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可能是想时隔多日了,才给她那个傻爹报仇吧?
篁辰的确想给她爹报仇,不过不是找景生报仇,而是找另一个人。
“我早知道齐王的下落。”篁辰攥紧了双手,发白的指节隐藏在桌子底下,不让景生看见。
景生诧异了一瞬,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想找齐王的麻烦?”
“麻烦?”篁辰直接冷笑出声,“我要他的命!”
篁辰从来都不是个蠢人,她父亲为何会决定反叛,并且以为以他那点黑蛊师就能对抗圣主正统,离不开齐王的蛊惑。
若齐王并没有给她父亲以妄想,很可能篁则会一直留着那些不甘心默默生活。
虽然……虽然可能会心有不甘,可至少人是活着的!
篁则被关在苗疆的黑牢中,纵使篁正想依照和前圣主的约定,留下篁则一条命,可篁则本人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受自己这般成为一个阶下囚,还要以阶下囚的身份度过整个后半生?
篁正听闻篁则在黑牢中自杀身亡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意外,甚至觉得果然如此。
他了解篁则,就像篁则了解他。
最了解自己的,不通常是自己的敌人吗?
篁正懂篁则,篁辰也懂,可懂不代表可以接受。
篁正派人将篁则的尸首交还给篁辰的时候,篁辰悲伤至极,以至于都流不出眼泪。
她呆呆的望着篁则的尸体,茫然了很久,直到天黑下来,屋子里漆黑一片,只留下她和已经冰冷彻底的篁则,她才终于在一片黑暗中明白了一件事——
篁则死了。
她没有父亲了。
篁辰小时候怕黑,每到黑天,篁则总会第一时间给她把灯点上,抱着她安慰,轻声细语地说不要怕,有爹在这。
现在没有了。
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留在这黑暗里,不见五指,不见自己。
什么都看不见,连未来都看不见。
篁正给篁辰提过,可以收留她。篁则所做的事和篁辰无关,她是无辜的。
苗疆没有人想要株连这个小姑娘,可篁辰自己呆不下去。
不是因为不相信这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而是她在这里一天,就一天见得到那些篁则拼命想要得到,却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铭刻着她和篁则的记忆,时刻提醒着她,篁则为了得到这些而死。
她留不下来。
无论是因为这些痛苦的记忆,还是为了从篁则被抓就一直在心底渐渐茁壮起来的那个念头。
那个念头,就是她要杀了齐王!
篁则自己做错了选择,死有余辜,她明白,所以不恨篁正。篁则是她的父亲,她不能去怪篁则,那么撺掇了篁则造反的齐王,就必须把这个锅背起来!
景生将篁辰的表情收在眼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篁辰的想法,景生显然懂得,想找齐王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她确定可以凭她自己杀死齐王?
景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若仅凭自己,只怕反而会搭进去自己的一条命。”
篁辰和他不亲近,可也是篁清很喜欢的妹妹。景生并不希望以后篁辰出事,篁清知道了肯定会伤心。
自己有多大的能耐,篁辰明白,所以她不是想只靠自己,“不是还有景少侠?”
景生指了指自己,“我?”
不对吧,捉拿齐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去血莽帮打听打听,然后交给玉妄他们就可以了嘛。
篁辰见景生这个表情,不由得去了两分方才的冷然,“景少侠难道不知道,大渊皇帝本就打算让你出手的吗?”
景生眉头倏尔一皱,“皇帝如何想,你怎么会清楚?”
篁辰神情神秘,做了个手势。而见到这个手势的景生,陡然警惕。
“你怎么知道这个?”景生问得严肃非常。
篁辰笑笑,“不用问我为什么知道,只是景少侠还记得否,你之前进过宫,还遇到了些不一般的事?”
这么一说,景生顿时记起了自己当时莫名被皇帝招进宫,还在御书房看到了一堆蛇虫毒蚁的事来。
难不成……
篁辰笑眯着眼睛道:“看来景少侠已经想明白了,皇帝是知道你过去的一切经历的,上次是一个测试,就是想利用你。”
利用景生来对付齐王,必要时,也有可能……对付宫里的那位太后。
景生长长出了一口气,不愧是皇帝,从来都是设计别人的份。秦慕辰如此,齐王如此,他景生也如此。
接受了这个结果,景生也放松了心情。本来也就不是很有所谓,毕竟他还是个手持御赐令牌的人,又和玉妄这个长宁伯在一起,想脱离关系也是不可能的。
想通了之后,景生就比较好奇篁辰了,“难不成你已经见过皇帝了?”
不然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篁辰抿着嘴摇摇头,“我没见过。”
景生不信,然后听篁辰慢慢道:“我见过的,是大渊皇帝身边的那个控虫师。”
恍然间,景生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个控虫师想必已经和篁辰交过手,甚至可能不算是交手,而是单方面“教训”了篁辰。
篁辰再有天赋,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连个子都还没长完。能在皇帝身边的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景生想到这里,眼里顿时就带上了同情,看得篁辰嘴立时就瘪了,“别这么看着我,没那么夸张!”
她才没有那么可怜!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景生从善如流地道,照顾照顾小朋友的自尊心,他懂他懂。
景生琢磨了一下,“齐王所在地我可以告诉你,而且是具体位置,就在孔集镇的血莽帮。”
篁辰眼睛掠过寒芒,如同刀锋,转眼就要割裂某些人的脖子。
“不知景少侠何时启程?”
景生估算一阵,而后唉声道:“这个不好说,怎么也要给孙浪和曲丞解了蛊再走。”
完了又纳闷地觑着篁辰,“你怎么想的,给那俩人下情痴?”
“啊?”篁辰愣住了,“情痴?我不是下的情痴啊!”
愣住的变成了景生,“……不是情痴?”
篁辰连连点头,“绝对不是情痴,就是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