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日,军中的情形只怕会更加艰难。
众人皆是长吁短叹,为着这事儿发愁。
苏凝原本不打算参与此事,可如今听闻这消息,忽的想起自己手上还有棉花种子。
犹豫再三开口道:“师兄,我明日就同杨槐叔将棉花种子给种上,等十月中旬就能采摘,到时候可以给将士们缝制棉衣。”
至少可以过好这个冬天。
他们现如今盖的棉被里头的填充物都是芦花和柳絮,根本就不耐寒,这也是为何他们睡得都是土炕。
张逸轩敲打着案桌,忽的开口问道:“这批棉花种子先全部种下,首批棉花先上缴给国库。”
必须得让将士们先穿暖,稳定军心。
林守仁也在一旁附和,“没错,得先上缴国库,让皇上发放给军中的将士们,我这就回屋里写折子。”
还不等林守仁站起身来,苏凝先一步制止了他:“林大人,师兄,这棉花都是给将士们的,不如就让咱们村里的妇人们给缝制棉衣,到时直接上缴棉衣,你们觉得呢?”
兵服都是统一发放的,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们村里的人做。
“这样可妥当?”林守仁隐隐有些担忧。
“妥当,只要咱们说,缝制一件棉衣就给一亩地的棉花种子,村民们自然是愿意的,这棉花可比芦花保暖多了,是不是,师兄?”苏凝朝着张逸轩挤眉弄眼。
张逸轩算是服了她,算来算去,还是将自己给算进去了。
“林大人,此事儿就按照苏凝说的办吧,您写折子给皇上,晏大人照看着两村的情形,我择日便出发去东莱。”张逸轩起身。
晏安立马跟着起身:“二位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好生照看着陈杨两村。”
让人送走了晏安,张逸轩跟着林守仁去了书房,细细商讨着。
苏凝因为答应了要留下来用晚饭,便使了几个铜板让府里的小厮去陈家村传了话,自己则是留在了前厅内。
百无聊赖,索性起身去了后头厨房里帮着厨娘一块做了晚饭。
当白术和张广白回了府邸时,并没有瞧见厅内有一人在,不由有些奇了。
方才还听人说,都在府里,怎么这会儿却瞧不见人影。
“去书房看看,问问苏凝人呢?”张广白坐在一旁喝着凉茶,忍不住拿了蒲扇扇风。
一路走回来,主仆二人的衣衫都汗湿了。
苏凝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也是热的不行,同厨娘一块儿端了饭菜来了前厅,险些同白术撞着。
“不用去了,师父。”苏凝端了饭菜搁在八角圆桌上。
瞧着桌上的几碟子小菜,张广白忍不住上前:“这都是你做的?”
“帮着一块儿做的,师父让白术去喊师兄和林大人来用饭吧。”苏凝掏了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身上全是油烟味儿。
但她却并不想在张府里换洗,只能暂时忍着。
“还不快去!”张广白斜睨了一眼,白术立刻去书房唤了二人前来。
众人用过晚饭,张逸轩瞧着苏凝鬓角贴着的头发,闻着她身上的油烟味,那含在嘴里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公子,陈永生来接苏娘子回去。”外头有小厮前来禀报。
苏凝立刻笑着同众人道:“师父、师兄、林大人,既然我家相公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张广白吃的心满意足,忍不住叮嘱了两句。
张逸轩搁下手里的筷子,擦了擦嘴,吃的颇为顺心,让小厮送了苏凝出府,自己则是陪着林守仁和祖父在前厅说着话。
不过二老都看的出来,他的心思不在这儿。
张广白瞧着孙儿腰间挂着的玉佩,忽的开口道:“逸轩,你年岁也不小了,何时成亲?”
“是啊,在兖州与你同岁的人,那孩子都已经上学堂了,你可得抓紧了。”林守仁捏着胡须,不顾张逸轩的怒视,转而看向张广白,“咱们好久没有对弈了,不如来一盘?”
“好好好,老夫正有此意。”张广白立刻吩咐府里的人摆上棋盘,丝毫不再理会身边的张逸轩。
瞧着二老玩的不亦乐乎,张逸轩愤然起身,回屋整理了行囊。
张府门外。
苏凝瞧着门外站着的来人,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走到他的身前。
“你怎么来了?”
陈永生回头牵着她的手,对着那小厮道:“不麻烦府中的马车了,我们自己回去。”
说罢,直接让苏凝坐上了牛车,而他则是在前面赶着。
远处霞光万里,路上行人寥寥。
“相公,方才我在师父府里用过晚饭了,你和仲怀可吃过了?”苏凝坐在牛车上,忍不住挪了位置朝着他靠近了一分。
陈永生牵着缰绳道:“已经吃过了,仲怀在家中看书,有来福陪着,你不必担心。”
待夫妻二人回到家中,来福第一个冲到前面迎接。
“爹娘,你们回来了!”陈仲怀从屋里探出身子。
苏凝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嘱咐了他一句,便同陈永生回了自己屋里,商量着要事儿。
油灯下。
陈永生将和邱山的地形图再次拿了出来,白日里,他们已经将整个路线都重新规划了一番,且也发现西面那片山里头,确实存在着些个头较大的野物。
“相公,今日我听师兄和林大人说,军中已经不给将士们发军饷了,你知道这事吗?”苏凝捧着脸颊坐在他的对面,端详着他的面容。
认真的男人果然是最有魅力的。
陈永生将路线绘制好后,将毛笔搁在一旁:“这事儿我知道,你可还记得荣大?”
“记得,怎么了?”苏凝不明白他为何这个时候提那人。
陈永生的眼中划过一抹黯然:“荣大的奶奶前儿个死了,饿死的。”
“啥?”苏凝吓了一跳,“不是拜托给许老三照看着的吗,怎么会死了?难道是因为——”
陈永生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想法。
确实是因为军中不发军饷,导致荣大没有银钱寄回家中,而那许老三又是个好吃懒做的,故而将荣大的奶给饿死了。
苏凝不由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