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杯。”周泫御老实交代。
那一杯,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约定,不管他身上的伤口严重与否,都必须喝干净了以示他的决心。
后来,周子谚就不给倒酒了。可他自己,却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像是心里藏了多大的愁绪似的,拦都拦不住。
“医生不是说了不让喝酒吗?”
“没事,喝一杯又不会醉。”周泫御勾唇:“况且就算喝醉了,我的酒品也不糟糕。”
君兮不傻,听出他是意有所指。
“我那天喝醉了酒品很糟糕吗?”终于逮到机会问出来了,她其实早想问了。
周泫御往沙发里一仰:“怎么?忘了?”
抱着他又是吻又是上下其手的,这就忘了?
“我隔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君兮摸了摸鼻尖,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周泫御忽然凑近了她。君兮一眨眼,能清晰的看清楚他的眉形。
“不用了。”君兮连忙摆手。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她那天晚上绝对没有干什么好事。
周泫御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心,重新靠回沙发里。
君兮的脸颊有些烫,她把空酒瓶收拾到了一边,盘腿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坐在沙发里的周泫御。
“我一喝酒就不是自己了。如果那天晚上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或者说了不好的话,你千万不要当真,好不好?”
周泫御挑眉,他倒想当真呢。
“好不好?”她又问了一遍,心急如焚的样子。
“好。”他答。
君兮笑起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都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忘了?”
君兮的目光暗了暗,紧接着低头敛眉,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因为从那天晚上开始,你看到我就冷冰冰的。比看到陌生人还不如……”
他要怎么告诉她,他之所以疏离,是因为不敢靠近。
明明是他胆小是他顾忌太多,没想到竟让她战战兢兢惦惦念念自责这么久,周泫御的心钝钝地疼起来。
“君兮……”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给你买了早餐,走,去吃吧。”
君兮站起来,拖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他也拉起来。
周泫御慢慢地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走到餐桌边,将她带来的那个袋子打开。那里面像是百宝箱,有豆浆,有粥,有包子……她纤细的身影在热气的氤氲下,温情的不像话。
他忽然想,如果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这样的画面,会有多幸福。
“怎么不来吃啊?”
君兮回头,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上一暖。
周泫御从她身后,温柔地将她拥住了。
君兮一动都不敢动,周泫御的气息就在她的身侧涌动,好像随时能钻进她的骨子里,她的身子又酥又软。
“怎么了?”她轻声地问。
“我受伤了,需要一个amore照顾我。”
他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让她的心更快速的摇摆起来。
“可三天早过了。”
“三天过去了,情分也没有了么?”
君兮不作声,怎么会没有?她的心一直停留在那三天里。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一切去换更多的三天。
可是,她怕自己会越陷越深。
周泫御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可以暂时照顾我吗?”
他语调放软了,听着有些恳求的意味。
君兮哪里招架得住这样温柔又软弱的周泫御。
她点了点头。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问。
“现在。”
周泫御话音一落,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的吻过去。
君兮被他推挤到桌沿处,按到了热乎乎的包子,才算回过神来。
“吃早饭吧。”她面红耳赤,却仍强作镇定。
周泫御若无其事的坐到椅子上,随手拿起了一杯豆浆。
“你吃过了?”
“吃过了。”
他点头,喝了一口豆浆之后又问:“奶黄包?”
“你怎么知道?”
“尝到的。”他一本正经的。
她嘴里的奶香味那么诱人,所以刚才他才那样难以停下。
君兮一错手,险些碰倒了手边的粥盒。
“我去洗手。”她转身飞快的往洗手间里跑。
周泫御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
这是他暂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在一起的方式,不会让彼此没有余地,不会显得太刻意,也不会让她太吃惊。
就让她这样一点一点慢慢接受他的存在,一点一点慢慢了解他的心意。
如果,能假戏真做,那当然是最好的。
君兮从洗手间里出来,周泫御还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刚才发生的一切,从他平静的表现里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用了。我饱了。”
他不置可否的点头。
君兮走过去,刚在他对面坐下,就见他抬眸看着她。
“中午,你做饭?”
“你现在早餐还没有吃完呢,怎么就开始想午餐了!”
“未雨绸缪,才能吃了上顿才有下顿。”仍是认真脸。
君兮无语,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反驳不了。
“你家里有菜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出去买菜,这会儿还早,菜场里的菜还新鲜。”
“不用了,冰箱里什么都有。”
“你平时自己做饭?”
“偶尔。”
他虽然平时不太给自己做饭,多数时候都在外面吃。但福叔还是每天都会来将他冰箱里的材料更新一遍,以防他忽然要在家里吃饭。
“好,那等子谚睡醒了,中午叫他一起过来吃饭吧。”君兮提议。
“他有福叔,福叔的手艺比你好的多。”
“反正都是做。”
“不一样。”周泫御忽然执拗起来。
“怎么不一样了?”君兮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你是来照顾我的。”
“他不是你亲侄子嘛,你还小气一顿饭?”君兮打趣他。
“我想和你两个人。”他面不改色的说,让人看不出真假。
“那你想吃什么?”
君兮一边问,一边站起来往厨房里去。
周泫御的冰箱很大,也很整洁。水果、蔬菜从上到下,排排摆放的很清明。虽然不是他亲自在打理,但是这个冰箱的确是像极了一丝不苟的周泫御。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他在外面答。
君兮撇了撇嘴。
虽然周泫御说是说无所谓,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绝对是可以划分到挑嘴那一拨里去的人。
外外曾说过,男人挑嘴,说明他有原则。试想一下,一个男人对吃的东西都来者不拒,那么对于送上门来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坐怀不乱。
这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叫外外那张伶牙俐齿的嘴说来,还让人觉得格外的有道理。
君兮站在冰箱前挑挑拣拣好一会儿,心里才慢慢有了想法。
她把可能用到的材料拿出来,分文别类的规整好。
“这就开始了?”周泫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口,他手抄裤袋,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霸占厨房,也不怀疑一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能胜任。
“嗯。”
她很久没有好好下厨了,手生,提早准备好。
周泫御在身后没了声。
他安安静静的看着君兮洗菜,还没开始炒还没闻着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家的味道。
想当年,那个女人,也很善于制造这样的氛围。她说:“周泫御,让我为你做一辈子饭吧。”
他至今记得那尾音带着如何微小的撒娇。
那样一个清灵脱俗遗世独立的女子,却说要洗手永远为他做羹汤,这样的情话,问世间哪一个男人能够抵抗得了?
他也不行。
不过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吃那个女人做的饭。但是,这世间太多事,全都不似他以为。
君兮把所有菜都洗好了放在盘子里,转身周泫御已经不在门口了。
“周泫御,调料在哪里?”她喊出去。
“柜子里。”
他走过来,手里多了一件外套。
君兮刚打开柜子,就感觉到周泫御将他的那件外套绕在了君兮的腰上。
“干什么?”
“找不到围裙,这个暂时挡一下。”
“不用了。”他的外套,估计有够买一车围裙的。
“听话。”
他稍稍用力,将衣袖在君兮的腰窝出打了个结。
君兮笑了。
“笑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不是得不偿失,而是千金不换。”
“嗯?”
“没什么,小心手。”周泫御朝她手里的刀努努嘴。
“没事。”
君兮晃了晃手,一刀切下去又快有准。
周泫御还真没有亲眼见过她使刀,这一下,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什么时候学会自己做饭的?”他问。
她过去的点滴,一直都是他好奇的。虽然,他知道,这对君兮而言,并不会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但是,他还是想知道。
她的一切,不论美满或辛酸,都该是他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即使来不及参与,也想补进他的过去里。
“爸妈被带走后的一个月里。”君兮答。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很明显的顿了一下。
那一个月,是她沉浮的人生里最不堪回首的一个月。那时候的她明明自己还未长大,却必须挑起身为长姐的担当。
若说父母在的时候她是文家的掌上明珠,那么弟弟君轩简直是家里王一样的存在。这孩子从小嘴就挑的很。
不新鲜不吃,不合口味不吃,没有凉到合适的温度不吃,太凉了也不吃……家里的厨子光伺候他一个人都吃力的慌。
小孩子不懂家道中落的含义,刚开始,他还是处处挑拣,没几天,就把他自己饿瘦了一圈。
君兮看着心疼,但是有没有办法。她没有钱去带君轩吃好吃的,只能自己学着做。
学着做更不容易,尤其是她没有一点基础。把她扔进厨房里可是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楚的人啊。