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这时另一道声音自门口响起,正是紧跟而来的颜李贺。颜歌没有出声,静静站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唯那微微僵直的后背透露出几分寂寥跟落寞。颜李贺一时无话,看了自家二弟片刻,视线一转,落在了乌桕脸上。
美人如玉,该是漫长岁月下的一片静好,却不知为何只有苍白跟无助。
颜李贺眸底情绪翻转,缓缓深呼吸许久,才迈入门内。他很好地遮掩了刚才一闪而过的异样,抛开往日的吊儿郎当,神情凝重站在了颜歌身边。
“玉虚。”他口中再度重复乌桕刚才念出的两个字,视线移向颜歌,果然见他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颜李贺当即抬眉,“所以这个玉虚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如此直白不加遮掩的询问,让颜歌的表情瞬间冷下来。他细心地替乌桕盖好被子,不发一语,转身欲去找大夫。颜李贺并不吭声,只在重新扫了眼乌桕后,才扬声,“二弟,你该知道执念是多可怕的东西。”
已经走到门口的颜歌终于停下来,颜李贺见此眼中异样更浓。清冷的院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兄弟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颜歌才道:“没有。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清冷不带感情,仿佛真得事不关己。可颜李贺毕竟与他一起长大,自是听出那音调里轻微的颤抖。他忽然大笑,笑声嘲讽又悲哀,“没有?没有什么?没有忘了那人还是没有放弃执念?”
说着他走过去,深吸气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按住颜歌肩膀道:“二弟,你这样活着不累吗?所有让你痛苦让你难过的人和事你全都记着,甚至还要用它们来惩罚自己?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你为何不善待自己,非要如此折磨自己?”
颜李贺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颜歌即便不愿过心,却也多了几分内疚。然而很快他便恢复如常,挥开颜李贺手的同时,一字一句道:“他们没有让我痛苦难过。”
颜李贺表情一滞。
“若无他们,不会有我今日。”像是害怕颜李贺还不理解,颜歌又补充道。
颜李贺当即失望透顶,摇头道:“那你就更应该清楚,他们的死并非由你造成,而是有人要他们死!”
听得此话,颜歌藏在袖袍下的手猛地攥紧。他直面颜李贺,明知自己不该再让他们担心,却还是无法在这件事上做到妥协。
他们都道这不怪他,他们都觉得那是执念,可若不是一切的源头在他这里,又何来那些无辜生命的牺牲?
他正是太明白这些,才决定走上这条不归路。
“大哥,这不关你事。”
颜歌近乎冷漠的回答让颜李贺心里一震,他被他推得脚下趔趄,瞧着那僵直的后背,颜李贺忽然喊道:“那这个女子呢,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竟值得你如此上心?”
乌桕两个字让颜歌停住了脚步,脑袋里却没有想回答这个问题的念头。他善隐忍,不喜表明,更不愿去探究一些麻烦的东西。他自认是聪明人,不管从哪方面都该是。
他是颜歌啊……
“交易。”很快,他用着连自己都陌生的语调,平静开口,“我帮她救弟弟,她帮我找东西。”
颜歌自己都没想到说完这句话的他竟然如此平静,就好像事不关己,却更像早有决定。他更没有发现颜李贺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微微收缩的瞳孔,以及他缓缓飘向屋内的那一抹余光。
“所以……”很久,颜李贺道,“你此番回来是带着目的的?”
颜歌深吸口气,“千歌藤。”
颜李贺并无意外地自嘲一笑,“千歌藤?哈,竟然是千歌藤,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凑近颜歌,紧盯那白色锦带下的盲眼。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才更像岐阳大陆人人谈及色变的长风教大师兄,那个传说手段毒辣,心思缜密的颜李贺。
“二弟,你知千歌藤是什么东西吗?”他问道。
颜歌未语。
“万年一株,仅此一株,服之可续命百年之多,炼丹可增修为千年之多,用医可制天下奇药,这样一个东西,这样一个宝贝你竟然要拿去救一个不相关的人?”
颜歌心头荡过一丝很浅的不适,他唇瓣微张,最后并未开口。
颜李贺眼中失望更浓,近乎咆哮道:“那千歌藤是我为父亲留的,当年为救你,他落下一身毛病跟骂名,现下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知何时就会用到,你若还有良心就别打它的主意,否则……”
“我自会用我一身修为偿还。”颜歌冷淡打断,“千歌藤我要,父亲我管。”
“你!”颜李贺恨不能一拳打在颜歌脸上,他紧攥拳头,良久却下不了手。并非没有怨过,可面前这人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他性格如此,他这做大哥的又有何办法?
二人在院中不知对峙多久,待到天色几乎都暗了,颜李贺深吸气,一脸疲态地转过了身。
“你若真想好了便自己去拿吧,只要你能拿到。”他边说边往外走,声音微抖,“不过以后,长风教可能再不是你的家了,二弟。”
最后一语宛若清风,匆匆掠过,却扬起哀凉。颜歌听若未闻,独身一人站在院中,他明明早已习惯这种空寂,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的心底升起一股细碎的疼痛,缓缓蔓延,延至四肢百骸,酸麻难受,却说不出半个字。
良久,他脚边的黑影慢慢化成人形,旺财默默看着自家主子,心疼不已。
他便是如此,一直都是如此,不愿解释,不肯多言,孤身上路。
“爷,大公子开启了迷阵。”斟酌良久,旺财说道。
颜歌“恩”了声,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寂寥落寞的人并不是他,仿佛刚才那场绝望的争吵与他无关。在吩咐旺财子时行动后他转身出了门去寻大夫,殊不知就在自己刚刚离开的时候,平躺在屋内的人儿,却缓缓挣开了眼睛。
晶亮,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