下规矩:只医修士不治凡人。因此太平城的伤者便都来找苏妙月。”
青泷朝东望去,百里之外另有一座庄园,相较之下豪华壮丽得多。
“那边是司徒锦的医庄?”
她突觉额头青筋跳动,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惶恐。很奇怪,她明明从未来过医家,却能准确地指出隐藏在东西两座医庄间的一条小道:“从那里是不是可以上山?”
“从那里上山,便是医圣的住处。”谢知棠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师妹?”
青泷摇摇头。
她习惯了不说话,习惯了隐藏情绪。
这样可不行,谢知棠摸了摸眉头正要想办法,从屋里走出一位少年,他慢吞吞地看了半天,才确认道:“糖糖师兄?”
“小宴。”谢知棠朝他笑了笑,“这是我师妹,上官泷。”
“听说你多了个又聪明又好运的师妹,”宴时手捧着扁圆形笸萝,手腕上系了根穿着核桃的红绳,腼腆地说道,“月儿早就吵着要去拜访。只是近来伤者较多,而且我的神舟……”
“你的神舟正是下水的关键时期,”谢知棠抿嘴打趣,“机关家的少年天才果然不同凡响。”
“糖糖师兄说笑了,”宴时问,“师兄是来找司空曌的么,早上我来时正巧碰到他回兵家了。”
谢知棠大大方方道:“带我师妹来看病。她昨天被伤了一剑,我怕她伤口发炎。”
宴时仔细看了眼青泷,剑试之事显然已传遍整个圣贤院。他没有多问,只点点头介绍了自己,然后说:“月儿正在进行手术,师妹你稍等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